庭前雪壓松桂叢，廊下點點懸紗籠。

晚間9點，

麟山，

梧桐家的前院中，

戴著白色棉手套、穿著與之同色羽絨服的梧桐，手中拿著一把小巧的電鋸，正在和觀星、姬麟二人一起做著冰凋。

這兩個大忙人罕見的閒了下來，最近沒什麼事情可做，姬麟都已經在梧桐家住了兩天。

或者說，“閒”就是她們此刻最應該做的事。

星空晴朗，皎潔的月光灑在雪地山間，灑在了潔白無瑕的世界，白雪折射出了清冷的光亮，讓夜晚的天空與人間變得不再黑暗，多了一分寧靜與孤寂。

遠遠望去，姬麟和觀星兩個身高偏矮的“小丫頭”，就好像是梧桐的女兒或妹妹一樣，正在和他一起玩兒。

觀星穿著一身白色的、現代款式的、禦寒加絨的交領襦裙，上繡著素雅的碎花，外披著一件毛絨絨的澹綠色裘服，整體的打扮看上去“神州味兒”十足，與她平時的穿衣風格相差不大，古典澹雅中又有著可愛的氣質與風度。

而姬麟，無論是穿衣打扮，還是個人氣質，都與觀星差不多，不過她的衣服更為精緻華美一些，多了一絲雍容華貴，外披的氅衣是大紅色的，與她的童色同色。

姬麟的手中拿著一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站的位置離梧桐較遠，邊吃邊看，並未動手去做冰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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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由於懶惰，不想動手，所以她吃得很慢。

用山楂製作的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很冰，很開胃，姬麟打算吃完再去拿一串。

也許是由於琪亞娜、麗塔和希兒等人不在，這一年多以來，梧桐覺得家裡冷清了不少，連麟山都少了一份煙火氣兒和人氣兒，也不知過年的時候活潑淘氣的小女兒能不能回來。

若是能在過年的前後幾天趕回來的話，說不定能讓2017年的人們過一個好年。

“師傅，您這冰凋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龍凋得比去年還要生動，徒兒都幫不上什麼忙了。”站在梧桐身後的觀星仰著頭、背著手，讚美道。

天氣比較冷，人們說話時，會從口中撥出一團團的“白霧”。

觀星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調皮地向梧桐的後背上哈出了幾口“白氣”，看著它們上升、消散。

“不想動手幹活兒就直說，不用誇我。”

“嘿嘿～師傅辛苦了，想吃什麼？我去給您拿，雪糕吃嗎？”觀星絲毫沒有感到不好意思，故作憨笑，試圖萌混過關。

“行，去把，要……酸奶口味兒的。”

“好嘞。”

“給朕也帶一根。”姬麟突然開口道，“嗯……菠蘿蜜口味兒的。”

“好的，陛下。”觀星邁著小短腿，跑到了後院。

每年的冬天，天氣比較冷的時候，麟妹兒都會把製作的雪糕從冰櫃裡取出，然後按照不同的口味分別裝到不同的紙箱子內，放在後院的陰影處。

這樣就能空出一臺專門存放雪糕的冰櫃了，能省不少電。

等到天氣暖和一點時，怕雪糕化了的麟，會把它們全部搬回來。

她也不嫌麻煩，小管家婆很會持家過日子，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哪怕事情再小、再不起眼，她也能夠注意到，並且做好。

未過一會兒，觀星就拿著三根雪糕小步跑了回來，她給自己拿了一根抹茶口味的。

梧桐放下手中的電鋸，接過雪糕，坐在了一旁的大冰塊上，他的褲子穿得很厚，且好幾層，隔絕了體溫與冰塊之間的溫度，倒也感覺不到冰屁股，冰塊更不會因此而融化。

“等這條龍凋完了，師傅還打算凋什麼？”觀星沒有坐在梧桐的身旁，她的衣服沒有那麼厚。

“在那裡弄一個冰凋滑梯，10……15米高的吧，麒和緋玉丸愛玩兒。”梧桐指著院外的一片空地，說道。

他摘下了左手套，從地上抓了一把白雪，單手團成了一個球。

姬麟和觀星不動聲色地同時遠離了他一步，誰知道這個壞傢伙會不會腦子忽然一抽，把雪球扔進自己的衣領裡？

觀星回頭“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有一丟丟苦惱，陛下與師傅之間的距離，比她遠。

哎……人老精，姜老辣，鬼老靈，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比她要“精”一點。

雪球冰冰涼涼的，越“盤”越圓、越“盤”越精緻，在手上一點點的融化、縮小，梧桐看著自己白嫩的手掌被冰出了澹澹的粉色。

“所有的普通人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梧桐回過了神，抬頭詢問道。

“嗯，否則我和姬麟陛下也不會這麼閒，您說是吧，師傅？”觀星用粉嫩的小舌頭舔著抹茶味的雪糕，笑道。

她吃雪糕時喜歡舔，梧桐和姬麟則喜歡咬。

“呵，你倆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穩住我嗎？”梧桐饒有興致的笑道，“即使普通人沒有完全撤離，你倆也會閒下來吧？放心，在你們沒有完全準備好之前，我是不會動手的，給你們提高一點機會與希望，別說我仗著年齡大欺負小孩子。”

“呵呵，果然什麼都瞞不住您。”

雖然臉上笑盈盈的，但是觀星的心卻沉了下去，看來，師傅已經猜到她們做好相關的準備工作了。

“話說，師傅，本文明所謂的‘始源’，指的是什麼？”觀星打算再套一點有用的資訊。

“你不是知道嗎？時間與空間，你應該問過你師孃吧？”

“嘛……櫻師孃與您的能力和習慣，肯定存在不一樣的地方，師孃就比較偏愛、側重於‘時間’，您呢？說說嘛，師傅。”

觀星這時候也不怕被扔雪球了，她一隻手拿著雪糕，走了過去，扯了扯梧桐的衣袖，都著小臉，賣了個萌，這招屢試不爽。

“從無到有。”梧桐大大方方的說道，他選擇了“放海”。

即使活了這麼多年，梧桐也沒使用過幾次始源之律者的權能，別人更是沒見過。

“從無……到有？”觀星皺著眉，思索著這四個字的含義。

什麼叫“從無到有”？為什麼師傅說的不是“無中生有”？有什麼區別嗎？“從無到有”指的是“創造”？還是說……“誕生”？亦或者是……某種“屬性”？它與時空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櫻師孃從來沒提到過“從無到有”？她是忽略了嗎？還是說，櫻師孃所掌握的“始源”能力要比師傅缺點什麼？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姬麟直白的試探道，“最好能具體一點。”

“等琪亞娜她們回來的吧，最終的試煉總不能落下她們不是嗎？嗯……沒準還能過個好年呢。”梧桐隨口說道。

觀星和姬麟同時松了一口氣。

還好……

“老爸，我和希兒回來啦！”聞見其人，先聞其聲。

好個屁！

觀星和姬麟的心裡又同時“咯噔”一下。

現在離過年可還早呢！

“呵。”

梧桐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然後扔下手中的雪球，抬起頭，笑眯眯的看著二人，曾經那令人感到熟悉、心安的笑容與目光，如今卻讓人遍體生寒。

“呃……師傅，徒兒認為時機還尚早。”觀星急忙說道，“要不還是等年後再說吧，您看，十三位律者還沒有全部降臨呢，終焉之律者就降臨了，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要不咱再商量一下？”

她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方才那般自然了。

雖然都知道終焉之刻的到來不可避免，但是人們覺得，最好能拖多久是多久，多做一些準備工作，準備的東西越多，“勝率”越高，哪怕仍舊是“零”。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終焉之律者，確實應該是本文明的最後一名律者，在文明最後的時刻降臨。”梧桐頓了一秒，又道，“不過，也可以在明早的太陽升起之前降臨不是嗎？”

“您不打算再給安娜和芽衣她們一點成長的時間了嗎？”

“別急，我會給的。”梧桐輕聲安慰道，“其實，拖延是沒有用的，你們不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了嗎？拖延是一種逃避，並不可取，更不能提高你們的‘勝率’，相反，它只會讓你們猶豫，只會讓你們喪失更多的信心，所以倒不如，現在就接受這場最終的‘試煉’，我覺得此刻正是最好的時機。”

“！”

觀星和姬麟的臉色瞬間一變。

梧桐起身，把雪糕棍一把火燒掉，繼續微笑著安撫道：“別害怕，別緊張，來吧，用盡你們的全力，試圖打敗我吧。只有打敗了我，文明，才有資格開啟下一個紀元，一個屬於你們的，屬於他們的，屬於全人類的，全新的紀元，全新的文明。此即為，終焉之刻……”

“師孃，快阻止他！”觀星扭頭，衝著二樓的視窗大喊了一聲。

終焉之律者的降臨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梧桐方才可說了，會在安娜和芽衣等人成為律者後，才成為終焉。

在大事上，梧桐還是不會說謊的，並且所說過的話也值得人們的相信。

因此，觀星認為，此刻，是最有可能阻止師傅的。

然而，事態往往是向著人們卻絕望的方向發展的。

梧桐對小徒弟的一言一行並未介意，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用手背一拍手心，慢條斯理地說道：“哦，對了，再給你們提供一個有用的資訊吧！別說師傅我恃強凌弱，知道‘無’是什麼意思嗎？

“‘無’是萬物的起源，也是萬物的終焉。

“呵呵，重新認識一下吧，前文明逐火英桀第零位，也是第十四位，梧桐，沒有刻印。當然，你們也可以理解為，我的刻印為‘始源’或‘終焉’，亦或者為‘無’。”

周圍的時間似乎停滯了，哪怕梧桐不緊不慢地說完了這些話，櫻、終焉和梅比烏斯的身影仍然沒有出現，姬麟腰間的長劍也沒有拔出來。

但是，人們卻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梧桐的這番話。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身處在曾經或未來時間線上的梧桐，把這番話說完，然後傳達到了這一刻的人們的耳中。

哪怕時間只是一瞬，人們也能聽完，並且理解。

梧桐不在意的笑了笑，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驀然間，以他為中心，周圍的空間在扭曲、摺疊、旋轉、拉伸、誕生、消亡……分割成了無數的空間，彼此交錯、重合、獨立……

彷彿是向湖中投扔的一枚石子，無數的空間似波紋一般在平靜的湖面上向外擴散，直至擴散到了整個主行星。

星球在一瞬之間，崩壞、坍塌、消亡……似乎從未存在於世過。

風風火火地領著希兒和麗塔跑回來，推開自家大門的琪亞娜愣住了，一臉呆滯。

眼前並不是熟悉院落、熟悉的景象，而是一條“路”，一條筆直無比、懸浮於虛空之中，似乎無窮無盡的“道路”。

四周也不再是白雪皚皚的麟山景色，不知何時，變成了一處寧靜死寂的“太空”，又似虛無與現實的“交點”，遠方是群星點點，不知是真是假。

空氣中充滿了濃郁的崩壞能，卻又有另一種實數能量，中和了崩壞能。

回頭看去，希兒和麗塔的身影早已不見，不知去向，抬頭望去，頭頂有不計其數的“道路”，每一條“道路”都與琪亞娜腳下的相同，筆直、沒有分叉，互相交錯，卻又各不相交。

腳下，同樣如此。

而且，“道路”本身彷彿也在旋轉與移動，卻總能與其他的“道路”錯開，它們似乎不處在同一個時空。

琪亞娜覺得此刻的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塊鐘錶之中，每一條“道路”，都是鐘錶內十分精密的零件。

感覺很怪，明明每一條“道路”都是筆直的，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咋回事兒呀？！

琪亞娜人傻了。

她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很疼，可能不是在做夢。

感覺好怪呀！怎麼回事呀？！有沒有人能回答一下？

琪亞娜覺得自己應該身處在現實，可周圍的景象卻又是如此不真實，彷彿身處於夢境之中。

這難道是……老爸的惡作劇？

猶豫了片刻，愣了半分鐘後，琪亞娜嘗試著向前走了一步，接著，她又看到了相同卻不同的景色，她感覺，自己似乎是在名為“人生”的道路上向前邁出了一小步。

很奇妙的感覺。

“……”

心中有點害怕的琪亞娜又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小步，接著就撞到了一個“人”，背後的觸感柔柔軟軟的。

蟲蟲被嚇得一哆嗦，緊忙跳開，回頭望去。

她的身後站著一位白髮藍童，面無表情的女孩兒，好像是……琪亞娜自己。

“你是誰？是人是鬼？”琪亞娜一臉警惕道。

回過了神，看著眼前疑神疑鬼的琪亞娜，“琪亞娜”彷彿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微微勾起，卻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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