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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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秦山請了假,便開著車,回了錦城。

在小區地下停車場停好車,秦山揹著自己的行李包,手裡提著兩個禮盒走向電梯間。

兩個禮盒是帶給父母的,這麼久沒回來,絕對不能兩手空空。

不管那東西值多少錢,用不用得上,但關心和禮數,絕不應該缺位。

這些都是秦山自小被教育,早已化作本能的習慣。

開啟房門,走進家中,一個氣質端莊,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便迎了上來,先是一個大大的擁抱,接著便是一陣什麼又瘦了之類讓人感動又無奈的套話。

中年婦人將東西接過來,朝著陽臺努了努嘴,“你爸心情有點不好,你說話注意著點。”

秦山嗯了一聲,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了陽臺。

“爸,我回來了!”

陽臺上,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男人正拎著一個水壺,給花花草草噴著水,聽見秦山的聲音,頭也沒回,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大老遠把自己著急叫回來,又在這兒擺譜,真是.......

秦山心頭無奈,但也不敢打擾,只得束手默默站在一旁。

過了一陣,中年男人才伺弄完,將水壺放下,洗了個手,看了一眼秦山,“在這兒等著。”

說完直接走進了臥室,五分鐘後再出來,已經換上了一身便裝,“跟我走。”

秦山問都不敢問,跟著出去。

上了車,父子二人一路無言,車子直接開到了城郊的一處墓園之中。

秦山明白,這是要給自家爺爺掃墓去了。

但現在一不是忌日,而不是清明、過年,為什麼突然要去掃墓?

結合著自家父親有些奇怪的態度,秦山忽然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停好車,秦山的父親從後備箱裡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香蠟錢紙和瓜果祭品。

秦山識趣上前,幫忙提著,秦父倒也沒拒絕。

父子二人來到墓園裡一處風景甚好的墓地前,熟練地開始擺上祭品,點上香蠟錢紙祭拜。

當秦山跪下,磕頭祭拜,正要起身,一旁的秦父冷冷道:“繼續跪著。”

秦山遲疑了一下,老實跪下。

秦父澹澹道:“你們那個產業園,昨天拍了幾隻蒼蠅?”

秦山嗯了一聲,“已經結束了。”

“你們書記找你談話了吧。”

秦山一愣,“談了。”

秦父默默將紙錢放進燃燒的火盆,“你怎麼說的?”

秦山沒有隱瞞,將昨天跟霍千里對話的主要內容簡單複述了一遍,然後笑著道:“爸,你放心吧!這事兒就算過去了,接下來就是大展宏圖的時候了。”

秦父看了他一眼,“知道為什麼叫你來這兒嗎?”

秦山搖了搖頭。

“就因為你剛才說的這段話!”秦父冷冷道:“讓你爺爺也聽一下,他的乖孫子想的都是些什麼狗屁道理。他要是能爬起來抽你兩耳光,我也正好跟他敘敘舊。”

秦山面色一變,終於忍不住反駁道:“我說的有錯嗎?”

“哼!”秦父冷哼一聲,“腐敗是原則問題,不是算術題!虧你還是個鎮長,我看你這政治覺悟,一個村長都當不下來!”

“你爺爺冒著槍林彈雨,拼出了一個新國家,一輩子省吃儉用,哪怕身居高位也依舊淳樸如老農;我不說比得上他,也從沒多拿過組織一分一釐,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幹了不少的實事,自問也是良心無愧。我們一代代的人,為了什麼,都是為了這個國家能夠跳出歷史周期率而不懈鬥爭!怎麼跳出,就是靠自我反省,自我革新,清毒療傷,才能隨時保持組織的青春和純潔。你居然還能毫無阻礙地說出算賬這種渾話,你是把你爺爺從小教你的那些話喂了狗了嗎?”

秦山畢竟也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被這麼罵著,忍不住就反駁道:“理想都是好的,我也希望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組織永保青春,但是不考慮現實嗎?腐敗能被完全杜絕嗎?不可能!因為這本就是反人性的。今天抓了張三,明天就會有李四出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不是說要縱容那些行為,但是我們是不是要抓住主要矛盾?搞清楚現在我們更需要的是什麼,而不是把精力耗費在那些徒勞的事情上!”

在自家父親的面前,秦山的話講得比跟霍千里說的更加直白。

秦父看著他,“我是跟你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但那些是針對無傷大雅的小問題的,而不是這種原則問題。我們反對腐敗,不是看人下菜的“勢利店”,不是爭權奪利的“紙牌屋”,也不是衡量利弊的“算盤架”,更沒有“休止符”可言!“老虎”露頭就打,“蒼蠅”亂飛也要拍!只要構建起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體制機制,憑什麼就野火燒不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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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裡最後一疊紙錢放進火盆,“高壓反腐,一能讓幹部知畏知止,讓違紀違法者相信組織、依靠組織、主動投桉、迴歸正途。二能抓早抓小、防微杜漸,既防止小錯釀成大錯。這是深遠的佈局和謀劃,你連這都體會不到,這樣的思想覺悟,怎麼做得好事!”

秦父越說越憤怒,“更可笑的是,你居然還說什麼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不是一把手,你沒有能力跟腐敗分子作鬥爭,秦山,你要臉嗎?”

秦山詫異地扭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剛才那番話,的確讓他認識到了他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個觀點的錯誤,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有什麼問題嗎?他就是沒有那個實力和能力去做那些事啊!怎麼就成了不要臉了!

瞧著秦山疑惑的樣子,秦父更是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你出生在這個家裡,就擁有了比別人更高的.asxs.。我們雖然沒有像有些人那樣一門心思硬推後輩,但也為你創造了很好的平臺和條件。沒有這個家,你能去虎山村?沒有這個家,你能只用五年就爬到鎮長的位置上?你說你沒能力,那你憑什麼比別人爬得高爬得快?為什麼在享受好處的時候,你心安理得地靠著這個家,該你做事該你挺身而出的時候,你就想不到你也有依靠呢?”

秦山如遭雷擊,登時明白自己錯在了哪兒。

秦父長嘆一聲,“我推你上去,不是讓你坐在越來越高的位置上尸位素餐的,我是覺得我秦向南的兒子,就是比別人優秀,能夠更好地做事,能夠更好地為人民服務!但是你都幹了些什麼?你對得起你爺爺對你的諄諄教誨,對得起你在我面前誇誇其談,信口開河說過的豪言壯語嗎?”

“別人不說,就說你們那個霍書記,人家孤兒出身,單槍匹馬,憑什麼就能有一顆為民請命的心,有一腔向利益集團開炮的勇氣,你卻只能畏畏縮縮地躲在後面,做一個明哲保身的懦夫呢!因為他心裡裝著人民,你心裡只裝著仕途!他無畏,你無情!秦山,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秦父緩緩站起,因為跪得久了,稍稍踉蹌了一下,“千符鎮不用你回去了!你們縣委郭書記已經跟我透過電話了,一週之後,就去個邊遠小縣城的清水衙門,好好反省兩年!反省不過來,你這輩子就這樣過了吧!”

“在這兒跪一個小時!好好想想你爺爺當年跟你說過的那些話!”

說完秦父拂袖而去,留下失魂落魄的秦山獨對著面前的墓碑。

墓碑上,一個老人在畫像中,平靜地看著他。

那雙蒼老的眼中,似乎藏著說不完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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