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你知道你現在這叫什麼嗎?”
夜宵攤上,肖堯醉眼朦朧地摟著霍千里的肩膀,晃著手指,“就叫,就叫那個,春風得意馬蹄疾!”
霍千里臉頰也是微紅,但神智尚且清醒, 笑著道:“別瞎說,現在寒冬臘月的,哪兒來的什麼春風。”
肖堯飽含深意地看著他,“你說沈悠悠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麼牛逼,會不會後悔啊?”
霍千里聞言面色稍稍一變,轉瞬笑了笑, “都是過去的事了, 何必再提呢?”
肖堯看著他的眼睛, 醉醺醺地笑著,“居然這麼淡定?真忘了?”
霍千里神色灑脫,“人生沒有回頭路,各自安好不挺好的嗎?”
肖堯調侃道:“萬一她知道了來找你呢?”
霍千里捏著酒杯,“早換號了,她找不到的。再說,她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肖堯不依不饒,“萬一呢!”
霍千里想了想,“那樣啊,那我就更能放得下了。”
喝得有些懵的肖堯沒話了,憋了半天只能大聲感慨一句,“哎!老霍,我羨慕你啊!”
邊上立刻就有人笑著道:“這不廢話嘛!誰不羨慕他啊!”
霍千里尷尬地笑了笑,“來來來, 喝一杯!”
.......
第二天, 霍千里從酒店的床上醒來, 肖堯依舊衣衫不整, 不過好在這一次,他是睡在了旁邊另一張床上。
霍千里揉了揉腦袋, 這KTV的酒是真喝不得,都說是兌了水,但喝水哪兒那麼頭疼!
他悄悄穿好衣服洗漱完,給肖堯發了條簡訊,默默出了房間。
高樓大廈擋住了寒風,鋼鐵叢林裡的四季只在人們的衣著上分明,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全年不變的匆忙。
霍千里打了一輛計程車,趕回蜀州大學。
無他,見她。
重回蜀州大學,霍千里並沒有遇到什麼興奮的“追捧”,對生活單調又豐富的大學生們而言,那一個記錄片的記憶在幾天的熱血之後,早已被遊戲和電視劇擠到了不知道什麼角落。
即使一些在心頭留下了志向和激勵的人,也已經模糊了霍千里的面容,現在瞧見霍千里最多也就一些姑娘暗自嘀咕一句這人還挺帥罷了。
但是,女生的讚賞相對含蓄,男生就不一樣了。
這兩天的校園裡,當江清月和江秋雁挽著手走在校園裡,在宿舍、在操場、在圖書館、在食堂,明明是寒冬,好些學校的牲口們卻感覺春風吹到了他們的心田。
講道理,江家姐妹的樣貌的確不錯,但還真沒到那種驚為天人的地步,一身打扮也比起學校裡那些走在時尚最前沿的姑娘少了幾分時髦魅惑,可是,當她們兩人一起,光姐妹花這個稱呼,就能讓不少牲口心跳加速。
江清月大方溫柔,江秋雁青春飛揚,相得益彰,賞心悅目。
當霍千里給江秋雁打了個電話,到操場找到她們兩個時,兩人正坐在操場的看臺上拿著一包零食有說有笑地吃著聊著。
二人的身旁,好些個不知道壓腿熱身了多久的哥們兒眼睛不停往這邊瞟,不知道的還以為熱身是為了接下來的不法活動做準備。
霍千里眼珠子一轉,玩心大起,快步上前,輕佻道:“兩位美女,認識一下唄?”
江清月瞧見霍千里,眼裡亮起驚喜,聞言不由怔了徵,江秋雁見識多些,瞬間明白了霍千里的想法,冷哼了一聲,“你誰啊?”
一旁的幾個哥們兒松了口氣,果然是個生人勿近的,瞧見大膽出手的被拒絕,自己心裡也能好受些。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我們有緣。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從沒見過霍千里這種樣子的江清月掩嘴偷笑,江秋雁配合道:“好啊!那走吧!”
看著霍千里領著一對姐妹花遠去,旁邊的幾個哥們兒面面相覷,臥槽!這麼簡單???
午飯霍千里請江家姐妹在校外的一家小飯館吃的飯,飯館不大,味道挺好,老闆也厚道,霍千里以前唸書的時候在這兒吃了好幾年。
若是換做別人,或許會嫌這嫌那同時嫌棄霍千里小氣,但江家姐妹二人一點都不覺得有啥,樂呵呵地選著喜歡的菜,同時跟霍千里分享著這兩天的見聞。
霍千里這才知道,這也是江清月人生中第一次來錦城,準確來說是第一次走出東江縣的範圍。
這個時候,反倒是他有些覺得這個地方選得不合適了。
於是吃過飯,他便做主,打算帶著江清月和江秋雁去一趟動物園或者遊樂場之類的地方。
但沒想到的是,兩個姑娘居然同時拒絕了他。
江秋雁的理由很簡單,霍千里來了,她就不在這兒礙眼了,正好回去上課。
一向善解人意的江清月明白霍千里的想法,但也微笑搖了搖頭,“你晚上還要出去吃飯,我下午就在學校逛逛就好了,圖書館看看書就過了。”
她雖然說得溫柔,但眼神卻是堅定的,並不是欲拒還迎的矜持。
霍千里算了算時間,確實也有些趕了,乾脆就帶著兩人一起去看了場電影。
只可惜當下沒什麼合適的愛情片,只好看了一場《集結號》。
不過這也讓從未進過電影院的江清月感覺到新奇和震撼,比起小時候村裡或者鎮上放的壩壩電影有感覺多了。
下午五點,霍千里跟兩姐妹告別,坐上計程車,趕往師孃發給他的地址,參加那場他無比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去的相親。
坐在計程車上,霍千里忍不住跟計程車司機攀談起來,“師傅,你說是不是這人歲數一大,就特喜歡給年輕人介紹物件?”
計程車司機摸了一把大肚子,“勒要看這個人跟你啥子關係。”
霍千里挑了挑眉毛,也懶得琢磨,笑著道:“這是什麼講究呢?”
“要是跟你關係普通,比如一個單位的同事啊,朋友啊之類的,就是熱心點而已,同時你看哈他給你介紹的婆娘,鬥曉得你在他心中是個啥子樣子了。”
霍千里一想還真是,笑著道;“那要是是親人呢?”
計程車司機笑著扭頭看了他一眼,“看你樣子,應該也是讀了大學的哇?”
霍千里點了點頭,“這跟讀大學還有關係呢?”
司機沒回答他而是繼續道:“你現在回去參加高考,不得緊張了噻?”
霍千里笑著道:“肯定啊!”
“那你要是跟你的弟娃說,喊他高考不要緊張,就是場普通考試,你說他得不得聽你的?”
“那肯定不行。”
霍千里笑了笑,大概明白了司機的意思。
司機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勒鬥是問題噻,你的經驗再對,別個沒經歷過那些事,說再多都是空了吹,只有等到他自己真的經歷了,吃虧了,才曉得鍋兒是鐵打的!也才真正懂得起,但是,晚了噻!”
他拍著喇叭,催著前面磨磨唧唧起步的私家車,“勒個相親也是一樣,年輕人嘛,鬥喜歡長得乖的,其他的都不懂,老年人一看,勒咋個要得!勸了也不聽,乾脆鬥我幫你選了!”
霍千里點著頭,不得不說,這個司機說得還是有幾分道理,他笑著道:“不過不是每個老人的眼光都那麼好的啊!”
司機哼了一聲,“問題的關鍵鬥在於,哪個老人會覺得自己眼光撇(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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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千里一怔,這還整成了個僵局了。
他忍不住好奇道:“老哥以前幹啥的?”
“我啊?以前教書的。”司機笑了笑,“生了個背時娃兒不懂事,討個兒媳婦把一家人整得烏煙瘴氣,欠了一鉤子債,只有來跑車賺錢了。”
霍千里正要說點什麼,司機卻瀟灑地擺了擺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婚離了,又新找了一個賢惠的,債也還完了,我還喜歡上了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想多跑點就多跑,不想跑了就喊幾個朋友喝酒打牌,除了對不起這個肚兒,其他的都好說!哈哈!”
十幾分鍾後,站在路邊,看著綠色的計程車頂著熊貓logo跑遠,聽了一路國際局勢分析和社會熱點解讀的霍千里忍不住感慨道:“厲害啊!”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五點半,剛好是約定的時間。
他想了想,轉身去路口的報刊亭買了一份報紙,站那兒翻了一陣。
既然本來就不想成,那就默默留下個壞印象吧,比如遲到就是個很好的辦法。
“也不能遲到太久了!”
袁湘靈坐在車裡,嘆了口氣,拉下遮陽板照了一下鏡子,刻意戴上的眼睛遮掩了不少的麗色,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安靜文藝了許多,但偏偏她舉手投足之間又帶著那種張揚恣意的都市範兒,以至於整個裝扮瞧上去就有些違和。
違和就對了!
要不是不想駁了程阿姨面子,她壓根就不想來。
回國這大半年,有不少熱心腸的給她介紹男朋友,隱蔽些的就是打著聚會的由頭,拉著幾家人一起吃飯,偏偏就把她和某個男生安排坐在一起;
直白些的就直接找上她父母,然後又是一頓尷尬到腳趾摳地的見面,偏偏這些一個個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的人裡,不是瞅著她家的權,就是盯著她的人。
唯一一個讓她看得過眼的霍千里,還把她給拒絕了。
雖然她也沒明確說喜歡,但霍千里怎麼能直接拒絕呢!
因為這個,袁大小姐最近的脾氣可著實有些不大好,火鍋都少吃了兩頓。
也不知道一會兒對面的又是個什麼貨色。
將腦子裡閃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驅散,袁湘靈癟了癟嘴,開門下車,高跟敲著水泥路面,風衣隨著步伐揚起,像一隻驕傲的天鵝。
走進這家西餐廳,袁湘靈坐在座位上,低頭給夏晚晴發起了簡訊,“晚晴,下注了,這位什麼德行,猜錯了請客!”
夏晚晴的簡訊很快回了過來,“又高又帥家世又好,人品也好,讓袁大小姐滿意極了,終於可以嫁出去了。”
“跟你說正經的呢!”
“你這會兒還跟我說這些就已經不正經了!好好相你的親吧!”
袁湘靈笑了笑,頭頂就響起服務員的聲音,“您好,這就是B2桌。”
袁湘靈下意識地抬起頭,然後陡然愣住。
對面跟著服務員走來的霍千里也瞬間傻眼在原地。
服務員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氣息,默默縮了回去。
袁湘靈臉上的驚愕一閃而逝,一聲冷笑,“你不解釋一下?”
霍千里:.......
他尷尬地摳了摳腦袋,“袁小姐,或許這是一個誤會。”
袁湘靈露出嘲諷的微笑,“是啊,我也沒想到,有些人一邊說著拒絕,一邊又來相親呢!”
霍千里嘆了口氣,順勢坐下,看著袁湘靈,恢復了鎮定,“其實我們都是被長輩安排來的,如果事先知道是這樣的情況,或許我們都不會來。”
袁湘靈沉默一瞬,然後盯著霍千里,“你為什麼直接跟晚晴說那些?”
出去混了幾年的姑娘果然多了幾分直率,直率得讓霍千里都招架不住,斟酌了一下,選擇了最穩妥的解釋,“我有喜歡的人了,夏總可能不知道.......”
袁湘靈眉毛一挑,“那你還來相親?”
臥槽,怎麼又繞回來了。
“我真的只是聽長輩的吩咐.......”
“我不管!”袁湘靈的臉上露出一絲惡趣味的爽快,“你來相親了,我看上你了,這事兒就由不得你了!”
這個邏輯裡唯一的問題就是霍千里可能沒看上她,但是霍千里敢這麼說嗎?
或者說在袁湘靈的人生裡,不存在這個選項。
所以,這個邏輯毫無問題。
霍千里賠著笑,“袁小姐不要開玩笑了,這次的事情我道歉,今晚我請,明天叫上夏總,我們再一起吃個火鍋。”
“我差你這頓吃的?”袁湘靈哼了一聲,看著霍千里難得局促不安的樣子,心頭莫名生出些報復的快感,“我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既然來了,就代表了一種邀約,我應了你的約,這事兒就成了,霍千里,你總不至於這麼作踐我吧?”
聽到這兒,霍千里瞬間明白過來袁湘靈是在藉機發洩心頭的不滿,於是也認真道:“袁小姐,如果之前有什麼冒犯到你的地方,請你見諒。這次的事情你我都清楚,只是長輩的一廂情願,我們做晚輩的配合一下。你從來都不戴眼鏡,你今天刻意戴上了,說明你和我也是一樣的心思,只是走一個過場而已。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像朋友一樣吃頓飯,我也可以送你回家,其餘的事情,請恕我的確沒辦法配合!”
袁湘靈把眼鏡一摘,彷彿解開了一道封印,氣場瞬間變得凌厲了起來,“我要跟朋友吃飯的話,為什麼要找你?”
“那就失陪了。”
霍千里站起身來。
袁湘靈淡淡道:“聽晚晴姐說,你們準備自己搞藥廠?”
霍千里霍然扭頭,“袁小姐,這個玩笑開不得。”
袁湘靈滿不在乎地一笑,“有什麼開不得的?我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罷了。”
霍千里深吸一口氣,抿著嘴,面露糾結。
袁湘靈一臉勝券在握的笑容,“我就搞不懂了,我哪點差了?至於讓你這樣畏之如蛇蠍?”
霍千里轉過身,看著她,“袁小姐,以前我覺得你是一個很直爽很善良的人,但是今天這一幕讓我有些失望。你去過虎山村,你也不是不知道哪個飲片廠的來龍去脈,但是你卻說了這樣的話,我相信這不是你的本意,但是........”
霍千里深吸一口氣,將那些更過分的話咽了回去,“失陪了。”
袁湘靈呆呆地看著看著霍千里大步流星地離開,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夏晚晴的電話。
“湘靈,你不是相親嗎?怎麼還給我打電話,哈哈!”
“晚晴,我剛被人罵了。”
“啊?誰啊?”
“但是我覺得他罵得對,就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說了些不該......”
......
走出西餐廳,霍千里直接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靠在後座上。
他看得出來,袁湘靈就是一時情急,一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居然被拒絕,而且被再次拒絕,那種好強和憤慨,說得難聽點就像是走在路邊給一個乞丐一張錢,乞丐還嫌棄,在憤怒之外,人多少有點我還真就硬要你把這張錢收下的衝動!
但是這種事根本就不是能拿來妥協,虎山村的前途也不可能被捆綁在這樣的事情上。
望著窗外閃過的霓虹,霍千里掏出手機,撥通了江清月的電話。
“在哪兒呢?”
“我在你們學校操場上呢。你不是吃飯嗎?這麼快就吃完了?”
“想你了,等我。”
二十分鍾後,霍千里衝進了蜀州大學的校門,在足球場的看臺上找到了一個人獨坐的江清月。
足球場上,不少人在坐著聊天。
球場周圍的跑道上,也有好些同學在夜跑。
江清月安靜又羨慕地看著,微微搖晃著身子。
霍千里走到她旁邊坐下,“秋雁呢?”
江清月笑著道:“她有兩節課,我讓她先去上了,我又不出校門,丟不了的。”
霍千里點了點頭,默默陪她坐著。
四個角落的照明燈只開了兩個,一叢陰影剛好罩住二人的身影。
霍千里不說,江清月便不問,兩人就這麼默契地並肩看著下方來來往往的人。
江清月目光安靜地看著下方的操場,輕輕笑了笑。
“忽然好想下去光著腳在草地中間跑啊!”
“那就去!”
“算了,別人會怎麼看我們!”
“我愛你!”
江清月驚訝地扭頭,瞧見了霍千里眼裡認真的光。
一陣風過,將樹枝搖動,光終於透了過來,鋪灑在二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