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王班長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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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班長告別

王班長長果然是個呆不住的人,他要離開北京了,我和班長抽時間,提前給他擺了一趟送行酒,就我們三人,幾乎喝得沒人清醒。

當過兵的人都知道,不管你們與戰友的感情有多深,不管分別有多不捨,分別的那天肯定要到來,也許,今後,這個人再也沒有機會見面,雖然你偶爾夢到、雖然你與其他戰友經常談起、雖然你們共同製作的子彈頭工藝品仍然掛在你的胸前。分別,或者永遠分別,這是戰友們的常態。看車站碼頭,每當老兵退伍時,那些真摯的擁抱、那些滂沱的淚水、那些不捨的目光,是的,青春註定要離開,不論當年如何光輝如何悲傷;戰友始終要離開,不論當年如何親密如何難忘。活過一回,死過一回,擦拭眼淚,又要獨自面對,那未知的旅程,也許你在牽掛,但你不在身邊,你也無法分享無法體會。多年後,也許會相聚,我們也許想訴說自己,但誰也不知從哪句說起,喝酒,兄弟,象當年一樣,讓我們在辛辣中互相慰籍。

他處理店子的事還有幾天,班長又要和金姨出差了,他還有一些東西來不及寄回,我讓他拉到我這裡來,我幫他寄。這天,他來了,我下樓接他,發現除了幾大箱子已經打包好的東西外,跟著一起的還有一個中年人,身板硬朗、氣宇軒昂。我們三人把東西搬到我家,然後洗手,泡茶。當他們坐下,王班長對我櫥櫃上的翡翠擺件感謝興趣起來。

“兄弟,你這是哪裡來的?”王班長問道。

“別人路過雲南時,買來送我的。”我沒說馮姨,因為他也不一定感興趣。

“不騙我?這麼好的東西,別人送你?”王班長這樣一說,那個中年人也隨即站起來,對這個擺件端詳起來。

“這東西好嗎?我不懂。”確實,我對玉器沒什麼研究,只覺得這個東西好看,擺在櫥櫃上做裝飾品罷了。

“好東西都喂了狗了,萬老師,你看,這東西怎麼樣?”王班長對那個中年人說,我才明白,那個人姓萬。

萬老師接過翡翠,對著陽光仔細端詳,用手摩莎、用嘴哈氣,用指甲劃,擺弄了半天,望了望王班長,點了點頭笑了笑,又自己擺了擺手,嘆口氣坐下,看著王班長。

“小莊,這個山子體型巨大,設計巧妙、工藝精湛,都不必說,關鍵是你這個玉太好了,這是塊寶啊,你就隨便往櫥櫃一放,我們這些懂玉的人,一輩子也沒擁有過的好東西,在你這裡就只是塊石頭,你說我們嘆氣不嘆氣?”

“什麼叫山子,萬老師你說得頭頭似道的,難道你是行家?”我還不知道他有這方面的特長。

“我算不上行家,但我是河南南陽市鄭平縣人,我們那裡有一半人都是行家,你這東西開門見山,小武也看出來了,是不是?”

王班長點點頭,把玉石擺件放在茶几上,萬老師開始了他的講解過程:“所謂山子,就是像山形的擺件,這個不細講。但我的家鄉是中國最古老的產玉基地和加工基地,產出的玉史稱:獨山玉,雖然經過幾千年的開採,現在玉礦瀕臨枯竭,但不仍然偶有寶物出現。幾千年的開採就意味著幾千年的加工,鄭平縣流傳著中國最傳統的玉器加工工藝、活躍著一大批技藝精湛的師傅,所以,在那裡,每條街上都有玉器店,每個人都多少懂得一些常識。”萬老師的解釋,讓我明白了,他是在產玉造玉的環境裡長大的,識玉是他的童子功,眼力肯定不錯。

王班長插話道:“我也曾經想過做玉石生意,但是這行水太深,後來也放棄了,但是基本常識我還算懂的”。他接著說道:“你這個擺件有三個顏色:翠色、粉紅和無色,你看這個翠,是真翠,你看這個翡,就是粉紅色的那個,真是個純粹冰種,你看這個做成小溪的水,真真的玻璃種,還這麼大塊,這三者在一個擺件上,相當罕見!兄弟,你得了寶了,趕快把它裝起來,鎖在保險櫃裡,要是讓人知道了,這東西就保不住了。你知道它會值多少錢嗎?”王班長神秘地問道。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以為是普通的玉工藝品呢”

“行情呢,我也不太懂,但是價值百萬肯定是沒問題的!”王班長激動起來,對它又反覆端詳。

過了一會,他把東西捧起來,告訴我:“要連底座一起捧,懂嗎?不要碰壞了,這底座也是紫檀的,但與這玉比起來,就不值錢了。”說完,他把東西交給了我,我趕快把它放進了臥室。

萬老師此時開口了:“玉送有緣人,送你玉的這個人,真把你當回事啊!”

聽到這話,我回憶起馮姨交給我東西時,那真誠的目光,想起我當時毫不猶豫地接受,彷彿不把它當回事一樣,唉,不知者不為罪吧。

萬老師繼續說道:“小兄弟有所不知,這件寶貝集中了五行,一山集五行,做玉的師傅構思起來恐怕是費了好大精力呢。”

他一說到五行,我就來精神了:“萬老師,何以說一山集五行呢?”

“你看,主體是山,山為艮,屬土。有溪吧,屬水。有湖吧,屬兌屬金。有樹吧,屬木。”聽他這樣一說,我彷彿有所理解。

“那火從哪裡表現呢?”我記得差一個火的屬相。

“從這翡裡來啊。粉紅的湖水,對映斜照的太陽,山子表現的季節是夏天,夏日如火,看不見太陽,但能夠表示出火性,真是巧妙,虧他想得出來。”萬老師不住地拍腿讚歎到。

“看樣子,萬老師對八卦五行還有研究呢。”我試探地問道。

“我是個中醫,傳統文化還是知道一些的,小王邀我去非洲,聽說針疚在那裡是合法的,我看有沒有機會,去看一下,說不定,可以讓幾個徒弟開個診所呢?”

“怪不得氣度不凡,原來是個先生。”我讚揚道。

“萬老師的弟子在美國和歐洲都有診所了,他是個高手,是我專門請去當顧問的,小莊,服了吧?”一直沒說話的王班長開口了。

“服了服了。”我拱手作揖,萬老師也還了禮。

王班長看了一下表,說道:“小莊,時間不早了,今晚的航班,我和萬老師一起走,你就不用送我們了,明天,你把這些東西清理一下,幫我寄回家去,地址我已經寫好了。另外,這是車鑰匙,就停在樓下,行車證在車上,北京牌照,車不值錢,牌照不好弄,送你了,就當寄費。”

“車我不要,王班長,你開回去給嫂子不好?”我推辭道。

“車也不貴,新車才十幾萬,何況這是個二手的,北京牌開回去麻煩,我老婆也看不上。我身份證復印件、保險資料都在車上,如果能夠過戶,你就過戶,如果不過戶,也不影響你開,到時我來北京,你還可以接我,不是?”王班長說完,就和萬老師離開了,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我。

等我反應過來,下去時,王班長和萬老師已經不見蹤影。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會開車,也沒駕照,怎麼辦?

正在發愣,背後香氣襲來:“你怎麼知道我要來?算準了,在這等我?”回頭一看,小池來了。

“這個車,停在路上,擋別人的路,咋辦?”我指了指王班長的車。

“關你什麼事?”小池略一停頓,彷彿明白了:“是你朋友開來的?壞了?”

“是老戰友送我的,我不會開。”我只好實話實說。

“哈哈哈,瞧把你急的,鑰匙呢?給我,上車!”她接過鑰匙,等我上車坐好,她點火開燈,啟動滑行,還一邊說道:“車況還好,不到八萬公裡,還可以跑好多年呢。”帶我將車停到了地下車庫。

下車關門,她將鑰匙在手上甩了甩:“怎麼樣?小哥哥,小姐姐要徵用車輛了,給不給?”

我笑笑:“只能你開了,我又不會,你啥時學駕照的?”

“大二暑假都學過了,只有回家時才有車開,在北京我還沒開過呢。”她頓了頓,說道:“這樣吧,車暫時由我開,你趕快去學個駕照,平時,我們可以找個野地,我當你師傅教你,怎麼樣?”

“好,就這麼辦”

“先叫我,叫師傅,快叫師傅”她一臉得意的樣子,我熱血沸騰,先堵住了她的嘴,然後把她抱起來,扛在肩上,扛進了電梯。

進了房間,她發現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問我,我告訴了她關於王班長的事情,她才明白。進臥室後,看到桌上的擺件說道:“又是什麼工藝品,收起來,我要用電腦!”

我啞然失笑,對於王班長來說是個寶貝的東西,在她眼裡一文不值;對於王班長來說不值錢的二手車,她卻像看到了寶貝。所謂珍貴,除了懂得,關鍵是適合各自的需求。

她從包裡掏出一個u盤,開啟了我的電腦,回頭對我說:“莊哥,我要整理資料了,寫論文要用,過一會再來對付你,你好好的”。

我來到客廳喝茶,剛才泡的還沒冷,舊人離去新人來,真讓人感嘆世事變遷。

離小池畢業只有幾個月了,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寫論文,資料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創作還需要時間,如果需要查資料,她開車到學校圖書館,平時就在我這裡創作,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了起來。

小蘇偶爾回來,一般是住一兩晚就走,他最近忙生意,總是在決定方向前,讓我幫他算卦,有時小池也在旁邊,看著小蘇認真迷信我的樣子,她目瞪口呆。她也適應了偶爾小蘇的存在,只是小蘇來了,不要搞什麼大動作就行。

我在北京報了一個駕校,先考所謂科目一,也就是交規,考試九十分以上,就可以透過,這一關沒難度,看看書,複習一下練習題就行。第二步是上車練習,師傅是個嚴厲的人,一幅真理在手、秒殺學生的勁頭,有時學生做了不規範的動作,他馬上打手,學生還不敢抱怨。這一套,我在部隊見識多了,老兵有時在新兵面前的優越感,你不讓他表現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委屈。

其實,王班長給我留的車是個自動檔,我完全可以抱一個只學自動檔的班,但小池堅持要我學手動檔,說今後適應性廣些。但真學起來,手動檔的麻煩確實不少。單說啟動行駛時,離合與油門的關係,就讓人頭疼,加上換檔打轉向燈,確實讓人手忙腳亂,我雖然動作還算協調、頭腦還算清醒,也偶爾讓師傅批評,好在沒有到被打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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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練好後,小池把我拉到一個郊外,有一個廢棄的工廠空地,我們練習側方位停車、移庫、直角轉彎等,線都是小池用粉筆畫的,教訓起我來也是一臉嚴肅,一幅小人不能得志的樣子,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有人說,男女朋友不能互教練車,容易吵架。就像夫妻不能共同負責裝修房子,容易鬧崩一樣。我倒不這樣認為,但是,有時,她急起來,經常打我的手,我只能笑納。

“叫你單手打盤子,你不聽,打轉向慢了吧!”

“倒車不要加油,不要加油,說過多少遍了?看看,撞線吧?”

“定點停車先減油門,差不多時再剎車,像你這樣,一衝一停的,把坐車的人嚇死了!”

“看後視鏡倒車,不要看影像,你考駕照時,車上沒影像,知道不?”

以上只是小池教訓我的摘錄,還有很多,一幅訓斥小孩子的樣子,看著她急,我其實心裡很想笑:這個小大人!

但是,這樣練車也有問題。問題是在自動檔與手動檔的切換上。每次頭天晚上練完後,第二天一早到駕校,總是在啟動時忘記了踩離合和掛檔的動作,師傅已經警告我幾遍了,好在我適應快,一般錯一次後,就自動糾正了。

僅僅經過了不到兩個月的學習,師傅就認為我可以參加考試了。他感嘆我方向感好、路感好時,我覺得這全是小池開小灶的功勞。

順利透過,拿到駕照。

這期間,我跟小池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也很少跟班長聚會,也很少到高妍的酒吧去,他們倒是知道我在學駕駛,但不知道,小池在當我的小教員。關於車子的事,我倒給班長打電話說過,他叫我留下來,有個車方便些,到時候接嫂子,也方便。“王小武這個傢伙,掙錢是好手,花錢也不心疼,他給你就要,他一直是這樣的,退伍的時候,什麼都送了,只剩一個掛包,別人淨身出戶,他是淨身回家。”他倒是反覆叮囑我:“開車別喝酒!”

拿到駕照的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按小池要求,我們把車開到一個郊外水庫的邊上,看星星。

“莊哥,不要下車,你開啟玻璃、打開天窗,把椅子放倒,我們照樣看星星。”

“莊哥,是水裡的星星好看還是天上的星星好看?”她側身望著我,我想起了張北草原的情景“你眼裡的星星好看。”她手伸了過來,我手伸了過去,在這寂靜的夜晚,在星空下,我們擁在一起,熱浪滾滾。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在這寂靜的夜晚,我拼盡全力的喘息、她肆無忌憚的叫聲,車輛起伏,偶爾聽得到減震彈簧有節奏的聲音。

我實現了完全的釋放,她表達了張北那個暴風雨之夜想要表達的野性。

有些情景你會終身難忘,一如今夜的月色、在那個不知是否有人聽見的野外,有血有肉的在寂靜中壓抑中迸裂出的的最原始的聲音。

後來,我才知道,這叫車震,如果不是偷情,有野性的意思,有大地或自然中的放縱,有人性最原始的迴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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