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鮑老闆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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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跟我打電話,要我週六晚上到山果居去一趟,說是鮑老板專門邀請的。“如果高總有時間,鮑老板也邀請了他。我之所以先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他也要親自給你打電話邀請的。我打個預防針,如果你不想去,有時間想好推脫的理由,你考慮一下。”

班長經常到鮑老板的山果居去,是因為近,有時有客人要招待,他是那裡的老主顧。班長提前給我打電話,給我思考的時間,是他的細心。他總是這樣的,做事考慮得比較周全。

我問到:“他沒說理由,為什麼要聚會?”

“按我的估計,山果居怕是要賣。前幾天,我帶客人去吃飯時,看到鮑老板書房的一些東西正在往外搬,我問過他,他說要轉移到北京的某個工作室。但是根據那裡面經理的說法,說是有老闆要接手,不知道這個訊息是不是真的。估計,請我們吃飯,也與這個事有關聯。”

我想了想,這事估計差不離。

我把這事跟爸說了一下,爸意味深長地說到:“這個鮑老板啊,那天成功的推銷,他把山果居當成添頭,估計也要賣個高價了。小莊,我早就有這個感覺,蔡老師當時講到山果居的風水時,就有植入廣告的意思。”

“什麼叫植入廣告?”這是個新名詞,我沒聽說過。爸作為比我大一輩的人,哪兒來那麼些新名詞?

“我們前段時間到歐洲,與生意上的老夥伴們一起,交流了很多,其中一個老夥伴,現在涉足影視行業,作為小股東,也拍了幾部片子。他跟我說起這個植入式廣告時就說,把添頭當正貨,把正貨當添頭,這就是植入廣告的精髓。”

越說越繞了,我有點不懂。

“你看現在拍的電影電視,近一兩年,都有這個現象。比如畫面中經常出現某個商品的特寫鏡頭,還經常出現。往往是高大上的小鮮肉和富貴人家使用的。比如酒、化妝品、珠寶或者是某個品牌的連鎖店,對不對?”

是的,這個我經常看見,我只是以為這是拍攝中,影視作品必然的一部分,沒太注意它的作用。

“你看沒看出來,在影視片裡,使用這些商品的人,要麼是很有品味的主角或者很有錢的家庭,甚至男一女一經常使用它們的鏡頭反覆以特定的形式,放大出現?”

“你這一說,我倒有印象,好像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

“這就叫植入廣告。”

“但是,這些片子,也不是很好的,有什麼作用?”

“有作用。這就好比請明星做廣告,對不對?你看電視如果看到廣告,你會用遙控器跳過去,對不對?也就是說,明顯地在電視廣告節目上打廣告,容易造成反感,甚至花了大價錢,也沒收到好效果。怎麼辦?用不讓人反感的影視劇,植入這些商品,讓你在收看節目時,不自覺地受這些品牌的影響,效果反而更好些。”

“這是個辦法,但是,這樣會不會影響收視效果呢?”

“傳統上,一個電視劇的收視率,是決定這個片子的價格的。過去投資電視劇,投資方和導演,要千方百計地提高收視率,就要寫好故事,請大牌演員,到處宣傳,成本很大,但最後的結果不一定好,賠本的買賣很多的。後來,想到植入廣告這個渠道,一個電視劇,可以幫好多商品打廣告,這些廠家就成了電視劇組最大的投資者,參與投資的股東利潤也就有了保障。廠家花小錢做了效果很好的廣告。影視公司在廣告中就鎖定了收入,至於收視率這個正貨,賣的價錢低一點,也虧不了本的。”

“那按這種操作模式,電視劇收視率這個正貨,賺不賺錢不太重要,作為植入廣告這個添頭,倒是來錢的主要渠道了?”

“對的,這就是其中的精髓。那一天,當蔡老師詳細介紹山果居的時候,意圖就太明顯了。說什麼,這是老百姓唯一能夠在北京找到的風水寶地了,這話太絕對。太絕對的話,要麼是無知,要麼是有意,你傾向於哪種判斷呢?”

“爸,我也懂一些風水常識,即使風水有科學道理,他那樣說,也有故意誇大的成分,對了,你判斷他是在打廣告,也許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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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道理,你到時去一下不就明白了?”

“你不去嗎?”

“我不趕這種熱鬧,再說,我一去,你跟陳經理都玩得放不開。況且,我雙休還有事呢,我還得刻印章,最近在練習,有點意思。”

他喜歡篆刻這事,我有些好奇。“爸,在這小小的方寸間,你怎麼喜歡上的?”

“莊娃子,最近我覺得,把精力集中在一個點上,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心情是最為舒服的。心不散亂,就無煩惱。沒有煩惱,就是喜悅。”

這又是哲學上的東西了,只不過保持箴言般的綱領性。

到了週六這一天,我開車,直接到養老院,先給班長的父母問了個好,將帶的禮物送給了他們。然後,帶上小虎在外面玩了一會。

“小虎,該叫我什麼?”

“乾爹!”

“對了,小虎聰明,你想要什麼?乾爹給你買。”

“我要玩沙,乾爹,陪我玩沙。”

沒辦法,孩子對買東西興趣不大,對玩的興趣很濃。在那個活動場,有滑梯有鞦韆,但他卻專心玩起沙來。將沙堆成他想象中的形象,破壞,然後再見。有時破壞時的動作,完全是毀滅性的:腳踢,雙手向上揚沙,彷彿不把我倆整得灰頭土臉,不過癮似的。

孩子的破壞力與創造力是並生的,這是他內心衝動的表現。思想情感想衝出身體與自然的束縛,是人類進步的原始動力。

等班長忙完,過來讓我們回去時,小虎子還跟他爸身上揚了些沙,很得意地看著我笑。這傢伙,有點侵略性,我喜歡。

到班長家,簡單清理了下,我開車,就上路了。

離山果居不遠,熟悉的路熟悉的門,門上的大字,在燈籠下有點迷離的色彩,我們到了。

鮑老板聽見迎賓招呼,知道我們來了,連忙從書房出來,把我們迎了進去,進去一看,全是熟悉的人。這是一群搞武術的人。搏擊俱樂部的董老師、北京體院的劉老師,上次我們在這裡討論武術的時候,我和班長是配角,而今天,我們進來時,他們全站起來,彷彿我們已經成了主角一樣。

“兩位老師好!”班長拱手,作了揖。我也跟著拱手致意。他們客套一番,說些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之類的話,大家分別坐下,有服務員給我們上茶,我們閒聊起來。

班長說到:“鮑老師,這書房的東西快搬完了吧?我不是跟你說過,需要人手的時候,直接找我,在座的,我恐怕是最近的鄰居了吧?”

“那是,遠親不如近鄰,你們也看得出來,今天來的這幾個,都不是外人,都是這些年最親近的人。因為機會難得,大家都有大事業要忙。陳經理倒是偶爾能夠見上一面,小莊,你生意越做越大,見你一面,倒是更困難了。”

“哪裡,鮑老師,我生意做得沒你大。我是瞎忙,沒什麼大事業。倒是上一次你和蔡老師組織的活動,讓我開了眼界。”

鮑老板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回頭對董劉二位老師說到:“咱們莊總,是我們這圈子的青年才俊,今後肯定是個大人物,我早就投了他的原始股,現在看來,真是不錯。平時我們活動,見不到他的人,但那次活動,他本人不僅來了,還把他的大老闆岳父都請出山了,從始至終,完全配合。這忙幫得瓷實,我沒想到。我當時只是讓陳經理帶個話,不以為他不會來呢,誰知道,高總一來,倒真是沒想到。”

那兩位也應和到:“小莊兄弟雖然年輕,但大事小事的分寸,拿得準確,幫忙幫到坎上,下力下到狠處,咱們練武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的。”

這什麼恭維啊,從做生意、做朋友到練武術,基本混淆概念。好話都中聽,管它口不擇言。

我問到:“鮑老師,你這是要搬家啊,這書房這麼多古籍字畫,全都搬走了?”

“就是這個事,才請你們過來的。這個山果居,我經營了十來年了,要轉手了。不是我捨不得這個地方,我是捨不得這裡發生的經歷、交過的朋友。你們是來這裡最多的朋友了,也對這裡有感情。所以,今天請你們來,也算是有個紀念。今後,這房還是那房,人就不是那人了。”

班長正要問為什麼,結果經理過來說菜上齊了。鮑老板大手一揮:“走,喝酒,邊喝邊說。”

當一切坐定,鮑老板把酒杯一端,說到:“大家都喝,不醉不歸。”

劉老師笑到:“醉了更不能歸了,醉駕這東西,不是怕警察,更要保安全。”

“當然,今天晚上,大家都在這裡歇,我們暢談一晚如何?要跟家裡打招呼的,這杯酒喝了,趁著清醒,打電話。過一會,估計想打電話給老婆,也糊塗了。”

大家笑著把杯中酒幹了。劉老師還真掏出手機打電話,這種情況下,我和班長也分別跟家裡打了電話。當大家把電話打完,鮑老板說到:“放下包袱,開動機器,打完電話,安心喝酒!”

場面開始熱鬧起來。

酒桌上,大家進入了詩人的階段,回顧山果居的歷史,到重溫友誼的畫面,以至於展望宏大的未來。這是喝酒的基本狀態。一個藝術家應該具備的癲狂狀態,是無限延展的意識與固有狀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激烈衝突的產物。人們不必都有藝術修養,但都有藝術需求,因為這個矛盾人人都會感覺得到,當矛盾極端化後,就展現出相同或者類似的表現了。

喝酒,是進入狀態的,人人都可行的一個辦法。尤其是在有酒友的情況下,大家都是自己意識的上帝,而身邊的人,都是天庭上的神仙。

將身體強烈刺激出的錯亂,作為避開思維定勢的武器,你會發現自己金句頻出,簡直是語言大師。酒微酣的時候,你說的是抒情詩。當酒多了,有點醉了的時候,你說的是神話。

人如果需要滿足天然的、意識本身要求的、超越現實的神性的話,就必須讓自己變得神經,酒精就是最好的工具。當酒喝得有點多,胃開始不舒服時,就更需要狂亂盛大的語言,來掩蓋真實的身體痛苦。

與其說是思想和語言的盛筵,不如說是意識在身體扭曲時透過語言,進行的無奈掙扎與拖延。

拖延面對現實的時間,是逃避痛苦的一個辦法。但是拖延得越久,最後面臨的身體痛苦越大。什麼才是恰好的度呢?根本無法把握,喝酒的時候,不是你一個人在戰鬥。即使一個人喝酒,自己也越來越無法自控。

這種貌似靈魂自由的狀態,貌似神仙開會的豪氣,是許多人喜歡宴飲的原因之一。

當然,我們幾個的酒量都差不多,以前試過實力。所以,在戰鬥中,都保留著部分清醒,不至於因愚笨的衝鋒,站自己成為倒下的第一人。

酒席上,鮑老師因為是主人,喝得就相對多些,在我們的吹捧和忽悠下,他開始講述了他這段時間的生意。在他看來,這是展示成功,在我看來,這是證實猜測。

原來,他與蔡老師,都不是所謂秦川別業的大老闆,他們倆都是參與者之一,只佔有其中很小的股份。

“那是人家的地盤,我們不依靠地方勢力,是玩不轉的。”鮑老板強調到。北京人有個習慣,把非北京的全國,都稱為地方。他所謂的地方勢力,就是當地的官員和富豪。

“人家有背景有資金,所以專案是人家發起的。當然,設計的時候,蔡老師和我提了些建議。那裡面所有的別墅,都有我的題字和對聯,這些都是算了錢的。”

我一聽,馬上問到:“這麼多別墅,好幾十套,都有你的題字和書法,這潤筆怕是不少吧?”

“當然,我也是在香港開過展覽的人。拍賣市場上價格的基礎在那裡,人家不好少給的。不過,別墅沒你說的那麼多。修到今天,也不過完工了十幾套,你看到的,是一個規劃效果圖,這事得一步步來,一傢伙搞多了,資金周轉和銷售,哪一條出了問題,都要黃。”

這果然中了爸的猜測,只修了十來套,視銷售情況再決定下一步的規模。

“況且,事情如果搞得太大,有勢力如果眼紅了,要強行收購怎麼辦?強中更有強中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做生意是這樣的,先把利潤歸口,落袋為安。至於後面有什麼變化,反正我自己已經賺了,只是多少而已。”

劉老師對我說到:“陳經理,小莊,你不知道,鮑老師的字在香港拍賣,一平尺已經到了兩萬了,怎麼樣?”

我吃了一驚,假裝恭維到:“鮑老師的字寫得好,這是公認的,值這個價。”

“小莊,莊總,圖樣圖森破!你太年輕,不知道這個門道,看今天沒外人,我給你說說這裡面的東西。我不算黑的,有個傢伙,跟我水平差不多,他炒作起來,達到每平尺五萬,那才叫黑。”

“這怎麼炒呢?”

“是我在賣,誰在買呢?你想想?想通了,我們喝一個,沒想通,你自罰一杯?”

確認過眼神,終於確定了。這不過是利用公平拍賣這個貌似透明的市場,找幾個朋友夥同抬價,自買自賣,價格就起來了。以香港市場的名聲來背書,在大陸市場裡,參考價格就確定了。

我舉起酒杯對鮑老板說到:“明白了,鮑老師,你這也不算炒作,你的字確實寫得好。”

“怎麼個好法?”鮑老師好像有意要刁難我,也許,他只是有點虛榮心,想在我這裡找誇獎吧。

“好看,我是外行,我認為,不管書法繪畫,好看是起碼的,甚至是第一位的。假如我是老闆,要買幅字,起碼要買我自己看起來舒服的東西。”

“說得好!莊總,你不僅代表了大部分老闆的態度,也說出了書法藝術的精髓。如果不好看,故意歪歪扭扭,要麼是真有藝術,但那少之又少。絕大部分,是用來嚇唬外行的。藝術如果不好看,那還有什麼市場?”

想不到,我一句應景的話,也得到了表揚,這是互相吹捧的好處。互相尋找最好的解釋,讓互相間覺得美妙起來。相看兩不厭,對飲都是仙。

“那秦川別業給你的,恐怕不僅僅是潤筆吧?”趁著腦袋清醒,我算了一下,按十套計算,每套三幅字,三五一十五,他也不過是一百多萬,最多兩百多萬的收入,不至於他動用這麼大的資源。

“你還是年輕了,我這還有兩得。”他以過來人的身份,以師長的口氣給我介紹經驗。說大話是喝酒時的常態,好為人師是人性普遍的弱點。為什麼喝酒能夠得到充分的資訊,就是這個原因。人的防備心態降低後,以上兩個弱點就暴露了。我要的就是他這種狀態,以探究他們的商業模式。

“第一,買這房子的人,非富即貴。我的字刻在匾上,做在石頭或木頭上,這是給高階人士做廣告,對不對?”

對啊,這麼富貴的人家都有他的字,也抬高了他書法的身價。綁白菜的草繩是白菜價,綁螃蟹的草繩是螃蟹價,這道理是一樣的。平臺,展示平臺,高階的展示平臺,永久的展示平臺,什麼概念?

“其二,你以為我動用了我最大的努力,用盡了我半生積累的在北京的資源,僅僅是為了那幾幅字?”

這也是我的一個疑問。畢竟那天去聽課的人,可以說是鮑老板在北京認識的最有能力的人了,最寶貴的資源,動用的次數是有限的。如果老麻煩別人,別人也不會再給面子的。況且,那是一個明顯的促銷活動,難免有個別朋友會心生反感。比如我就不信,還曾經笑話過。

把最寶貴的人脈資源用在這專案上,除了巨大的利益推動,還有什麼呢?

董師傅插話到:“鮑老師,你恐怕佔的股份不少吧?”

這是合理猜測,如果沒有巨大利益,他才不會把半生心血,搞這一錘子買賣。

“不多,跟蔡老師差不多,我不是說過嗎?大老闆是人家地方勢力的,我只是貢獻了我在北京的人脈資源,最多在銷售中起點作用。”

劉老師問到:“不對啊?即使你到了百分之十,那賺頭,按你的說法,估計也就千把萬,不至於吧?”

“當然,全部修成功,也許按百分之十算,也有兩千萬了。但是,我跟你們說,我只佔百分之五,你們信嗎?”

“不信!”老董和老劉一齊說到。我想也是,幾百萬的生意,還不一定能夠完全實現,不至於。再怎麼說,鮑老板現在,至少也算是千萬富翁了吧。

班長此時說到:“鮑老師,我猜測,你肯定搞了其它的第三產業,搭在這裡一起算,要不然,你不會這麼幹。”

鮑老板此時眼睛突然睜大,環顧四周,高聲說起來:“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各位!我一直說陳經理是經商天才,你們信了吧?他說對了,我有第三產業在裡面。”

他興趣酒杯,專門向班長敬酒:“陳經理,下次有好專案,不要忘了老哥哥,我先預約一下。”他跟班長幹了一杯酒過後,並不急於說什麼是他的第三產業,而是招呼大家吃菜。

“今天這菜,怎麼吃起來就這麼香呢?”鮑老板毫不謙虛,他是主人,居然自賣自誇起來,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我知道,他故意不說,或者故意拖延,用其他東西來延緩揭開謎底的時間,但掩飾不住的興奮,讓我意識到,他這次肯定是發了大財的。

高潮出來之前,一切都是鋪墊。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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