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心理的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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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與數學結合後,用一個事物的極限,來計算其邊界。比如稅收的頂點和底線是什麼?這是一個極限問題,如果按數學方法來算的話,稅收的底線可以先設定為0%,頂點可以先設定為100%。

比如如果稅收趨近於0%時,等於所有公共產品不存在,國家不存在,法律不存在,就可以反推出現代市場不存在,是不可能的。如果稅收趨近於100%時,商業活動全部虧本,市場活動不賺錢,生產停滯,市場死亡,也是不可能的。

這只是理論上的初步設計,然後進行計算。計算很簡單,現實條件中來,從歷史數據中來,甚至可以簡單統計歷史及今天各國的稅收稅率後,得出最高值和最低值就行。拉弗曲線也是沿習統計數據加計算的方法,得出了結論。

當我們聽到很多關於明君都是輕瑤薄賦、藏富於民的說法,並把文景之治拿來舉例謳歌。這其實是不講科學的說法。南宋時期也受其害,經濟那麼發達的國家,政權不穩定,對地方勢力控制不力,軍隊建設不力,對付北方侵略更是不行。稅賦過於輕,不利於國家政權建設,更不利於抵禦外敵。

要知道,文景之治時,雖然稅率低,講究休養生息的國策,那是在恢復生產力時提出的,因為當時人民太窮了,經不起重稅。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對匈奴的投降政策,讓太后自貶身份討好匈奴狼主,這樣的投降信,讓漢武帝看到了,都覺得是奇恥大辱。

當要發展社會生產力的時候,需要輕稅賦;當要強大國家機器準備戰爭時,稅賦必須高。這才是規律。當然高也有頂點,如果綜合稅賦超過50%後,社會生產積極性就被抑制,整體的生產力水平就會下降,是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做法。

在中國古代社會,稅賦的主要來源是農業,農業的利潤率是勞動力換來的,儘管中國古代的農業是世界上最發達的,但它的生產率是很難提高的。如此,它的稅收邊界是幾乎一個恆定的值。比如古代有什一稅,也就是稅率為十分之一。比如周朝的井田制,九塊一樣大小的田,正中間一塊是公田,也相當於稅收,相當於九分之一。

如果稅收遠遠超過這個邊界,借用需求價格曲線的一個術語,就是超過生產率的彈性系數,這社會崩潰。

要富國強後,就得增加稅收;稅收的過度增加,又會變為民貧國弱,歷史就在這個彈性系數中拉鋸。

最有意思的春秋戰國時期。當孔子試圖恢復周王朝早期禮樂制度時,他忽視了一個巨大的經濟問題,那就是輕賦稅的不可能。君臣和睦,百姓安康,這當然是一個好理想。但是在春秋戰國時代,國家強盛與百姓安康,往往是矛盾的。所以,孔子的理論行不通,惶惶如喪家之犬,受困於陳蔡。

在那個時代,民富與國強不可兼得。周朝的時候,天下還有大量沒有開墾的荒地,人口也不太多,發現生產可以攤大餅,鼓勵生產積極性,可以在擴大土地耕種面積和發揮勞動者生產積極性上下功夫。也就是說,國家在不提高稅率的基礎上,由於社會糧食總產量的遞增,國家財政的收入也在增強。這種生產要素擴張的條件下,是可以實現國富與民強的雙贏的。

但是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可供開墾的農地,潛力很小。也就是說土地面積無法成規模擴大了。另一方面,勞動技能,或者說技術進步,並沒有改變生產方式,也不能為提高糧食單產帶來巨大效益。而且,人口劇增,同樣的土地養育更多的人口,矛盾就產生了。

單產上升不了,就得擴張土地,用多餘的勞動力組建軍隊,搶奪別國的土地,就成了各國現實的需求。春秋無義戰,都是為利益。

為搶奪為自保,就得有大量軍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賦稅增加就成了不得不幹的一件事。但是,農業的生產率相對恆定的情況下,稅收是有邊界的,政府就是想強徵高額稅收,也往往行不通,導致各國的稅率大致都在那個邊界的平衡點上。至此,各國的實力,也保持了大致的平衡。這種平衡是幾百年的平衡。要麼有新的制度改變稅收格局,要麼有新的技術改變農業產出,這種均勢是不好輕易打破的。

技術上,由青銅器向鐵器過渡,這在各國幾乎在時間和規模上相似,各國也沒有比較優勢。也產生了魯班、墨家等科研人員和團體,但他們對生產的貢獻也不是很大。因為當時各國的威脅太直接,最聰明的人,往往把最新技術,運用於戰爭了。當然,中華民族是一個早熟的民族,農業發展的模式,從那時起直到一兩千年後,都沒什麼革命性的進步。不是說我們後來的人笨,而是說古代的祖先太聰明,他們發明的技術,可以保持兩千年不落伍。

關於戰爭的技術,產生了巨大的進步。比如越國的鑄劍冶煉技術,在今天出土的越王勾踐劍上,仍然令人敬畏。也產生了巨大的技術工程,比如鄭國渠,比如都江堰。

變化是從商殃開始的。如何富國呢?在土地面積相對恆定、生產率相對恆定的情況下,受稅收邊界的約束,不能擴大稅率,如何提高國家的財政狀況,在建立軍隊時才能有與他國巨大的比較優勢,他從制度上做文章。

郡縣制,法家思想,編制出全國統一的管理機制。直到今天,郡縣制也是中國政府組織結構的基本框架。全國政權高度統一後,雖然沒有提高稅率,但提高了徵收效率。

當其它國家有鉅富偷稅時,有諸侯免稅時,有地主瞞報收入和土地面積時,等於流失了國家大量的稅收,讓豪強更強,人民更窮,國家更弱。郡縣制克服了這一點,打擊豪強,提高稅收徵收效率,極大地充盈了國庫,為建立強大軍隊奠定了物質基礎。

提高徵收效率,也就增大了中央集權,與傳統豪強的矛盾不可調和之時,就是商殃被車裂之日。

人類的歷史基礎,從來就是經濟基礎,從來就是物質的。我們的藝術作品歌頌英雄,我們的文學歷史誇大某個人的精神作用,主要的原因,是他們根本不懂經濟,自己擅長什麼就吆喝什麼,所以造成我們今天這個局面:有人認為某個歷史的走向,是某人意氣用事的結果。就某件具體的事來說,是有的。但對歷史的大趨勢來說,經濟方式和技術能力,物質因素,總是決定性的。所以,當我們學習劉邦的歷史時,讚揚韓信的多,讚揚蕭何的少,這是不對的。照我看來,一個蕭何,至少可以比得上兩個韓信。

我把經濟學的觀點,結合到看二十四史的體會之中,得出很多與前人評論不一樣的東西。不管我的東西對不對,但我覺得有意思。

彈性,這個詞,原來是物理學的,後來進入經濟學,但最近,我發現也可以借鑑這個詞,來解釋心理現象。

彈性,是指頂點與底線之間的距離和伸縮空間。但在心理上,有人被壓縮了,卻彈不起來,那是因為壓縮力度過大,超過了他心理的承受能力,彈性失效,心理失去平衡。這就是底線。一個人在心理無限膨脹時,會踢到社會的鐵板,被社會絞滅,或者自我瘋狂,被自己冒頂,進入狂躁之中,這也許就是頂點吧。

我兇起來,連我自己都砍,你怕不怕?我自己都怕我自己。

當超越彈性範圍,心理就超過邊界了。

從最普遍的意義上講,如何設定這個理論上的底線和頂點呢?有一個工具可以借鑑一下,就是馬斯洛的層次需求論。這是一個金字塔結構,最底層是關於肉體生存的,比如食物的需要,安全的需要。最頂層是關於精神需求的,比如尊嚴的需求,自我的實現。

心理彈性的理論分析結構出來了,我們就得考察具體的心理現象。

用一個心理學家常用的極端測試法,我們分析一個人在事情最順利時的心理狀態,或者一個人在遭遇最困難時的心理狀態。

由於心理狀態是內心活動,我們不好精確判斷,但我們可以透過他的語言及行為,大致推斷。

我想起當年在部隊,一次指導員在跟骨幹開會時,我作記錄。指導員在培訓班長們的管理能力,在講到事故處理的部分時,他有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當事故和災難發生後,指揮員的第一反應,不是追究這是誰的責任,而是如何解決問題。面對和解決問題永遠是指揮員第一考慮的,追究責任最多排到第二位。”

但我們平時發現,任何問題出來,每個人的反應是不一樣的。比如,在班上,有人錢包不見了,戰友的反應可能有五種情況1、這是誰偷的?、也許丟在其他地方了,多找找。、快告訴班長,讓他來處理。4、反正不是我偷的,我當時又不在場。5、我的錢包沒掉吧,你掉了錢包,與我沒關係。

看看,第一反應的不同,就反應不同的心理習慣。我們將其分類,可以分三類。第、4種反應,是面對問題,尋找解決辦法的,這兩種人是具備組織領導者潛質的。第1、4種反應是責任追究型的,最多起一個監督者的角色,或者做些事務性的具體工作,做領導,差點。第5種反應,是逃避型的,這種人不具備擔負公共職責的條件,是比較極端的個人主義。

在街上,我們也可以看到這種情況。比如一群人圍著一個菜攤子挑菜,不知道是誰把菜攤子擠倒了,瓜菜散落遍地都是。此時,人們的心態所表現出來的情況就不同了。有的會直接幫忙把瓜菜撿起來,幫助支撐菜攤,恢復正常。這是面對解決型。有的會直接問:是誰擠垮的?怕是要賠點錢喲。這是責任追究型。當然還有的說,我沒擠到,肯定不是我擠的。更有甚者,當攤子垮掉之時,他迅速溜一邊逃離,擺脫責任。這兩種都屬於逃避型。

在命運遇到巨大問題和困難時,人們的反應也不一樣。比如岳母,當妍子一身壞毛病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她沒打沒罵,她在尋找解決辦法,當她意識到她本人改變妍子有困難的時候,就尋找能夠改變妍子的人,那就是我。她鍥而不捨地努力,保持積極的長遠的行動和隨機應變的彈性,終於,我成了那個改變妍子,成功止損的人。當妍子第一次流產,她沒有抱怨沒有檢討,只是積極做好後續工作,勇敢面對事實,並且將解決問題的重擔,與我一併挑起,成功地讓妍子擺脫了心理的困難期。

當遇到困難的時候,有的人會埋怨命運的不公,有的人會埋怨他人的錯誤,有的人只會哀嘆,自怨自艾,在心理上懲罰自己。這些都是責任追究型的。心理強大的人,只是面對問題,盡力改善。不迴避責任,不躲避事實,這就叫做勇敢。比如敦煌的老劉,他的命運幾乎可以用多災多難來形容,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誰,也不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自己坦然面對,這是勇敢。

所有的勇敢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沒辦法逃避,被迫勇敢,不管他是困獸猶鬥還是狗急跳牆;一個是強大的自信,我能所以我敢,不管這種自信是來源於無知者無畏還是來源於心理習慣。

這些心理反應類型,與我前面所說的馬斯洛的層次需求論,如何建立分析模式呢?彈性,是最好的分析語言。

我認為,從心理彈性的大小來講,面對解決解決型的彈性最大,意味著他的心理最健康,最活躍,或者說是心理體驗的寬度會導致他人生的延展性更好。其次是責任追究型的,其心理彈性弱一些,但能夠堅持在自己的範圍內做好自己的事情,這種人可以取得人生中他應該取得的東西。最小彈性的莫過於逃避型了,他們自動把自己的活動範圍縮小,極端保守的性格導致極端狹窄的人生。

反映在馬斯洛的結構中,比如我岳母和敦煌老劉,雖然二人的人生經歷完全不同,但是他們取得的人生高度是相似的。取得尊重,並靠近自我實現,這是非常高的需求層次,他們都受人尊重。從鄰里到家人,無人不尊重他們。當然,還有班長,他面對問題和困難之多,心理承受的痛苦之大,但他都一一想辦法解決,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尊重他,這是他應得的。從他幹事業的目標看,從他以建立完整和諧家庭的目標看,他也算取得了自我實現。

在責任追究型的人中,最典型的普通大眾的人格。安分守紀,不想吃虧也不想過分佔別人便宜。比如我媽,比如王叔,比如我舅比如李二嫂。他們的人生獲得生存和安全是可以的,要獲得成功,全靠外力。比如我媽的成功,主要靠我。但他們要取得尊重甚至自我實現的價值,靠他們自己,可能性不大。

在逃避型人格中,幾乎沒有取得尊重和自我實現的可能。他們在拒絕承擔責任的同時,也同時拒絕了別的幫助的可能。自力不能進步,外力幫助不了,他們往往剩下的,就只有生存。

這是從底線分析。從頂點分析,也很有意思。比如,有人拼命追求尊重,就會產生虛榮、嫉妒等心理反應,如果這種心理反覆得到鼓勵,如紈絝子弟的童年,要什麼有什麼,怎麼想怎麼幹,缺乏自我約束,也缺乏他人約束,結果自毀前程,連生存都沒保住,喪命於爭鬥或者犯罪之中。有人拼命追求自我實現,往往在有物質和社會條件時,為所欲為,心理膨脹,導致自我擴張,最後在受到挫折時,心理崩塌,一蹶不振。

物極必反,亢龍有悔。這都是跟誰說的?

比如隋煬帝,比如秦始皇,都是雄才大略的人,都有文治武功的人,得意時忘記收手。秦長城是始皇雄才大略的豐碑,也成了他的墓碑;隋運河是隋煬帝的標記,也成就了他的滅亡。他們要的太多,他們太自我,他們太想實現,結果走到了不能生存的反面。

我在想,我的兩個母親,我媽和我岳母,她們的心理型別為何如此不同?也許可以用物質原因來解釋吧。

生存,對於她們這代人來說,都曾經是個問題。生於七十年代以前的人,哪個沒遇到過生存問題。但是她們在尋找生存路徑時,遇到的情況不同。

岳母在奮鬥,做小生意做工廠,在浙江這個重商的環境中,得到政策的紅利,她們的奮鬥一步步都收穫了成果。得到了努力後的正向反饋,形成了鼓勵行動的機制,造成了克服困難並戰勝困難的習慣。所以,她敢於面對,是因為她曾經面對的諸多困難,都已經被她戰勝過,她從一次次勝利中,取得了自信。

而我媽呢。她也努力過,努力哺育我,努力與我父親經營農村那個家,起早貪黑不得休息,不可謂不努力。我父親為了掙錢到煤礦打黑工,但得到什麼呢?得到了更大的困難,父親殘廢了。當所有努力的方式行不通,所以精力的投入不見效,人就感到絕望。當自己的努力沒有作用時,當自己無法面對時,就寄希望於外力的幫助。王叔的出現,讓她看到了外力的存在。雖然她不確認這個外力是否真有力量幫助她,但病急亂投醫,總比死守原地要好。不試試,咋知道呢?我母親從沒因自己的努力,改變過自己的問題。沒有正向回饋的激勵,以至於這樣樂觀的人,這樣能夠忍受苦難忍受屈辱的人,也被迫從面對解決型退了下來,如果,她曾經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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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戰勝困難的經驗積累,沒有物質改善的心理回饋,所有努力和冒險,都有對生存失去的恐懼。我們的心理有生存的底部,但這個底部,我們害怕打擊。這個層次需求論的金字塔結構,如果建立在堅硬的岩石上,那麼他是無畏的。如果是建立在泥沼中,它一受打擊,生存的底線就會被淹沒,我不敢,是因為我曾經在泥沼中掙扎,我曾經被淹沒過,自己沒爬起來,活到今天,還是被別人搭救。

這就可以解釋王班長的強大了。

因為他的金字塔是建立在花崗岩上的。他的家庭在縣城,算是中等偏上了。既沒有農村人當時的生存憂患,也沒有大城市裡的攀比危機。他在縣城家庭的庇護下,從沒因生存而焦慮過,昨天沒有,今天也沒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父母,都是穩固的花崗岩。

當底部穩固後,人就向上拓展。在這個拓展過程中,他反覆受到正向激勵。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性格他的聰明他的條件他的能力,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時代。他是幸運的,他的家庭是成功的,他的事業,幹了不少行當,接連成功,這就是鼓勵。在這種不斷的鼓勵之下,他輸得起,所以就豁得出去。

他所追求的自由,是自我實現的一部分。但是,邊界在哪裡呢?他的財富在膨脹,行動在膨脹,何處是他歇息的目標呢?難道,他是用自己的行動來測試自己可能達到的邊界吧。但這種測試,與隋煬帝與秦始皇的心態,有何區別呢?如果沒有區別,會不會遭遇毀滅呢?

也許時代變了,規則變了,人的發展雖然有極限,但也沒有危險了,是這樣吧?

我所熟悉的周易,我所接觸的所有哲學,都告訴我邊界的道理,都告訴我彈性的極限,我隱約有個感覺,王班長如此張揚的人生,會在某處遇到冷箭?

非洲的約束本來就少,身邊也沒有能夠約束他的人。要是嫂子在他身邊就好了,他怕老婆,怕老婆的人,一生平安。

但願我的預感是假的。我所學的哲學,也老了吧?還是我悲催的少年經歷,讓我總把事情往悲劇上預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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