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坊的衣服都是用特殊絲線製成，這一開啟，立刻閃過一陣五顏六色的光芒，光彩奪目，讓人眼花繚亂。

有些衣服表面甚至冒著寸許長的光華，久久不散，讓人挪不開目光。

一眾妃嬪看得眼睛都直了，每年這個時候都讓她們大開眼界。

幾個跟皇后親近的妃嬪跟在皇后後面，欣賞著禮服，準備給出建議。

按照慣例，要在十件禮服裡挑出最好的一件，皇后會穿上，下午在京州城巡遊，供百姓瞻仰。

皇后走在最前，在十件禮服裡穿梭。

禮服已經完全開啟，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處細節。

皇后每看完一件便點頭，頗為讚許。

這些衣服都是上乘之作，各有特色，顯現出製作之人的用心。

她身為女人，又是六宮之主，更加愛美，年紀雖有五十，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多，看到這麼多漂亮的衣服，自然高興。

一直到最後一件，皇后忽然怔住。

“這件衣服……”

她的目光微凝。

這最後一件衣服看上去有些樸實無華，和其他衣服十分不同。

皇后仔細察看，才發現這衣服獨具匠心。

光是那頭紅色的鳳凰便十分復雜，不是一般人能繡出來的。

還有一叢牡丹花，兩者相配，相得益彰，端莊中有貴氣，傲然中顯不俗。

其他妃嬪也注意到了。

“這鳳凰好像真的一樣，怎麼做到的？”

“是啊，還有這牡丹花，要秀出這等神韻，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吧！”

“這衣服乍一看普通，可仔細一看，卻是繡工最厲害的！”

……

妃嬪們議論不已。

皇后一眼便喜歡上這件衣服了，她問舉著托盤的宮女道：“這是你繡的？”

宮女抬起頭，正是蘇菱紗。

她道：“回稟皇后娘娘，是奴婢所繡。”

“這衣服既不像是用金線製作，也不像是用銀線製成，你用的是什麼絲線？”

皇后等人心中都有這個疑問。

蘇菱紗恭敬地道：“這是貂尾絨線，是用貂尾絨毛製成的絲線，不及金絲銀線那般貴重，卻是十分舒服。”

“貂尾絨線？”

不僅皇后驚訝了，其他妃嬪也都驚訝不已，她們撫摸禮服，“難怪一時間認不出來，這貂尾絨線的衣服還可以做成這樣？”

她們都很意外，以往從沒有用貂尾絨線做禮服的，這還是第一次，讓她們大感驚奇。

“這衣服的用料不算昂貴，不過繡法卻是獨特，嚴謹細密，所以才能讓鳳凰團和牡丹花栩栩如生，你是用的什麼繡法？”

有妃子問。

蘇菱紗道：“回稟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奴婢是用的平金法和鎖線法。”

“平金法？鎖線法？”

在場妃嬪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不是一般的繡法，你竟然能掌握？”

在場的妃嬪都會一點刺繡的手藝，都明白這兩種繡法難度之高。

“奴婢自小在姑蘇府陵州長大，從小跟祖母學習刺繡之術，祖母曾教我這兩種繡法，因而學會。”

“原來是陵州的人，那個地方可是刺繡聖地啊。”

“雖然如此，要繡得如此熟練，至少也要十年苦功吧。”

眾妃嬪對蘇菱紗刮目相看，猜測她能有今天的造詣，一定吃了不少苦。

“倒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

皇后也非常讚許。

“哼，我看不怎麼樣，貂尾絨線可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哪配得上皇后娘娘的萬金之軀？用這種絲線豈不是辱沒了皇后娘娘？”

一個長相有些兇戾的妃子不屑道。

她顯然很看不上蘇菱紗的這件衣服。

這一下，場中的氣氛下降到冰點。

蘇菱紗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回道：“我聽聞皇后娘娘素來勤儉，提倡宮中不要奢靡浪費，貂絨雖然談不上多昂貴，穿起來卻比金絲銀線舒服，正是為皇后娘娘的萬金之軀考慮。”

皇后更加欣賞蘇菱紗，轉頭道：“如妃，你剛才的話就錯了，天武國立國之初，貂絨乃是宮中常用之物，何以到現在你就看不起了？當初宮中可不是如此奢靡的，何況太祖皇帝打天下時得到過靈貂相助，一直傳為佳話，這繡娘用貂絨來繡衣，絕對算不上辱沒本宮，恰恰相反，這可以提醒我們不要忘記舊俗，居安思危啊……”

“皇后娘娘聖明！”

一眾妃嬪都心服口服。

“好了，這件衣服就當作本宮今年的禮服了！其他的就作為常服，收起來。”

“是！”

幾個貼身宮女將繡坊的衣服收起。

眾人見狀雖然有些意外這樣的結果，不過仔細想想，卻又合情合理。

那件鳳穿牡丹袍，繡法高超，用意深刻，外表美觀，堪稱十件禮服裡最合適之選。

繡坊的人都很高興，這次任務順利完成了，還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誇獎。

蘇菱紗也很開心，臉上浮現笑容，她終於成功了，這麼多天的努力沒有白費。

“繡坊此次為本宮的事十分用心，賞黃金百兩，上等布匹百張，這十件禮服的繡娘額外賞賜黃金十兩，上等布匹十張，另外，所有繡娘本月俸祿翻倍！”

“多謝皇后娘娘！”

繡坊的人大喜，立刻下跪謝恩，個個喜氣洋洋。

“你叫什麼名字？”

皇后看向蘇菱紗。

“回皇后娘娘，奴婢蘇菱紗，姑蘇的蘇，菱草的菱，浣紗的紗。”

“很好，這次你辛苦了，你可以單獨提一個要求，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

皇后坐回主位，問道。

蘇菱紗伏地，“奴婢的確有一個請求，請皇后娘娘准許。”

“說。”

“奴婢想去永寧宮，侍奉懷玉公主。”

“永寧宮？侍奉懷玉公主？”

在場的人都十分驚訝，萬萬想不到蘇菱紗會提出這種要求。

“你為何想去永寧宮？”

皇后不解。

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著蘇菱紗。

永寧宮雖然是懷玉公主居住之地，可很快懷玉公主就要嫁到雲蒙國了啊，一旦去了雲蒙國，想要回來就難了。

眾人原本以為蘇菱紗會趁機提出去皇后的德坤宮，而且看皇后的樣子，對她頗為欣賞，只要她開口，這件事就水到渠成了，沒想到她卻提出這樣的請求。

“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懷玉公主馬上就要嫁去雲蒙國了，公主為了兩國睦鄰友好甘願遠嫁，奴婢十分佩服，想和公主一同前往雲蒙，照顧公主，為天武國分憂，報答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德！”

蘇菱紗再拜道。

“哦？”

皇后動容，怎麼也想不到她說出這一番話來。

其他人都是動容。

一眾妃嬪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蘇菱紗。

竟然有人主動請纓陪懷玉公主去雲蒙國？

要知道最近物色陪伴公主去雲蒙的人，可是沒一個願意去的。

雲蒙國位於天武國以北，氣候嚴寒，環境艱辛惡劣，距離天武國又路途遙遠，要回來一趟十分不易。

而且那裡的風土人情與天武國完全不同，到了那裡，可能很不適應，說不定要終生待在雲蒙！

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去？而且是主動去？那犧牲該有多大啊！

眾人都竊竊私語。

“你說的可是真的？”

皇后一直想物色可靠的人選，陪伴公主去雲蒙，現在有人願意主動前往，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是真的，奴婢願意前往。”

蘇菱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情沒有波瀾，她去永寧宮是為了幫助葉辰救走水清淺，可謂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即便葉辰沒有成功，她真的要去雲蒙國，她也無所謂了，在天武國皇宮，蘇菱紗已經受盡辛酸，飽嘗冷暖，不願在這個黑暗的牢籠裡待下去。

去了外面，或許會更自由吧？

皇后沉思良久，點頭道：“好！念在你一片赤誠，我就答應你了，你明天就去永寧宮照顧公主，務必侍奉好公主，不能怠慢！”

“多謝皇后娘娘成全！奴婢一定恪盡職守！”

蘇菱紗大喜，她真的可以去永寧宮了，葉辰的事好辦了。

這個樣子落在其他人眼裡，卻是十分不解，蘇菱紗一直都是面帶微笑的得體樣子，如今卻是喜出望外，明顯很高興。

繡坊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蘇菱紗該不會傻了吧？這麼好的機會不趁機去德坤宮，或者要點賞賜，竟然要去陪懷玉公主？簡直瘋了！

她們無法理解。

宮內的慶典持續了半天，下午皇后隨儀仗隊出宮，去城中巡遊了。

繡坊的人中午就回來了。

她們一回來，上午發生的事就傳開了。

“喂，你們知道嗎，蘇菱紗的衣服被皇后娘娘看中了，選為生辰禮服呢！”

“真的？她也太走運了！”

“是啊！真是羨慕，她一定得到很多賞賜吧？”

“沒有，你們是不知道，蘇菱紗那個傻瓜，竟然說要去永寧宮，陪懷玉公主！”

帶回訊息的人忍不住偷笑起來。

“不會吧？她傻了嗎？”

“我也覺得她是傻，懷玉公主馬上就要出嫁了，她竟然還跳進這個火坑，真是不知道怎麼說她好。”

“真是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大好機會，換我就提出去德坤宮陪伴皇后娘娘了，多好的機遇啊，以後在宮裡不愁了，就是太監總管、內務府大臣見到了也要客客氣氣的。”

“就是啊！真不值得她怎麼想的。”

……

當事人蘇菱紗卻是高高興興的，一路尋找葉辰。

葉辰正在巡邏。

在一條走廊裡，他碰到了蘇菱紗。

“什麼事這麼高興，你的衣服被皇后看中了？”

“嗯！沒錯！而且皇后娘娘還答應了，讓我去永寧宮！”

蘇菱紗笑道。

“真的？！”

葉辰一陣驚喜，沒想到這件事真的成了。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和水清淺聯絡上了。

葉辰驚歎道：“蘇姑娘，真是蒼天不負苦心人，你這段時間辛苦了，你也證明了事在人為，這都是你用努力換來的，我要謝謝你，你為我的事費心了。”

“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的成果，我也要謝謝你給我的丹藥，不然我撐不到衣服繡完，恐怕就倒下了。”

蘇菱紗調皮一笑。

風吹過樹梢，葉子沙沙沙沙地響。

陽光落在屋簷上，投下參差的斑駁的陰影。

天氣雖然有些炎熱，走廊裡卻是一片涼爽。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了，你有什麼東西要我帶給公主的，我明天就給她。”

蘇菱紗道。

“你等著，我晚上就寫一封信，你幫我送給她。”

許久不見水清淺，葉辰也甚是想念，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晚上，葉辰回到住處。

他先寫了一封信，交代前因後果，告訴水清淺他來了皇宮，只是困於防衛森嚴，不能相見，雖然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只能託蘇菱紗傳遞訊息。

末了，葉辰想了想：“清淺在永寧宮一個人，應該很孤獨，沒有人陪她說話，我不如做個小玩意送給她。”

他想起小時候玩的一種玩具，製作起來不難，頗為有趣，可以解悶。

想到就動手做了起來。

花費一晚上工夫。

葉辰看著手上已經成型的玩偶，暗道：“它應該能給清淺帶來一些快樂吧……”

當他將玩偶交給蘇菱紗的時候，蘇菱紗驚訝不已，“葉辰，你還會做這個？這個叫什麼？也太可愛了吧！”

蘇菱紗一見就愛不釋手。

“就叫它小花吧，你幫我送給清淺，有個玩具陪著她，就不會那麼悶了。”

“公主一定會喜歡的！”

蘇菱紗肯定道。

清晨，陽光灑滿院落。

耳旁是清脆的鳥鳴。

花園中的花朵沾滿了露水，顆顆晶瑩透亮。

到處是亭臺樓閣，小橋流水。

環境雖然優美，卻有些冷清。

這裡是永寧宮。

水清淺一個人趴坐在窗前，翎歌白羽雕依偎在她身旁。

“小白，你說葉辰現在在哪裡？他會想我嗎？”

“咕咕……”

小白叫了幾聲。

它已經習慣了，每天水清淺都會這樣問。

它也總是點頭，只是水清淺的神情依然悵惘。

她看著遠處花園中的花朵，忽然入了神。

那一粒粒的露珠，讓她想起在東來島上，她和葉辰一起陷入皮母地丘中，被地脈之力所困，動彈不得。

她多日沒有喝水，又累又渴，就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葉辰用草葉取得露水，幫她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刻。

那是她喝過的最甜的水，永生難忘。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的心中深深烙印下葉辰的影子。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他，或許永遠都見不到了？”

水清淺嘆息，她月底就要嫁到雲蒙國了，從此與葉辰天各一方，恐怕終生也見不到了，一想到這裡，她就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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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叫蘇菱紗，是新來的宮女，得到皇后娘娘准許，特來侍奉你。”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新來的宮女？”

水清淺回過神來，看向站在院子中的一個少女，十八歲左右年紀，比她略大一些，容貌秀美，氣質不俗。

“你從哪裡來？”

水清淺收拾好心緒，走出屋子，來到院中。

她有些奇怪，這個時候還有人願意來她身邊？

“我原是繡坊的繡娘，主動申請來永寧宮。我還帶來一位故人的信，公主看過就明白了。”

“故人？”

水清淺疑惑。

她接過蘇菱紗遞過來的信。

一眼就看到封面上，一個魂牽夢繞的名字。

“葉辰？！”

水清淺捂住嘴，一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