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蟲臨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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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炭這下受力在右脅位置,結在右腋之下的繩釦也被大力扯脫了,外衣一敞開,眾人便都看見了他掛在腰間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瓷瓶。四十多枚土製的瓷瓶,燒得並不齊整,大小參差,分三排掛在了腰腹之間,每一個都比拇指略大,圓肚窄口,封著木塞,最上一排瓷瓶中,有六七個竟然還貼著鎮攝黃符,這顯然不是什麼善良正經的物事,在眾人看來,裡面非毒即蠱。最可怖的便是他束腰的一幅手掌寬的白布,上面用細細的紗線纏住了數只烏黑油亮的毒蟲,蠍子,斑蝥,刺油蛉,蜘蛛,蜥蜴,蛇葬甲,應有盡有。一隻紅頭黑身的巨大蜈蚣,盤曲成團,像一圈黑色皮繩正趴在小少年的腰側,觸鬚頻頻搖動,一節一節的甲冑油光可鑑,讓人只一見,便覺皮肉發緊。

“小賊!果然是狡辯!這下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人群裡喜三禽的桂海龍最先反應過來,憤怒的喝罵,他火冒三丈拔出腰間銅鉞,運勁一注,清越的鳴聲便在場中響起。喜三禽原是在沅州立派的南疆名門,羅門教在六年前進逼中原,沅州失守,喜三禽不得不舉派遷往中部黃州,這離鄉背景之怨,加上連年交戰損折人手之傷,使得喜三禽門人更較別派痛恨羅門教。眾人眼看著暗黃色的銅器在法力激盪之下迅速變紅,再變成青色,油藍色的光芒像破開拂曉青幕的神光般猛然衝出法器的外廓,整齊的跳躍在鉞口邊緣,知道這個暴怒的長老要全力出手了。但此時數百賓客人同此心,再沒一人對胡炭抱有同情之念。羅門教多年來許多殘暴歹毒的故事,已經在眾人心中留下了巨大的仇恨,若非胡炭此時正關係著大夥兒的性命,只怕早已有十數人上前刀棒招呼,將之碎屍萬段。

“嚯!”的一聲鳴響,銅鉞上展出一道光幕,迅速聚成明亮的一線,曲折遊弋,如遊蛇般直落向胡炭後腰。這時桂海龍已不再顧忌出手的輕重,這一擊又狠又快。胡炭的價值在於其掌握了蠱毒的秘密,只要這一擊令他重傷不死,還能說話被拷問,那麼少年的傷損便已不在眾人考慮之列。

聽到身子上方怪異的鳴響,風聲峻急,胡炭也顧不得辯解了,抱肘朝前打了個滾,先避開鋒芒。像這樣被兩個成名好手同時夾擊,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饒是少年智計頗多,到此時也不免手忙腳亂。

“咻!”的一聲銳響,長光直入地面。胡炭團身一滾堪堪避開了當空穿刺,未料想長相粗豪的桂海龍所學器術竟是偏走輕靈一路,這束藍綠交映的光帶如同活物一般,剛在地面搗出一蓬泥花,又附骨之蛆一般再次貼地追來,胡炭心念電轉,此時自己身子滾地,背抵石板,想要如站立時那般靈活閃避已是不可能了,這時最好的方法是側滾閃躲,然而若向左右翻滾躲避,簡便固是簡便了,不過這也正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應,想來必在桂海龍算中。小童在頃刻間權衡利弊,把自己的處境算得明明白白。以這束流光的迅捷,如果第三次變向突然朝自己攻擊,那麼全身著地翻滾的他將再無法再得保全。

桂海龍心中暗得,趙家莊兩個弟子和花溪谷谷主都沒辦到的事,卻讓他先辦到了。這小鬼身手靈活,用拳腳對付他顯然正是以短擊長,是難有效果的,只有器術方可遠端進擊,令其長無可長。瞧小鬼被逼到這般困窘境地,身手再好,終究也難以施展了吧。喜三禽長老對自己的器術深懷信心,單掌張著,只待看見胡炭向一邊側滾,便令遊光折向,將這個滑溜的小鬼一穿為二。說時遲那時快,胡炭一個大翻也不過丈許距離,便在二人心思互算之際,藍光已然臨頂,桂海龍看見胡炭微微抬起了右肩,小賊是想向左翻!他趕緊手指一勾,讓光束微微折了個彎,未料想,胡炭竟然作了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動作,突然左肘撐地,藉著一挫之力整個人平平跳起,高上三尺,便在桂海龍驚怒交集的喝聲裡,奪命的流光穿空而過,連衣角都沒擦著,便從胡炭背底射過,從左脅下面飛了出去。

“當真奸滑的小鬼!”圍觀諸客無不在心中暗想。庭中眾人多是各派掌門名宿,眼光自然不同凡響,對彼時胡炭所處的境地與其所有的應對之法無不了於胸中。

“好奸猾的小鬼!”眾人只不過是在心中想,哪知卻真有人將此話宣諸於口了。是剛才一擊未果的花溪谷主葉傳藝。趁著桂海龍出手的間隙,花溪谷掌門又細細察看了自己的手掌,得知無礙後,才略略寬心,待看見胡炭躲過桂海龍的攻擊,怒火滿胸,便行動如風一晃再次欺近到胡炭身側。他深恨胡炭的狡毒,再次出手已經不留餘地,“你再躲這招試試!”

聽見發頂上傳來奔雷般的聲響,拳聲既猛且沉,胡炭不由得心中痛罵,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只憑見到自己懷中的蟲瓶便認定自己是羅門教的,到底有沒有腦子?現下誤會越結越深了,他還無從辯解,看來今日想要善了已不可能。

花溪谷谷主的這一招有名堂,叫“奔回”,據說是他每日在谷中瀑布下逆擊飛流而練成的絕技,花溪谷的龍口瀑布天下知名,高崖瀉湖,力道何止千鈞!這般每日苦練不輟,藝成後出拳不惟力道極大,而且迅捷無比,出手隱帶風雷之聲。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好漢劇盜曾折在他這式“奔回”之下,葉傳藝因見了胡炭奇詭的身法,沒有因他是個小童而有所輕視,特意用這招得意的功夫來捉拿他。

“以多欺少,大人欺負小孩,好不要臉!”胡炭心中叫道,然而此時情勢危殆,已沒有工夫讓他叫喊出口。

葉傳藝單掌併成鏟形,帶起的風聲隆隆震耳。他看見小童的身子提勢已盡,開始下墜,知道胡炭萬不能避開自己這一招。心中正暗想著該用幾分力道才不致震碎胡炭的心脈,未料想,下一刻間,他便遇見了他這一生中從也不曾遇到過的怪異經歷。

“呼!”掌鋒擊處,‘格’的又再撞上一團堅硬氣罩,然後花溪谷谷主就如同看見夢魘中的怪境一般,眼見著胡炭的身子突然間墜速加快,在極短的瞬間落到了他拳力之下,然後彷彿化成鬼魅,在拳下橫向扭轉,以絕不可能的角度和速度從他袖底下橫蕩過去了,倏忽便在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噗伏!”蓄滿勁力的一拳打在了空處,喧烈的鳴響如同千眾嗤笑之聲。

“見鬼了!這怎麼可能!?”葉傳藝心中驚駭萬分,提掌愕立當地,幾乎要叫喊出來。他再次體會到了剛才桂海龍的驚怒心情。行走江湖十餘年,大大小小的爭鬥經歷了不下百場,花溪谷谷主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按說來,人的身法步蹈,不論如何迅捷,如何變化萬方,其行力之向終究是有跡可尋的,可是小賊的這一招卻大大顛覆了葉傳藝的過往所知,竟然突變於人所不測,生力於絕境之時。他萬分不信眼前所見。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胡炭使的,正是玄妙無方的青衫度雲訣。改變力道的方向,從下墜變橫飛,原是度雲訣所長,葉傳藝見識雖廣,又怎能識得這習自賀家莊的鎮莊之寶?賀老爺子長年隱忍,將青山度雲訣秘而不宣,為的便是要讓門下弟子有所憑恃,借神功以揚威,一舉改變賀家莊沒有絕頂高手的局面。這般關係到門派發展的法術,連賀老爺子的知交好友都沒見過幾回,庭中諸客與賀家莊交止泛泛,又怎能見識到這神鬼難測的精妙步法。

不料老爺子的這番苦心,今日卻先成全了胡炭。

圍觀群豪看見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都“哦”的嘆了一聲。縱然胡炭此時正是眾客之敵,群豪都恨不得他立時傷在葉傳藝掌下,然而眼見他一個小小稚童,竟能用出這般精妙招數,仍然讓人不得不為之吃驚讚歎。

凌飛臉上微露驚容,胡炭從被烈陽指證到現在,不過短短瞬間,然而這短短的時間裡,這古怪的少年給他帶來的意外實在太多了。冷靜,從容,機變,進退得宜,這些連許多成名豪傑都未必擁有的可貴品質,竟然同時集在一個小小孩童身上,這讓蜀山掌門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是什麼力量,可以將這個年未滿十的孩子鍛鍊成這樣?如果說此子真是羅門教調訓出來,那凌飛將不得不對羅門教的訓徒方法另行評價。旁人或許不知,早年間蜀山掌門為了尋找良徒,曾經數度深入吐蕃契丹等地,閱人不知凡幾。就凌飛的眼光來看,眼前這個小童,資質不會比他的得意弟子宋必圖差了少些。

站在他身邊的章節道人也同樣面露惋惜之色,直道:“可惜!可惜!”,也不知他可惜的是胡炭誤入歧途,還是可惜這般精妙功法竟然被奸邪所得。不惟兩個道士如此,劉振麾,宏願法師,乃至宋必圖和祝文傑,此時無不對胡炭頓生興趣,甚至在入莊以來便神色淡定的葉蘅臉上,也顯出了訝然之色。胡炭的所學所能,確實已經大大超出了眾人的預料。雖然示在諸方大家眼前的這些能力,均未及剛才宋必圖和邢人萬相較時法力之十一,然而這等機變,這般繁複手段的精妙運用,卻在蹊徑上另闢出通天,令他並不遜色於先前二人。

胡炭只是個小小的孩童,年方九齡,然而能有這等機智,這等急變,有臨危而不亂的沉穩心態,其可塑之性自不待言。也不知是哪一個人教出這樣的弟子,雖然讓此子涉獵過多,使得各項術法均駁雜不純,讓眾人很不以為然,然而不得不說,正是胡炭這樣兼收並學、取用無章的旁門左道,讓他很輕易就化解了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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