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一點兒也不扭捏。
在赫連皇後回到統萬城之後, 長安人就逐漸得知了木蘭的女兒身——葉棠並沒讓木蘭去穿一身女裝出來,再對著鏡子貼點兒花黃之類的裝飾品。葉棠只是以稀鬆平常地口吻解釋了自己之所以與木蘭如此親暱的原因。
母女兩個能不親暱麼?
賀蘭景剛始以為葉棠是在開玩笑,後來反反覆覆問了葉棠好幾次:“真的不是在說笑?”便也接受了木蘭是女子的事實。
智有無香子, 那武花木……不,是花木蘭又有什麼不可以?
以毓芳元君為首的女冠子們早知道木蘭的真實性別以及木蘭與葉棠的關係,樹洛幹是被葉棠拐上賊船,自然也是知情人。
樹洛幹一直保守木蘭性別的秘密, 哪怕是自己的舊部來投也沒有對舊部說出秘密。他心中小算盤打得響。他想日後到了木蘭即將正式稱帝的時候自己可以她一軍!無香子軍!便三緘其口, 把木蘭的性別秘密當作了殺-手鐧。
被葉棠輕描淡寫地道出木蘭的真實性別, 樹洛幹有種被釜底抽薪的感覺, 時間整個人都好生氣啊, 卻又只能圍笑。
木蘭幫赫連珠穩定了統萬城-的局勢之後, 拿出了葉棠寫給赫連珠的信。赫連珠因此得知了木蘭的性別以及木蘭與葉棠的真正關係, 對木蘭也就沒了對男性的戒備。
與葉棠樣, 和木蘭傳出緋聞的赫連珠快輕描淡寫地表示木蘭不是自己的情頭, 是自己的異姓姐妹。
起初上至統萬城-的高門, 下至赫連珠身邊的下人都以為赫連珠是說笑。然而赫連珠與木蘭的親密與日俱增, 到統萬城-的局勢徹底平穩, 赫連珠已經讓木蘭宿在她的宮中。
把嚇掉的眼珠子撿回去安進眼眶裡,統萬城-的高門終於接受了木蘭這個一夫當關……哦不, 是一女當關、萬夫莫的武將是女子的事實。
儘管木蘭準備對賀賴野等人開誠佈公, 可她並未穿女裝來見自己的同袍們。
是因為沒必要。
誰說女子就必須著紅妝?恢復女兒身的花木蘭就要貼花黃?
二是因為她就喜歡現在的打扮。
她身上的不是男裝,不是女裝, 不是胡服,也不是漢服。就只是她喜歡、她覺得舒適的打扮。
“花、花木……你、真是女人?”
詹留兒眨著眼睛,怎麼都沒法從木蘭的身上看出“女人味”。但是看到木蘭那沒喉結的脖子,看到木蘭修長的頸子與手腳, 他又忽然嚼出了絲“女人味”。
往他與戊六的其他人看木蘭不長喉結,都以為是這小子發育慢。畢竟木蘭遲遲沒到變聲期。他們戊六的幾人也刻意不提這事情,生怕惹了木蘭自卑。
“對。”
木蘭說在牢房的地板上隨意一坐。她的坐姿還是如同在軍中時一般,雙-腿叉開。
這下子因為過度的衝擊忘記對木蘭動手,也沒法再對木蘭動手的賀賴野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叉開的腿了。
木蘭覺得好笑。
“我是女人,卻也是和們一樣的人。莫拿這種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你們不敢看我還是沒把我當成和們一樣是人。”
賀賴野有生氣,他怎麼沒把花木當人看了!他——!
剛轉頭對上木蘭那雙澄澈的眼睛,賀賴野嘴裡的怒罵就消失了。他訥訥,心亂如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木蘭並不管賀賴野,她來不是為了兒女情長,而是為了登庸人才。
她對詹留兒道:“留兒,要來做我手下的文官麼?比起武官來,我覺得更適合從文。”
詹留兒咽了口唾沫:“的意思是……?”
“留兒你對數字十敏-感,又長於計算。糧草的消耗總是說得準。我和在一起時從來沒糧草不夠吃的時候。我希望能來做我軍的軍需官,官拜從三品,替我把關軍糧。”
從來沒被人這麼誇獎的詹留兒漲紅了臉。
算術這種東西在這個世代還只能算“奇技淫巧”中的門,軍需官聽起來好像挺厲害,實則就是個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官職——糧草出了問題,軍需官先掉腦袋。可軍需官才多大點兒官職啊?地位連雜號將軍的裨將都不如的軍需官如何管得住擅自讓人扛走了軍糧的軍們?
詹留兒以前與木蘭一起睡大通鋪的時候就說:“若是有軍能把軍需官的官職調大一點兒,軍需官也不至於總是因為管不好糧草而掉腦袋了。”詹留兒沒想到木蘭記得自己隨口所說的話,竟是點名讓他做從三品的軍需官。
從三品可是老大的品階了!
“我、我考慮下……”
詹留兒低下頭去,掩住了眼睛裡泛出的溼意。
——要不是看在賀賴野的份兒上,他真是想馬上答應花木!
“好。”
木蘭點頭,又轉向崔虎崔豹:“崔虎崔豹,們不是想建個‘虎豹營’麼?來我旗下,做我的虎將軍豹將軍,率領我的‘虎豹營’,們可願意?”
崔虎崔豹兄弟兩個陣愕然,對視眼,又齊看向了木蘭。
崔虎擅長聲勢浩大地正面攻擊,給他兩千人他能給弄出兩萬人的聲勢來。崔豹呢又恰好最擅長偷襲,敵人總是會被他哥吸引了注意力,注意不到潛伏在暗中悄無聲息地跟上來的崔豹,繼而喪命在崔豹的偷襲之下。
崔虎和崔豹的這套打法是小時候與鄉間夥伴玩耍時就的配合,但這種配合用到打戰上,那還是受了木蘭的提點。
崔虎崔豹自覺是木蘭的指點讓他們能有今天的成就,兩人當初被木蘭救性命,又覺得木蘭劍指天下不是什麼錯事。這會兒兄弟倆的視線一個照面就明白了對方的所思所想,直接起抱拳。
“崔虎!”
“崔豹!”
““我等願意!!””
詹留兒眼裡的淚水下子被他咽了回去。
瞧見沒有半點兒精神負擔、輕鬆接受了木蘭提議的崔虎與崔豹,詹留兒簡直想踹他們兩腳,然後對木蘭說:“我也願意!我也願意!”
花木本來就是優秀的領導者,在她手下幹活兒,那可真是比在誰手下當差都有安全感。
……花木是女的又怎麼了?難道他們一知道她是女的,她的腦子就不在腦殼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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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瞧了眼還是不願意正眼看她的賀賴野,她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在這種時候遊說這倔脾氣又執拗如牛的大個子。
雖然這大個子也是她最想要的人。
他的武力固然是他最大的優勢,可他那顆願意捍衛弱小的心才是木蘭最為看重的閃光點。
阿孃說強扭的瓜不甜。再能力的人不想跟隨她,她去強迫別人也沒意思。如今賀賴野看樣子是恨她入骨,她再去浪費唇舌也不是令人徒然生厭罷了。
“既然如此,崔虎崔豹,與我起走吧。留兒,呢?與我三人一起來嗎?”
詹留兒當即就要喜笑顏地應:“是!”,可想到賀賴野,他邁出去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我、我還是下次吧。”
詹留兒坐回了賀賴野的身邊。
木蘭也爽快:“好,那便下次。”
木蘭帶崔虎崔豹與裨將們一同離去,牢房的木柵欄又被鎖了起來。
直到木蘭等人的腳步聲消失在牢獄大門之外,詹留兒才語重心長地勸起了賀賴野:“野哥,咱們良禽擇木而棲,花木她——”
“……不要我。”
男人寬闊的肩膀低垂了下來。
“她不要我。”
詹留兒一愣,旋即看到賀賴野雙手捂臉,晶瑩的東西從他的指縫間噼裡啪啦地掉落。
別說詹留兒人看呆了。就是牢裡其他還沒能接受木蘭是女兒身的其他魏軍也看呆了。
——威武雄壯的男兒流起眼淚來,那眼淚也是威武雄壯。詹留兒沒想到賀賴野這樣能哭,明明好幾天沒喝水了眼淚還能一下子就積成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