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百姓連活著都不怕,還怕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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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化縣離長江不遠,對於黥人的訊息,掌握的也比不靠江的地方要多。

尤其是《寧波條約》的原文,就被以邸報的形式,發到沿江各地,勒令他們不得與黥人接觸,不得給黥人便利。

九江府和南康府,年初還與黥人發生糾紛。

當時黥人的船想要進入鄱陽湖,卻由於條約中,只有內河航運權,沒有內湖航運權。

於是兩地官員和縉紳,紛紛聯合起來一起阻止。

雖聽聞黥人兇殘,但兩府都未退縮半分,即便是傳來訊息,說黥人要炮擊府城,兩地也同仇敵愾,縉紳們也沒有使絆子。

最終黥人屈服,沒有強闖鄱陽湖,這事也讓董嶽受過表彰,認為他抗黥有功。

所以當聽到這些百姓,自青山鎮上船至湖口,又上了黥人的火輪船後。

董嶽就呆坐在椅子上,滿臉的匪夷所思。

他思索良久,憤怒的將蠟印機給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了幾腳。

“湖塗啊!董任毅,你湖塗啊!”說著說著,他就落下淚來,收了此物,豈不就是同黥人暗通曲款?

而他當日,居然還與那黥人相談甚歡,覺得這些人雖言利,可好歹心存信義仁善。

眼下看來,這提前離開的千餘百姓,定是已經羊入虎口,不知被這黥人送去何地。

想到這,董嶽就心痛不已,一邊痛恨自己,一邊怒斥黥人奸猾。

……

翌日,董嶽得知那夥寧波商賈還在,立馬就帶著十幾個衙役,以及縣衙中的幾班典吏,怒氣衝衝的殺向黥人。

等他到地方後,卻被眼前的場景給弄得不知所措!

這夥黥人居然在發錢,還有幾個人,在發放一包包的東西。

還搭建了一個臺子,說是要唱戲給這些災民聽。

董嶽怒氣消散一些,觀察一會才曉得,每人發三百錢採買、那一包東西乃是中藥。

李四福正在一旁喝著茶,笑意滿滿的望著這副場面。

董嶽壓下怒火,提著一把刀走了過去。

剛見面,李四福就哈哈一笑,起身行禮:“董大人來的正好,茶剛泡好!”

“呵,李掌櫃幹的好大事!”董嶽將刀拍在桌上,大馬金刀的坐下。

李四福諂媚道:“不過是替主家跑腿,掙口飯吃而已,哪像大人您,那可是一方父母官!”

“任多廢話!”董嶽瞪了他一眼,不爽道:“你主家是黥人吧?”

“在下確實是寧波人,湖口的地也是我的,生意嘛!同誰都是做,我招工也從未虧待不是!”

“哼,離人骨***良為奴、使人棄故國家鄉。這就是你的生意?”董嶽反諷道。

李四福笑意不減,問道:“大人,若是讓你來安置這些百姓,你可保證,他們不會餓死,不會賣兒賣女?你能保證他們明年不被水淹?”

董嶽斂著目光說:“本官不能,但至少能讓他們為良籍,讓他們家中子弟可讀書科考!”

“大人,就他們這年景,讀書科考,怕也是水中月、鏡中花,空妄之言罷了!大人方才避重就輕,還未說明,到底能否保證他們不餓死,不賣兒賣女!”李四福話雖和氣,可也針鋒相對。

董嶽無話可說了,單單是這幾千石糧食,就是他不敢想的。

“可他們去了黥人那,為奴為婢、受盡欺凌奴役,不過是苟活而已!留在我大明,至少還存有一絲為良民的機會!”

“這話大人自己信嗎?”李四福語氣加重,“在下行商多年,做的善事不少,走過這麼多的地方,可我只看見,窮人在大明,活著還不如早點死了!就問大人,我大明的百姓,連活著都不怕,還怕黥人?”

董嶽磅的一聲,手就放在了刀柄上。

李四福也被嚇了一跳,可依舊鎮定道:“大人,我可是東秦公司的常任董事,根據寧波條約,有招工之權,即便是犯法,也只能交由寧波海關的行律院判決。”

董嶽怒火中燒,臉都變得通紅,恨恨道:“你們滾吧!剩下的百姓,你們一個也別想帶走!”

“那大人想如何安置他們?”

“那是本官的事!”

李四福指著桌上的合同說:“不,是百姓自己的事,籤了字也就是我的事!”

“而且大人,我以我全家性命發誓,這些人去東秦,絕對比在大明要好,他們在那邊,有地分、有房子住,子女可以讀書、做工可以賺錢,沒有奴籍、賤籍之分,律法也不虐民,更是沒有苛捐雜稅!大人,去東秦他們才有活路啊!”

“一面之詞,豈能知道你們背後有什麼蠅營狗苟!”董嶽冷冷道。

“這不是一面之詞!”李鳳來突然走了過來,拱手道:“我原先不過是個戲班子的班主,在揚州當了多年的綠帽子,直到去了東秦,我這綠帽王八的名頭,才被摘去!我親眼所見,東秦明裔已不下五十萬,具是生活美滿!”

“還有我們!”幾個隨行的外派幹部,也齊齊站了出來。

“我是浙江災民,五年前去的東秦,家裡不僅分了地、還分了牛,我也在東秦讀書識字,現在能寫會算!我家裡已經吃飽飯好幾年,我之所以願意外派來大明,就是為了救更多人過去!”

“我是福建山溝裡的,歲歲大旱,餓的沒法子才逃荒,最終到了東秦。老爹餓死,只有老孃一個,現在我老孃在紡織廠做工,我原先在東秦的海關當調度員。前年成婚,媳婦是東秦官府組織相親的。”

“我是廣東疍戶……”

“我是贛南客家人……”

幾個外派幹部說完後,似是怕董嶽不信,直接將假髮給拿了下來。

董嶽呆呆的望著,這些人的面孔和口音,與明人無異。

言語之中也多有懇切,一時之間,倒是讓他無比掙扎起來。

“大人若是還不信,大可看了這出戏再走!”李鳳來笑著提議道。

李四福也說:“這戲乃是東秦國君所編寫,其深感百姓之苦,特撰寫《白毛女》。”

董嶽沉默一會,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他渴壞了!

他沉默的看著這些“假黥”忙活,心裡頭對方才的話,偏向相信起來。

黥人能造脫粒機這等利於農事的利器,又能跨海連下州縣,定是有其獨到之處。

在場的辦事之人,身上也自有一股獨特氣質,看上去從容自信又不傲慢。

對待這些災民,不僅十分和氣,還沒有高高在上的擺架子。

李四福默默的倒著茶,也不說話,一直等到《白毛女》開演。

董嶽雖不喜看戲享受,可這出戏還是讓他覺得像老家婦人唱的小調。

而看了一會後,他那眉頭就緊緊擰著,說不清是痛苦還是難過。

周邊百姓的憤怒和哭聲,他都看在眼裡。

他承認這是黥人蠱惑人心之舉,可戲中的種種,他自己就曾見過。

喜兒就讓他想起二叔父家中的堂妹,小小年紀就被送去當“等郎娘”,受盡虐待不說,還因為被夫家懷疑偷吃了豬油,而打折一條腿,最終又是難產而死。

董嶽突然很想相信這夥黥人,假如真像他們說的那般,那這些活下去的人,好歹多了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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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食君之祿,既然朝廷不許給黥人便利,不許同黥人接觸,他也不想欺君。

思索一會後,董嶽長長嘆了口氣,決定不管了!

大明這麼多湖塗官,多他這一個不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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