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班

握著拉環，身體隨著地鐵很有節奏感的聲音和晃動輕擺，陳縱站在還不算很擁擠的地鐵裡發著呆。

有說有笑、一邊喝著牛奶一邊討論著某個韓國組合裡很帥的組員的學生妹，揹著電腦包、一手拉著扶手、一手用手機刷著朋友圈的青年白領，戴著耳機、妝容精緻、小心縮在角落的年輕女生，腋下夾著公文包、看著地鐵線路圖正在皺眉思考著什麼的中年男子……

各種各樣的汗味、各種各樣的香水味、各種各樣的早點味，夾雜在一起，剛開始嗆得讓人皺眉捂鼻，但漸漸的就習慣這樣的味道，淡然處之……

看著眼前的一切，感受著周邊的環境，這些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平常，但陳縱此時卻有種難以言表的不真實感，就像當初他剛剛穿越到異界，看著那幾米高的螳螂、能吃人的大樹、只有一個眼睛鐵塔一樣的怪物時的感覺。

陳縱清楚地記得，在異界過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他才終於正視了自己穿越的事實。那時他為了獲得修煉鬥氣的能力，差點被魔族戰士輸入體內的外來鬥氣撐爆身體，差點被用來試煉的巨石壓成肉醬，然後他有了一個強烈的念頭“我要活下去！”

在習慣了每日裡生吃各種不知名魔獸血肉，習慣了用生命去修煉，習慣了和各種奇形怪狀的魔獸、魔族、星族拼死搏殺，習慣了時刻保持警惕、隨時準備戰鬥，習慣了那似乎永遠沒有晴天、黃沙瀰漫、烈風割面的異世界後，突然又回到了這樣安寧平和的環境中，陳縱有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站在地鐵上他會下意識地選擇離門最近的位置，會下意識地選擇背靠車壁或無人的方向，每當有人經過身邊時，他就會下意識地轉身面對對方，直到對方經過，每當有人和他身體相挨時，他就會下意識地繃緊筋肉，作出隨時攻擊或奔跑的準備……

或許，這就是“戰場綜合症”，或是“創後應激障礙”什麼的？陳縱給自己分析著。

到站後，陳縱幾乎是跑出了地鐵站。

剛穿越回來地球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喜歡待在人群中，那樣會給自己安全感，但現在他才知道，身處人群時各種的不適和緊張，就好像周圍並不是同類，而是隨時能將他吞噬的猙獰巨獸。

“我艹！陳縱，你是跑哪去了？曠了兩天班，週末加班也沒來，打電話還關機，你到底跑哪去了！要不是剛剛你終於打電話給我，我都要給你老家打電話，再找不到人就要報警了……”

陳縱到了公司樓下，正遇到了關係不錯的同事葉本浩，後者一臉驚疑地把他拉到一邊詢問起來。

早上他去買了門鎖回來換，又去買了新手機補辦了手機卡，開機後給同事葉本浩撥了個電話，得知他雖然兩天沒上班，也沒請假，讓專案老大很惱火，發了幾次火，到處讓人聯絡他，但還沒直接把他fire掉。

陳縱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跑來公司，按理說，剛剛經歷過一年多異界穿越、血腥搏殺，修煉鬥氣成為戰士，穿越回來後又剛幹掉四個暴徒，帶著個以“征服地球”為目標的女魔王，陳縱現在不論是“助紂為虐”、“甘當人奸”還是“拯救人類”、“守護地球”，都應該在做大事才對，而不是跑來這裡上班打卡繼續當個普通程式設計師。

而且把那麼個女魔王一個人留在租房裡好像也不太合適，萬一她什麼時候魔法恢復過來，說不定地球末日就要來臨了。

但陳縱發現，除了來上班外，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麼。

七夕是週四，陳縱缺席了週五、週一兩個工作日，陳縱的藉口是有急事回老家，結果把手機丟了，一時找不到地方補辦，所以沒有給公司打電話請假，願意接受處罰。對於他的無故曠班，專案老大、主策劃自然是十分憤怒，把他拎到辦公室單獨“思想教育”了一個小時，不過看在他認錯態度良好的情況下，更重要是現在項目組趕進度又缺人，所以只是扣掉了他這個月所有的獎金和2/3的薪水。

回到自己的工位，旁邊的葉本浩立刻湊過來：“剛剛電話裡還沒問完你就掛了，我說，你七夕的表白怎麼樣了？肯定被孝敏拒絕了吧？

週五沒來，我還以為是你是受失戀打擊喝醉了酒睡過頭了，結果到週一你還沒來，我都要以為你想不開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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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陳縱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向辦公室內一個區域望去，那邊是美術組所在，視線鎖定了一個栗色披肩長髮的窈窕背影那是楊孝敏，在穿越前的七夕之夜，他就是對其表白被拒後一個人喝悶酒然後給閃電劈到了異世界。

陳縱和楊孝敏一起工作了兩年，也喜歡了她兩年，雖然兩人一個在程式組，一個在美術組，但同屬一個項目組，還是經常有接觸的機會，大家夥一起出去唱k、吃飯、野營、旅遊的次數並不少。因為兩人有共同喜歡的歌星影星，還一起去聽過幾次演唱會、看過幾次電影，其中有多人一起的，也有兩人單獨的。也常常聊天打屁到深夜兩三點，開起玩笑來毫無禁忌。

陳縱覺得對方應該也是對自己有感覺的，因為她對自己明顯和對其他人不一樣，於是在七夕這天買了花和禮物，壯著膽子進行了告白。

被拒絕後，陳縱心如死灰，一個人在大排擋喝了一整箱啤酒，然後醉醺醺晃悠悠地冒雨回家。

七夕的夜、迷濛的雨、孤冷的街、心碎的人，讓陳縱也自覺有種“忘情冷雨夜”的悲傷感，然後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從此開始了一年零三個月在生死線上拼命掙扎的異界苦逼歷程。

現如今回到地球，若不是葉本浩剛剛提起，他卻幾乎忘了有這麼一個之前為之痛苦心碎的女孩了。

楊孝敏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過來，露出了一張美麗臉龐，在看到陳縱後，眼中閃過一道歉意，然後對他微笑點了點頭。

陳縱也笑著點頭致意，然後兩人同時收回目光，各忙各的。

曾經陳縱以為自己遇到了真愛，兩年裡常常夜不能寐、思念成魔，為對方一條訊息、一個朋友圈、一個微博而浮想聯翩、患得患失，被拒絕後更是有種天都塌了、世界末日的感覺。但當他被劈到了異界，在生死之間掙扎奮戰、苦苦求存，終於在一年三個月後回到地球後，卻發現自己幾乎已經忘掉了這個女孩，再見她時，心裡也已古井無波，不再有那樣強烈的感覺了。

陳縱自嘲笑笑，看來當初自己所謂的真愛，也不過是無聊人心靈空虛的自我催眠罷了，說白了還不是因為人家長得漂亮。

看到陳縱又是發呆又是苦笑，葉本浩以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晚上一起去酒吧，咱們不醉不歸。”

“我晚上還有事，放心吧，被女生拒絕這種事，我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不會在意的。之前沒來公司，是因為另外的事情。”

開始工作後，陳縱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螢幕上的程式碼中，待到中午下班，他發現自己的工作量，竟然已經是以往全力以赴時的七、八倍！然後陳縱回想剛剛的工作過程，發現自己很容易就將所有精神集中在程式碼上，幾乎在敲程式碼的同時，就進入到了忘我的狀態中。這種狀態在穿越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而在穿越後，也是只有在高度緊張的生死之戰時才有，而且每次戰後，都會有強烈的疲憊感。但剛剛工作結束後，他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累。

陳縱知道，能夠快速集中精神、高效調配大腦和身體機能，和精神力有直接關係。因為在異界的鬥氣修煉、戰鬥經歷，才使得他的精神力得到訓練、開發，但剛剛的狀態卻很明顯是精神力的直接大幅提升遠比他在異界時還要強大得多。

難道這是回到地球“主場”後的福利？

也許，自己可以早安卡莉亞一步恢復鬥氣？雖然就算自己恢復到了巔峰的10級鬥氣，也未必能贏得了失去魔法的女魔王，更何況還有那個靈魂契約在，但擁有鬥氣至少是自己掌握了一張底牌，也能更有底氣一些不是？

坐在公司樓下咖啡廳露天區域內，正皺眉思考的陳縱，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東西向自己肩膀襲來，下意識就要起身躲閃加反擊，但身體一繃後，隨即又放鬆下來，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因為他感覺到了那動作極為輕柔，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而且從那淡淡的熟悉的香氣，他也已經猜到來人是誰。

一隻秀氣白皙的柔荑輕輕在他肩膀一拍，然後一個身影走到了旁邊，歪著腦袋笑道：“我能坐這麼？”

陳縱抬頭望著手端托盤的楊孝敏，也笑道：“當然。”起身幫她拉開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