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務交給姜維政務交給劉戡，荀攸終於好好的休息了一天。

次日，整頓城中治安。邯鄲乃是大城，城外擁有塢堡的豪強有九戶，城中大戶又有若干，這裡畢竟是敵佔區，不是長久安生之所，故而嶽沙的律法在這裡是行不通的，加之遠道而來糧草極為缺乏，便就地徵糧。料想鄴城已經得到訊息，戰事隨時可能展開，李大目和於毒各領兩千士卒去城外尋張家和昆家“徵集”糧草，城中則抄了三家“為富不仁”者，更令荀攸欣喜的是北面還來了一隊押送糧草的衙役，自然都孝敬了青州軍。如此邯鄲城內糧庫立刻填了半數，足夠東勝營胡吃海喝半年之用了。

傍晚斥候來報，南邊五千袁軍到了，姜維急急將城外的各路人馬收了回來。

次日晨荀攸登上城樓，城外五千袁軍列了五個方陣，中間三個步卒方陣，兩側各有五百騎兵壓住兩翼，還有一千留守袁軍大營。

“城下何人喧譁，沒看見日頭還沒上三竿嗎？”得了荀攸的示意，賈穆懶洋洋的問道。

胥胄接令後一路緊趕慢趕，心想有幷州客軍在，便是邯鄲守衛虛弱一時半會也不會攻破。不料昨日半途得到逃難百姓的訊息，那太守劉戡和客軍張遼居然玩起了“空城計”，被敵人識破了。到底是空城計還是主動獻城胥胄暫時好不好判斷，也不敢不戰而退，休息一晚之後便急急來到城下。

城上人影憧憧。

“歹！某乃......”

“管你什麼乃不乃，沒事回家去吧，本少爺還趕得上睡睡回籠覺！”

荀攸等也是覺得好笑，賈穆這廝可是得了他父親的真傳了。

“爾——”

“爾什麼兒，老子還沒有你那麼大的兒子，別想著攀親！”

胥胄覺得自己快要真的氣死了，怒道：“小子，可敢接本校尉一槍？！”

“接你一槍？”賈穆摸摸鼻子，嬉笑道：“是你傻還是你笨啊，少爺我可是青州未來的軍師，不跟爾等蠻子比力氣。呵呵，要殺我，跳上來吧，少爺我等著！”

噗，城上鬨堂大笑，胥胄暴怒，令道：“給我攻城，給我殺！”

攻城，那什麼攻？來的匆忙，連最簡單的雲梯都沒有，難不成疊羅漢？胥胄旁的副將忙低聲道：“校尉，莫中了敵人的奸計！”是不是奸計他不知道，但不勸住校尉，他們還真得去疊羅漢了。

“於校尉，你領五千人馬出城迎戰，再領一千弓手騎馬出戰。記著，不許勝，也不準敗！”荀攸朝關純說道。

“喏！”於毒眼珠子一轉，為難道：“軍師，可騎兵鎧甲不夠啊......”

話音落，賈穆笑嘻嘻的攬著身著小兵皮甲的張遼獻媚道：“張大哥，聽說幷州鐵騎不僅弓馬嫻熟，連身上的鐵甲也是一等一的好貨，是不是？你看，能不能借來用上一用？”

張遼瞬間臉色大變。借鎧甲給讓自己的人出去一戰有什麼區別？兩軍交戰是只認甲冑不認人的，對方只要認出鎧甲是幷州的，張遼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顯然，青州軍是想將自己等綁上他們的戰車。如此一來，那二哥魏續豈不陷入險境了？

“修顏不得無禮！”荀攸假意招呼道，張遼頓生感激之情，不料下一句讓他幾乎想從城樓上跳下去——“修顏，還差多少鐵甲？來人，去看看府庫內還有多少鐵甲。”府庫內有什麼東西張遼可是清清楚楚，他手下那五百副鐵甲全在裡面啊！

“荀大人，這......”張遼打死都不同意，可那些鐵甲乃是人家的戰利品，人家要用他能阻止嗎？

“喏。”賈穆這廝不是好人。

荀攸心中冷笑，做任何事都得付出代價，你幷州鐵騎要想保全個完好，就得老老實實的跟著自己轉！當然，他也不會做得讓大家都下不了臺的。以主公對名人的渴求，尤其是從主公嘴裡說出來又有關羽“認證”還有華雄高順佩服的名人，荀攸也想試著能不能招攬過來。呂布麾下的幾員將領的本事他在洛陽時就見識過了的，既然能碰到，就爭取不讓他們再飛了。

等於毒下了城，賈穆再次恢復了痞子的樣子，整個身子都趴在垛口上，懶洋洋道：“城下的雜碎聽著，少爺今天心情好，等著，少爺去組織人馬出來取爾等的豬頭！”

胥胄一口心血噴出，這廝太無恥了！

足足一個時辰，等得胥胄都想準備蟻附攻城了，邯鄲的城門終於姍姍開啟，吊橋落下，城上的弓箭手射住袁軍的陣腳保護袍澤列陣。於毒六千人，多了一千騎兵，只是前列的騎兵的鐵甲比較醒目而已。

張遼心中祈禱袁軍校尉不會認出來。

可惜不如意事常**，胥胄在鄴城見過那些幷州騎兵，第一判斷還認為應該是青州軍攻破邯鄲後的戰利品。

胥胄左右看了看，差不多勢均力敵，兩邊都是一樣的人馬，再看城樓之上，除了剛才那口如蛇蠍的小子就幾個文士，也沒幾個士兵的影子，想必是全軍出動了。五千對六千，冀州乃精銳之師，若不是考慮到城樓上還有青州的弓箭手，胥胄還真不看在眼裡。

他認為最差也能戰個平手。

心中正盤算著如何奪了城門，城樓上天殺的那小子又痞聲痞氣的喊道：“軍侯，為我教訓教訓對面那爾！”

爾兒同音，胥胄三屍暴跳。軍侯領兵兩百，難不成只用兩百人來對付自己的五千人？

於毒嘴角一抽，自己的校尉眨眼間就變成了軍侯，生生給降了好幾級了。驅馬上前兩步，喝道：“青州軍侯毒於，誰來領死？！”

好嘛，這位名字都倒著說，生怕辱了自己的名聲。

胥胄氣得兩眼通紅，二話不說便衝了上去，兩將戰成團。

於毒只是三流武將，《三國演義》中也只出場一會而已，但是畢竟是歷史武將，比起名不見經傳的胥胄來說還算得上能人了。長槍連拖帶抹，只將自己護得周全，任胥胄的大刀左劈右砍的耍出了花，就是佔不了半點便宜。

“好!”

“好！”

“刺左腿...唉，於毒，看準了...哎別躲啊！”城樓上痞子賈穆大聲叫道，渾然此刻不是戰場而是在看戲。旁邊的張遼滿腦門的黑線，青州軍師怎生就這般無恥？

城樓上痞子賈高聲喧譁，就差搬椅子嗑瓜子了，城下青州軍也一併起鬨，若非刀槍弓弩在手，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的冀州士卒，這一幕簡直就是菜市場看猴戲。

久戰不下，胥胄心中鬼火直冒，又有亂七八糟的起鬨聲謾罵聲，手中的大刀也舞得變形了，只想將眼前這“軍侯”劈了衝進城去殺了那饒舌小人，絲毫沒注意到於毒眼中的戲謔愈發的多了。

又戰了片刻，見撿不到便宜，胥胄有心退回本陣，誰知對面那軍侯不依不饒的纏著自己，槍法依舊凌亂，但就是讓自己退不下去，心中不禁有些著急了。

“荀軍師，這......”曹性接受不了這種兒戲般的戰鬥。

“曹將軍莫急。”荀攸捋著鬍鬚笑道：“兵不厭詐。”

兵不厭詐？張遼支應著耳朵聽得明白。左右看看，才發現姜維今日根本沒有登城。

城牆轉角處一小卒子朝這邊揮手示意，荀攸拉了一把賈穆，對曹性道：“曹將軍，聽聞曹將軍射技無雙，可否展示一二？”

“荀軍師......”張遼立刻出聲止住曹性。幷州與冀州井水不犯河水，何況還是客軍，再說魏續還在鄴城，可不能摻和進去。

“張將軍寬心。”荀攸呵呵一笑，道：“曹將軍，你能不能一箭射掉那胥胄的瓔珞？”又朝張遼解釋道：“張將軍，不把鄴城的兵力抽調出來，如何圍魏救趙？”

只要不要了胥胄的性命，再說戰場上箭矢橫飛，只要不說誰知道是曹性所為？荀攸的計策隱約猜到了一些，遂點了點頭。曹性見此大喜，忙抽出北上的雕花鷹翎弓，想了想，取了一支響箭。

尖銳的哨聲響起，眼角的餘光掃到一絲光影，胥胄下意識的用刀抹去，胸前卻空門大開。若非於毒也沒有準備，那血洞就就不是在馬脖子上而是在他胸口了。響箭正中頭盔之上的瓔珞，胥胄嚇得臉色發白雙手發麻，策馬就想迴歸本陣，可惜戰馬悲嘶一聲倒下，將他壓在馬下。

“救將軍！”袁軍那邊大驚失色，兩三員將領忙湧了上來，城頭上頓時鼓聲大作，於毒棄了胥胄，幾槍把袁軍將領攪入戰團，以一戰三。

袁軍再奔出數人，欲掀開馬屍救走主將，荀攸手中令旗揮動，兩翼騎馬弓手亂箭襲來，其中還夾著曹性的弓箭，沒救走胥胄倒先射翻了幾人。

主將副將被困，袁軍陣營一時失去了指揮。兩翼騎兵將領見狀忙喝令本部上前搶人。城下青州騎兵其實只是騎在馬上的弓手，有荀攸軍令，也不敢逼上，只遠遠的用手中的弓箭亂射。胥胄等困在兩軍中間，冀州騎兵從兩翼飛奔而至，倒成了前鋒，而步卒成了後衛了。

就在這時，兩翼傳來隆隆大響。冀州步卒往左右一看，只見東西兩邊各奔出一隊騎兵，由於自家騎兵馬蹄聲的干擾，那騎兵竟只有兩百餘步了。兩百步，騎兵眨眼可至。一時間也判不明有多少人馬。失去了兩翼騎兵的保護，步卒陣腳不穩，領軍的軍官又被纏在城下，兩側步卒在各自司馬軍侯指揮下有退有進，有豎盾也有喝令弓手，騎兵越近，陣型越是紛亂。

左邊是姜維，右邊是李大目，各領五百騎士惡狠狠的撞入冀州步卒陣中，掀起腥風血雨。張遼左右一看，差點沒掉下城去——騎兵身上的鎧甲半數都是幷州的樣式，這下真說不清了。那陣前的袁軍騎兵剛好救得了胥胄，回頭卻見青州騎兵切菜砍瓜般已殺入步卒陣中。

“左翼救左，右翼救右！殺！”胥胄忙中不亂，喝令道，換了麾下一匹戰馬便搶先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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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左右兩翼的騎兵為救胥胄已經糾纏在了一塊，這下既要分開還得列陣衝鋒，談何容易，從城樓上看下去只紛亂不堪猶如亂麻。

“擂鼓，全軍壓上！”荀攸抓住機會，城下的青州軍大步踏上。被於毒纏住了袁軍將領見狀肝膽欲裂，慌忙提馬便走，於毒與後面追殺，連殺兩將一頭撞進袁軍步卒之中。

主將搏命，身後青州軍蜂擁而上，騎馬弓手亂箭四射，只射得袁軍雞飛狗跳。步卒夾著騎兵，騎兵夾著步卒。姜維知道自己這邊的騎兵不過是各部斥候臨時徵調，堅決不和冀州騎兵對抗，只一門心思尋薄弱之處殺入，一路掩殺步卒而已。

陣勢已亂，縱然胥胄武曲星附身也整不了隊形，不得不隨著麾下四散逃了。

袁軍大敗。

胥胄剛逃回大營，身後追兵已至，敗軍將自家大營衝散。棄了大營，引潰兵狂奔，又被青州軍追殺三十裡方才止住腳步。一路橫屍不斷，降兵不知凡幾。

既已戰敗，青州軍勢大，胥胄不敢再戰。只得領著數百殘兵去了曲梁。路上倒是將失敗的原因折騰的清清楚楚——趙國太守劉戡不戰而降，幷州客軍勾結青州敵軍左右埋伏偷了營寨，只能請鄴城留守大將高幹增援了。

守兵回城，荀攸等心情大好，令姜維著降卒關押，擇其勇猛者吞併，裝作渾然沒有注意張遼那張陰沉似水的苦臉。

“張大哥莫要動怒。”賈穆將手搭在張遼肩上，無視張遼直抽的眼角，笑道：“敗了胥胄，鄴城無兵可調，曲梁又奈何不了我等，高幹唯有向袁紹和袁譚求援。不過我估計袁紹現在自身難保，也只有從嶽沙那邊抽調兵力過來，這不是圍魏救趙了嗎？”見張遼欲言又止，賈穆一副深沉的模樣道：“甲冑的事更別放在心上，你想啊，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那些甲冑是張大哥借給我們的呢？”

一提起甲冑，張遼恨恨的幾乎想要給眼前這痞子兩拳，不等他說話，那痞子又道：“幷州鐵騎兵鋒無雙，魏續將軍要走，誰能阻攔？高幹小兒若是敢出兵追擊，我們就趁機取了鄴城，高幹首尾失顧，又奈何得了魏將軍？再說荀軍師更有妙計，那袁紹未必還能回得了冀州，說不準這冀州不久就得換了姓名。走，回太守府去找劉戡大人喝酒去！”

數日後魏續果然逃回了邯鄲，一千人馬只剩半數不到。損失雖然慘重，但畢竟魏續本人無恙，荀攸這邊每日裡又好酒好肉招待，令張遼心中之火無處發洩。偏偏賈穆這廝將曹性恭維得天上無雙地下第一，樂呵呵的比在幷州還要囂張，張遼看在眼中，記在心裡，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這支客軍到底該幫冀州好還是青州好。魏續雖能力一般，也有些眼色，一旁勸了張遼，身在屋簷下暫時得低頭。這一番下來，張遼只得暗暗拿定主意各不相幫。孰料正是這番想法，讓他們進了荀攸的糓中。

胥胄慘敗，與馬頓合兵一處集結潰兵也不到七千，當然不敢再攻打邯鄲了。鄴城空虛，高幹無兵可調，不得不快馬傳書袁紹袁譚。

數日後，李蒙李大目各領兩千人馬輕取易陽、廣年，隨後北上下南和、平鄉、任縣等城。冀州內部掀起了熊熊戰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