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八章 第二次嶽沙保衛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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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烏沉沉的,鉛色的雲彷彿一伸手就能夠著,死死的壓在嶽沙搖搖欲墜的城頭之上。沒有一絲風,那杆“關”字大旗有氣無力的耷拉著。頂上立著一隻烏鴉,斜著腦袋看著城牆上筋疲力竭滿身血汙的人類。輕輕的梳理了一番黑乎乎的羽毛,呱呱叫了兩聲振翅飛了——巢裡面兩隻小寶貝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它得趁暴雨之前再來一趟——儘管已經開始有些厭煩那人肉的味道了。

城牆上無數的坑坑窪窪,那是被投石車砸過的痕跡,有了地方連堅硬的磚塊都給砸碎掉了,有的稜角還掛著幾根肉絲模樣的玩意。一條條一灘灘黑紅的血跡將城牆染得斑駁,就像淘氣的孩子的抽象畫。再往上,女牆東一截西一截跟狗啃似的。城牆上碎石遍地,床弩完好的還有八具,都沾滿黃的白的紅的黑的腥臭的玩意,袁軍攻勢愈發的兇猛,每日都有爬上城牆的的袁軍除了對付嶽沙士卒外第一首選目標就是這些殺傷力巨大的床弩,城內的工匠盡了最大的努力依舊趕不上損耗的速度。

連日來袁軍的投石車大發神威,連躲在城牆後面的投石車也被砸壞了數座,當然袁軍的被砸爛的更多。垛口十不存一,不少地方已經是用草袋裝著那些砸進城的碎石堆砌,再將厚實的木板夾在中間作為擋箭所用。總之就是一副慘象。

抹了一把混著血的汗水,關羽拎著卷了刃的繯首刀健步走到勉強還看得出是城樓的建築下朝賈詡抱了抱拳,坐下,隨手將刀扔掉,然後將左手伸出來讓醫官包紮——一條一寸上猙獰的傷口向兩邊翻轉,幾可見骨。

“關將軍,請服藥。”袁永從藥箱中取出一隻小盒,盒中還有十幾粒粉紅的藥丸。

“可是麻藥?”

“是。”

“不用!”關羽拒絕道。這麻藥是白沙請呂郎心配置的專用於清理創口,當然也是毒藥。不是華佗的麻沸散,副作用就是有可能傷害到神經。

“將軍.......”

旁邊賈詡準備相勸,關羽鳳目一怒,“直接敷藥!”

袁永咂咂嘴,“那請將軍忍耐一二。”遞過一卷白布,示意關羽咬住,關羽不接,對賈詡道:“軍師,這麼苦守也不是辦法,是不是本將軍出城衝上一陣?”

賈詡的表情依舊帶著笑意,彈了彈髒兮兮的文士袍,道:“關將軍,城中沒有騎兵,如何衝陣?”

“可是——”

“關將軍請看,”賈詡指著城下,無數具變成刺蝟的屍體,還有無數的袁軍傷兵在哀嚎,傷稍微輕點的正手腳並用朝本陣爬去,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紅的痕跡,就跟蝸牛爬過一樣,不知什麼時候便不再動了。“我軍傷亡甚重,袁軍傷亡比我等更加十倍。袁譚連攻十日,折損近萬餘,便是我們的成績。關將軍,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便是守,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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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當然知道賈詡的計謀,只是袁軍的攻勢一日勝過一日,乾龍營一萬兩千人現在還能上陣的已不足萬人,而嶽沙營的那些新兵損失更超過三成,簡雍已奉命在城中徵召一萬新兵。賈詡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他將所有的騎兵調出,整個嶽沙城中只有三匹馬,還是為關羽鬥將特意留下的。袁軍騎兵強大,城破後就是想跑都跑不掉,絕對的“置之死地而無生”。

關羽的身子一抖,嘴角扯了一扯,卻沒有發出聲來。袁永用冷透的淡鹽開水將關羽手背上的血跡沖洗乾淨,檢查有無雜物殘留,再用棉花粘著過濾了好幾次的酒水消毒,然後敷藥,裹上用開水煮過的白布,最後取了一塊巴掌大的木板和關羽的手掌綁在一起,避免他握手時將傷口再次迸裂。

消毒一說是主公建議和強制要求的,這麼做以後確實傷口惡化的比例下降了極多。只是不管是用鹽水還是酒水洗都痛徹心扉,非要吃麻藥才能忍受得住。便是如此,能享受這般待遇的也只能是軍司馬以上者,麻藥的產量實在是太低了。

“軍師,關將軍,蔡將軍。”簡雍喘著大氣擠過人群上來,看了周圍一眼,見士卒們沒有注意這邊,小聲道:“城南的地道已經挖得差不多了......”

“離城有多遠?”

“不到三里......”

“太近。還得繼續挖!”關羽甩了甩手,“袁大師,木板這麼夾著,某如何用刀?”城上空間狹窄,他的青龍偃月刀施展不開,故而用的是普通的繯首刀。但若殺出城去,左手根本沒法握刀。

“關將軍神人也!”袁永歎服一聲,整個過程關羽就只輕微的痙攣了一下,連聲線都沒多少變化——呵呵,他當然不知道這廝歷史上可有“刮骨療傷”的壯舉。“關將軍,在傷口徹底癒合之前,關將軍用不得大刀。”

“關將軍乃真神人也!”賈詡蔡陽和簡雍也讚歎了一聲,關羽不以為是,沉聲道:“那地道便是我等的退路,簡大人還請努力!”

簡雍欲言又止,那地道並不好挖,主要是得從城牆基腳之下穿過去,嶽沙地下水豐富,當初挖城牆基礎的時候就是一邊往外舀水一邊敷設條石。為了挖這條地道已經付出了兩條人命——都是淹死的,到現在還隨時有人在下面舀水。簡雍的地位不在在關羽之下,但關羽和主公乃是結義兄弟,是以簡雍也不好拂了關羽的面子,一咬牙便沒說什麼了。

“憲和,糧草軍械可還足夠?”賈詡打著眼色岔開話題,挖地道的困難他也是知道的。

“當初主公留下的糧草還夠三個月之用。不過軍械消耗得有些快了,尤其是礌石和箭支。”

當初沒料到袁軍會將主攻方向定在嶽沙,限於倉庫容積,白沙去徐州時留下的物資主要是糧食。滾木可以在半夜將軍士吊下城拖上來,但礌石能回收的不多,尤其是投石車用的圓石已用光了,只能回收袁軍投射入城又沒怎麼損壞還基本保持球狀的石頭了。箭支耗損最快,為防止嶽沙回收,袁軍每日撤軍不僅儘量收集走,還在城外還專門安排了隊伍騷擾,因此能回收的不過十之一二。探出頭去,城下破碎的石塊、肢體和亂七八糟的東西已堆積了近一丈高。

“噹噹當”一陣急促刺耳的敲金聲響起,賈詡等臉色一變,喝道:“快!快下城樓!”

遠處,二三十具沉重的投石車被袁軍推著漸漸靠近,城牆上一陣狼奔豕突,只蔡陽領著弓箭手躲在女牆後,幾個死士不時小心的探出腦袋觀察袁軍的動向。弓箭手不能撤下,不然在投石車停下之後袁軍步卒就有足夠的時間衝到城下,這是前兩天血的教訓。那次袁軍幾乎搶佔了四分之一的城牆,便是賈詡都殺了兩人。費盡千辛萬苦將袁軍趕下城去,城牆上整整鋪了三層屍體,就是關羽和蔡陽身上的鐵甲也不得不返爐重鑄了。

“biu~”尖銳的聲音響起,接著“嘭”的一聲響,人頭大小的圓石重重的砸在城牆上,幾塊城磚被砸出裂紋。

嘭!嘭!不斷響起,其中一塊石頭正巧飛過城牆落在了上城甬道上砸在了正在下城的百姓中,一個人的腦袋瞬間像氣球一樣爆裂,石頭再砸在他前面的人背心,那人口中噴出的鮮血還夾著內臟的碎塊,後腦被掀開,一身不吭的倒下;再前面一人一個趔趄,卻再也爬不起來——右腿被砸得稀爛離開了身子;最後石塊砸中一人的腳跟,將其骨頭粉碎再咕嚕嚕的滾下了甬道去。

更多的石頭飛過城牆砸進城裡,好在嶽沙城中的路面早換做了“瀝青路”——小石子混著重油和黃土鋪設,較石板路軟了許多,因此能吸收更多的能量,讓破碎的飛石殺傷力大減。即便如此,城中依舊慘呼聲此起彼伏。

“放石!”

“拉!”

沒跟著白沙去徐州的張衝臨時負責投石車,透過城牆上的士卒的指引號令投石車以牙還牙。投石車的命中率悲催的低,一百塊石頭能有一塊正中目標就已是萬幸。十天來張衝已經不知道拋了多少石頭出去,也只砸壞了袁軍十餘座投石車。倒是袁軍佔些便宜,畢竟相比於投石車,城牆這個目標大了無數倍,只要將石頭砸過來便是。

事實上,死於投石車的人並不多,還遠遠比不上弓弩和刀槍,但是死人的慘狀令人心悸,與其說是殺傷性武器,倒不如說是降士氣的武器。

嘭,一塊石頭砸在蔡陽身後,蔡陽只覺身子一沉,身後親兵的腦袋耷拉在了他的肩膀上。蔡陽不敢推開,他知道揹著大盾的親兵都給飛石砸死,推開他就是嫌自己命長了。

城下,袁軍洶湧而至,到城下五十步停止,前面的袁軍背負著鼓囊囊沉重的草袋,手中沒有武器只有一張盾牌。後面的自然是弓箭手。

蔡陽大驚,叫道:“傳令,準備重油!”

無人應答。

蔡陽咬了咬牙,推開親衛的屍體,幾步跨過,朝城內的人叫道:“準備重油!”

Biu一聲響,一塊石頭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盔砸進城中,將路面砸出一個一尺的深坑,跳了幾次裂開。

蔡陽嚇得臉色發青,慌忙又躲回了女牆之下。

整整一個時辰,袁軍投石車終於停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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