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航坐在火山口邊緣，直面zhōng yāng那漸漸虛無的小女孩，用思維向依光發問：

“阿綿……她還好嗎？”

依光深深凝視著他，和他展開不為人知的交流：

“可以說好，也可以說不好，但她不會死，你放心。”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依光？”

“我不想被人知道依光變成這樣，況且你曾笑話依光是有史以來最倒黴的武神，人家也要面子的嘛。”

“你真的死在魔界了？”

“我的肉身毀了，元神與長鞭的器靈結合，在魔界生存九千年，直到遇見你，我汲取你的生命能量，用千年時間恢復肉身，變成了阿綿。”

“阿綿這個名字是真是假？”

“是我師父取的，天下沒人知道依光的小名叫阿綿。”

“現在大事已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為什麼？”

“梵天火山是一萬多年前我晉升武神的地方，知道我為什麼選擇這裡嗎？”

“難道是……用天地異象來掩飾成神？”

“真聰明，為了不讓仙族發現我晉升，我利用焚天火山爆發的機會，在火山口成功晉升，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天地異象是火山噴發導致，沒想到裡面冒出個新武神。”

“為什麼今天你可以恢復實力？”

“當年我晉升前在火山口佈下陣法，怕自己失敗，就用陣法截留一部分力量，留待以後再次晉升。那次我成功了，截留的力量並未浪費，一直儲存在陣法中，今天我破開陣法，收回那部分力量，因此能變回依光。”

“這只是依光一部分的力量？”

“我現在的實力只及全盛時期十分之一，所以別看我表面上很輕鬆，其實我的力量已所剩無幾。”

“什麼？”

“在這十分之一的力量中，我要用九成力量打造一條空間通道，剩下一成力量對付那些傢伙，現在通道完成了，我的力量也沒了，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要打造通道？現在大局已定，你根本不用浪費力量。”

“傻子，如果就這樣離開，你很快會面臨無盡追殺。我曾讓你在魔界受盡苦難，怎能繼續過那種生活？”

“哪有人追殺我？”

“玄宗已被仙族控制，十個武帝只是先頭部隊，後面還有數不清的高手，不出我意料的話，人間將迎來新的浩劫，我若實力還在自然不怕，但現在我必須再活一次，顧不上他們了。因此在這期間，你應該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不能留在天朗大陸。”

“天朗大陸以外？難道是那個島？”

“對，我送你去那個島，那裡有黑炭，或許還能見到我師父，你高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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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一起去！”

“我去不了。依光就要死了，阿綿必須活著，以前的阿綿依靠你的生命能量活了一千年，現在一切重來，需要更強大的生命能量，阿綿會去一個地方沉睡，很久以後才能回來。”

“去什麼地方？我陪你！”

“那裡只適合靈體與元神，任何肉身無法存活。”

“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起死！”

“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會死，別忘了我們是生命共同體。所以拜託你好好活下去，等到那一天和我重逢，我還會做你的老婆。”

交流結束，元航霍然起立，大喊道：“不行！我不答應！”

空中的依光看他一眼，神情滿是溫柔，隨後向眾人望去，最後定在月娥身上，微笑道：“月娥，當初我笑你們把依光說成天神，你說天下沒人有資格評論依光，現在你認為呢？”

月娥急忙下跪道：“那rì對女神無禮，我萬分羞愧，請女神責罰！”

依光搖頭道：“不必責罰，我請你做一件事，你可願意？”

月娥道：“無論何事，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依光又向祝秋看去，道：“祝秋，我曾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是否還記得？”

祝秋一怔，想起靈宗比武大會時她對自己的請求，點頭道：“我記得。”

“現在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依光招手道，“你們過來。”

月娥大步來到依光面前，祝秋想起一事，對趙行知和鍾瑩三女道：“我有事離開一陣，你們已不是煙雨門弟子，去老八村住下，老爺子會照顧你們。”

許老漢拍胸脯道：“放心，四個娃娃從此就是老八村村民，你儘管去替女神做事，後方交給老漢我。”

依光看一眼許老漢，道：“老八村不與同類為敵，只殺異族，你做得很好。”

許老漢只覺心花怒放，顫聲道：“多謝女神，這是老八村永不更改的信念！”

依光道：“且不管北恆域，東靈域是大陸福地，你要好好守護，不許仙魔二族侵犯。”

“是！”許老漢大聲道，“老八村謹遵女神之命，誓死守護東靈域，仙魔二族見一個殺一個，絕不姑息！”

祝秋來到元航身邊，見他一臉悲憤之sè，訝道：“你怎麼了？”

“別理他，”依光道，雙目投向眾人，在江岸雪身上停了停，嘆道，“本來小公主也有份，可惜你做錯了事，只好把機會留給別人了。”

江岸雪羞愧得無地自容，跪伏在地不住抽泣。

依光對桑妙歌道：“你過來。”

“遵命！”桑妙歌快步跑來，喜滋滋道，“女神儘管差遣，我願為你做任何事！”

“不是為我，是為他，”依光指指元航，道，“你願意嗎？”

“啊？”桑妙歌大惑不解，但終究不敢抗命，點頭道，“我……願意。”

依光舒心一笑，招招手，遠處的馬車便飛了過來，紅牛與黑鷹滿含敬畏地看著她，垂下腦袋不敢親近。依光笑道：“別怕我，我還是老樣子，以後你們會見到更多同類，要好好相處，別跟它們作對。”

三女兩獸傻傻地看著她，不知她在說什麼。

依光將雙輪戰車變回巨大的四輪馬車，道：“祝秋，月娥，桑妙歌，你們隨元航去一個地方，不論去多久，不論經歷什麼，我希望你們好好照顧他，讓他儘快成長，做他的左膀右臂，永遠不離不棄。”

三女訝然半晌，最後齊聲道：“是。”

誰知元航卻不答應，搖頭道：“我不去！阿綿在哪我就在哪！”

依光柔聲道：“阿綿不是一直在這嗎？她不會走，你就算走了，以後也可以來找她。”

元航指著遠處阿綿小小的身影，道：“你看她！身子都快變成空氣了，我一走她就會死，你說什麼都沒用，我死也不離開阿綿！”

依光苦笑道：“她身體虛無是因為我的出現，等我離開，她還是那個阿綿，只不過身子會更弱，必須有強大的能量來給她養分。嗯……這樣，我留下一件東西，以後你可以隨時感知到阿綿。”

她將手中長鞭交給元航，道：“這是我用長髮煉成的法寶，是我的本命武器，無論阿綿身在何方，靈魂中都有它的烙印，因為阿綿的身體就是它的器靈。你收好長鞭，將來可以和阿綿溝通。當然了，這要等到阿綿恢復一定的實力，短時間內她會沉睡不醒。”

元航心中一喜，接下長鞭道：“她在哪沉睡？”

“我說過，一個只有靈體和元神可以生存的地方，也是這世上能量最強的地方，”依光道，“我做了這麼多，你滿意了嗎？”

元航訥訥道：“我不是不滿意，只是覺得……你根本不用離開我。”

依光嘆息道：“如果可以不離開，我絕不會出此下策，依光殺伐一生，從未嘗過天倫之樂，我比誰都想陪在你身邊，做你的妻子。”

此言可謂驚天動地，在場所有人都湧起強烈的不滿，不是對依光，而是對元航。

一時間人人心中都在暗罵：你個走了狗屎運的臭小子，一代女神居然想做你老婆，真是你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再給女神擺臉sè，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

祝秋三女卻感覺不妙，依光將元航託付給她們，又說出如此深情的言語，莫非她在安排後事？

元航“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阿綿……我舍不得你……你不在我撐不下去……”

依光眼中也有淚光閃爍，輕嘆道：“我沒時間了，你們走。”

她揮揮手，祝秋、月娥、桑妙歌便不由自主飛進了馬車，隨後馬車也飛了起來，懸浮在她面前。

她湊近元航，在他額頭深深一吻，道：“但願女神保佑，我們有再見的一天。”

元航急忙掙扎，大哭道：“別趕我走！讓我留下！阿綿……阿綿……”

依光落下兩行清淚，將他丟進馬車，隨後手指天空某處，一道光從她指尖發出，掠過萬丈之遙，變成一個陣法，在天穹中扯出一個口子，就像一條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元航從馬車尾部探出腦袋，大哭道：“別讓我走！阿綿！我不想走！”

“別了，我的元航。”依光輕輕地說。

她揮手一拋，偌大的馬車輕若無物，被她拋向天空，往那通道口飛去。

就在馬車進入通道的最後時刻，所有人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奇景。

依光的身體迅速變大，從一丈高到十丈高，從十丈到百丈，再到千丈、萬丈、億丈，每變大一次，她的身體就稀薄一分，最後幾乎有整個天朗大陸那麼大，她的身體已虛若空氣，僅剩極淡的人形。

與此同時，阿綿的身體卻在緩緩凝固，從虛無變成實體。

未幾，對換結束，一切定型。

阿綿抬頭，看到馬車進入空中通道，轉瞬不見。

阿綿笑了，腳下陣法陡然消失，她縱身躍進火山。

這時，那頂天立地的依光已變得比星球還大，如果有人站在星空的另一端，會發現一幕極其壯觀的情景：

一個女人，手託整顆星球，在太空中翩翩起舞。

依光回眸，看看這生她養她的世界，又抬眼望天，彷彿看到世界之外的世界、宇宙之外的宇宙，那裡站著女神，用一種滿意的神情注視著她。

依光嫣然而笑，變為無窮大，向域外星空擴散而去，身體氣化，漸漸消失。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回憶著剛才的奇景，內心滿是震撼。

依光死了嗎？

阿綿死了嗎？

這就像空中突然出現的神奇通道，成為一個不解之謎。

通道已消失，像流星拖著尾巴掠過天際，留下一條瑰麗而璀璨的痕。

元航最後一聲悲呼猶在天地間迴盪：

“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