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劇縮小的“宇宙”中，元航感受到了最大程度的痛。

試想一下，原本像一座山般龐大的暗能量濃縮成一粒沙，體積小了，份量卻不變，那是何等驚人的壓力。

元航以《獸王**》苦苦支撐，發現這樣會導致元獸受傷，於是改用《無法無天》，本以為這是世上最強大的防禦神功，沒想到仍經不住壓力，九大神陣寸寸瓦解，四十五個陣眼黯淡無光，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在呻吟，即將被活活撕裂。

“難道我會死在這裡？”元航暗忖，但又覺得不甘心，他面對容澄心尚且全身而退，面對敖霸還能獲勝，多少大風大浪都經歷過，怎會對付不了區區八個女流。

因此他並未像往常那樣，用心靈向阿綿道別。

他覺得自己不會死，至少能撐到援兵趕來。

《無法無天》終於破裂，元航只好運起壓箱底功夫《元始天經》，在八個巨人的配合下，苦苦支撐下去。

而在陣型外，席問遠不如元航樂觀，他知道元航瀕臨死亡，絕對等不到元殤歸來。

席問嘆一口氣，道：“小元啊小元，看在你對我不錯的份上，我幫你一把，雖然我也不知該幹什麼，但罵罵八個女人總沒問題。”

他跳了出來，指著八女大罵道：“媽了個逼！你們這幫醜八怪婆娘，竟敢用元赫的陣法對付元氏後人，小心元赫的鬼魂來找你們算賬，每天晚上鬼壓身，叫你們不得安寧！”

八女充耳不聞，他只是一個地源境修士，沒人將他放在眼裡，哪怕坐著不動讓他打，又能搞出什麼花樣？

席問索xìng一個接一個往下罵：“葉明鏡，你個死老太婆醜得跟山魈似的，老子看見就想吐！樓明月，你老得就剩下一把骨頭，怎麼還不入土啊？阮澄芳，你知不知道自己披頭散髮的樣子像女鬼？紀澄軒，你是青樓出身，這身行頭跟我相好的花姑娘一模一樣。舒淨寧，你戴朵紅花整個就一村姑。木淨音，你嘴巴那麼大，是不是咬男人那話兒變大的啊？項安息，你的名字真合適，我看你還是快快安息了。還有江岸雪，你……你……你……他媽的，我都懶得說你！”

八女無名火起，紛紛向他怒視而來，尤其是葉明鏡，想自己在澄明宮如神仙般高高在上，在他嘴裡居然成了山魈，忍不住罵道：“該死的東西，等會就殺了你！”

在她開口的一瞬間，席問突然期近，灑出一片白茫茫的東西。

石灰粉！

八女急忙閉眼，樓明月喝道：“不可分神！最後一擊！”

八女齊齊發功，祭出小無限陣最後必殺技。

席問倏忽來到項安息與江岸雪面前，“噼裡啪啦”連扇十幾個耳光，隨即一腳踹在舒淨寧後腦上，緊接著又伸出怪手，在木淨音胸部狠狠捏了一把，最後走之前還不忘對葉明鏡啐了一口，噴了她滿臉的唾沫星子。

“八個大**！”席問怪叫一聲，撒腿跑得無影無蹤。

於是乎，葉明鏡、舒淨寧、木淨音、項安息、江岸雪都受到影響，這最後一擊也就沒發揮全力，只達到七成。

“轟隆！”

聚變終於引發爆炸，“宇宙”灰飛煙滅。

陣內傳來元航一聲慘叫，高大的身軀消失無形。

他的身體徹底粉碎，化為細小的粒子，一縷元神仍在陣中飄蕩，久久不去。

樓明月長嘆道：“可惜他沒能形神俱滅，我們發力不均，只能如此。接下來繼續發功，將他元神煉化，才能永絕後患。”

葉明鏡怒吼道：“那個畜生去哪了？我要殺了他！”

“別動！”樓明月道，“在煉化元神前，任何人不得離開一步。”

眾女只好強壓心頭火氣，全力煉化陣中那道元神。

江岸雪望著空空如也的陣中，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你終於踏上了黃泉路，而我，終於變成了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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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航感到自己失去了身體，八個巨人變成八個光點，陪伴自己飛向未知的遠方。

“我死了嗎？”他喃喃自語，“這是在黃泉路上嗎？”

顯然不是。

此時的他甚至連元神也不是，只是一縷jīng神能。

奇怪的是，這縷jīng神能彷彿有目標，沿著一道看不見的軌跡，向宇宙中某個地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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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了一個藍綠相間的美麗星球，大部分藍sè區域是海洋，其中有一個綠sè的環形物，那應該是天朗大陸，像翡翠玉鐲般鑲嵌在球體上，美得令人心顫。

他沒機會細賞，星球離自己越來越遠，不一會就看見了廣袤的星空，遠處有星雲和星河，太陽星辰閃閃發光，無盡的“暗”滲透一切，他又置身於冰冷黑暗的宇宙。

他不由自主隨著jīng神能飛越，直到星球變成茶杯口大小，終於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個“點”。

凡界、仙界、魔界共有的一個點。

當年百大武神爆體犧牲之處，也是仙魔兩界毀滅的源頭。

三界原點。

“我為什麼會來這裡？”元航心下詫異，暗歎，“上回看見這個點還是在魔界，身邊有祝秋、扶瓏和綽約，今天在凡界，卻成了我孤身一人。”

他本以為只是路過，接著要繼續翱翔宇宙，沒想到卻是終點，某種神秘的因素牽引著他的jīng神能，向那個“點”一頭衝了進去。

“死了死了！”元航暗暗叫苦，“扶瓏說這個點極其危險，進去就出不來，這下我真的死定了。”

穿過一片奇怪的屏障，他進入這個世界，發現這裡的一切都很怪，各種截然不同的能量在此匯聚，時間空間一片混亂，無數個支離破碎的次元交集，偶爾投去一眼，可以看到許多陌生的世界，像鏡子一樣反shè到他眼裡。

元航陷入無盡的悲涼，在心中默默寄語：

“我死了……老爸老媽，請恕我不能給你們報仇。祝秋，扶瓏，你們在域外還好嗎？月娥，妙歌，祝你們快樂。黑炭，蠻獸大軍就交給你了。大師兄、二師兄、三位師姐，祝一切安好。乾爹乾媽，老爺子，你們多保重。各位兄弟姐妹，大家永別了。阿綿……唉，我想死你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時空停滯，一切凝固，元航的眼中只剩一幅畫面。

阿綿！

她盤膝坐在虛空中，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深深凝視著他。

元航笑道：“這地方真好，腦裡想到什麼就出現什麼，指不定這就是天堂，老子殺人無數還能進天堂，死之前還能見阿綿，這輩子也值了。”

他的jīng神能飛近阿綿，仔細端詳一陣，喜滋滋道：“這個幻象跟不久前看到的一樣，是少女阿綿，不是當年的小女娃阿綿，嘿嘿，老子賺大了。”

想想反正很快就要死，索xìng把心裡話都說乾淨。他指著阿綿笑嘻嘻地說：“瞧你，個頭又高了，當年你說長大後要嫁給我，人間女子十六歲可以嫁人，你這樣子應該也差不多了。我死之前跟你拜天地，才叫終生無憾。嘿嘿，瞧這小胸脯，瞧這小屁股，還有這小長腿，跟以前真不一樣了。嘖嘖嘖，我老婆真漂亮，恨不得立馬把你給放倒……”

阿綿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似嗔似惱的神情。

“喲！還有表情！跟真的似的，”元航樂得手舞足蹈，大笑道，“我說老婆啊，咱們在陽間沒湊成對，在yīn間總要滿足我一次，對你又沒什麼損失，死的是我不是你。這鬼地方也沒人，不如這就比劃比劃？哈哈！老婆看好了，為夫來也——”

他猛撲過去，“嘭”的一聲，被阿綿撞得飛開十丈。

此時的阿綿已是柳眉倒立杏眼圓睜，凜冽的殺氣騰騰而起。

元航奇道：“怎麼回事？你不是虛影麼？我還做好準備撲個空，結果愣把我給撞飛了。我說阿綿啊，你幹嘛這麼兇？我死都死了，你就不能給個笑臉？”

阿綿口唇翕動，吐出一句：“誰說你死了？”

元航一愣，隨即一呆，接著一木，神情百變，最後化為萬種悲傷，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原來你也死了！敖霸最後自爆，把你給炸死了！我的阿綿啊！老天待你何其不公！你我未能在人間相聚，卻落得在yīn間重逢！我恨啊……我恨這個無情的老天……我恨那個該死的女神……我他媽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閉嘴！”阿綿冷冷打斷。

元航淚流滿面，啜泣道：“沒關係，我們一起死，黃泉路上有我陪你，你不會孤獨……”

阿綿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你沒死，我也沒死，我們都活著！”

“切，騙鬼呢，”元航喃喃道，“哦對了，我就是一個鬼，你在逗我玩……呵呵，我老婆多善解人意，到了yīn間還對我這麼好，我真想把你揉進身子裡，使勁親個夠……”

阿綿無力地翻翻白眼，苦笑道：“還要我說多少次？我們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因為我們是生命共同體，所以你的jīng神能飛到這裡與我相會，懂嗎？”

元航終於安靜下來。

他呆呆望著阿綿，又傻傻看著身旁的世界，再使勁回憶所有的過往，渾身大震。

“真的……真的……真的是你？”元航顫聲道。

“當然是我，你怎麼咒我也不會死！”阿綿沒好氣地說。

元航凝視著她，流下滾滾熱淚。

阿綿白他一眼：“幾年不見，還是這副傻樣，沒治了你。”

元航腦裡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冒出一句話：

“那我還能把你放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