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目前對凜鐵礦的開採，大概在八百噸左右，接下來就需要繼續擴大礦洞的數量了。”

異獸星球上，大乾的官員如實彙報，“不過，這一點恐怕有點難。”

聲音中帶著猶豫, 這名中年人抬起目光撇了一眼夜梟，見到後者沒有什麼反應後才輕聲開口。

“叄萬人，除去叄千士兵，剩下兩萬七千礦業開採人員，在這幾個月來損失了四成，死亡超過一萬人數，如今能夠繼續開採的數量，只剩下不到一萬七了。”

來之前, 誰也沒有想到死亡率會如此之高, 而這也正是官員恐懼的原因，他擔心夜梟怪罪。

“死亡率……有些高了。”出乎意料的，夜梟的聲音很平靜。

聽不出任何喜怒，但是面前的人已經緊張了起來，身軀不由自主地下彎。

“稟國師，如此死亡，的確是因為對這星球的陌生，但我相信，日後的死亡會大幅度減少的。”

“八百噸……”夜梟筆者眼睛沉默下來，直到良久之後，“這個數量可不夠。”

“我會讓青乙星再送一批人過來，但也希望你的承諾能夠有效，否則我不能保證你還能活著離開這顆星球。”

要是一直保持著四成的死亡率，總要有人為此負責以平息各方不穩定的因素。

瞭解了這邊的事之後，夜梟回到了那顆樹的下方, 神秘的力量揮灑落下，躁動的心臟開始漸漸平息，變得平靜無比，如同山谷深處的寒潭。

冰冷而孤寂。

……

腦海中，無數的鮮血和哀嚎閃爍，最終，全都化作了城市的廢墟。

他就像一個過客，走在那些廢墟之上，感受著下方呼吸的生命以及……停止跳動的心臟。

他就像一個過客，這一切，彷佛都是虛幻特效。

他就像一個過客……哪怕這些都是他所造成的。

“我……”夜梟手掌靠近了自己的心臟，“並不愧疚。”

“魔鬼之音，聲名遠揚，這都代表不了什麼？”

“那我為何剋制？我在擔心什麼？”感受著自己心臟的跳動，夜梟陷入沉思。

頭頂的樹冠梭梭作響，翠綠的葉子散發著熒光，散落的光輝中，讓任何人都心神寧靜。

夜梟閉著眼，腦海中的城市廢墟彷佛時間倒流，回到了戰鬥爆發之前。

高樓大廈林立，人影錯落遍佈在每一條接道，他們說說笑笑，他們互相嫉妒, 他們自成團體。

最終，天空下起了雨，所有的人都變成了陰影的輪廓，只有一個人型沉默著在雨中前進。

夜梟就是其中的一員，但他沒有變成影子輪廓，他還是他。

“我是滄月星的夜家子，滄月星沒了，我出現在了希爾星，那裡，同樣人來人往。”

“我在宇宙的角落，在星辰之間，在人群之中，但我……彷佛披上了一層偽裝。”

“我的內心很暴躁，嗜血的念頭在雙眼亮起，在雙手蠕動，羊群之中，有一隻羊皮之下，隱藏著一隻狼。”

“我就是那只狼。”

頭頂，翠綠的樹冠越發搖晃，它們能讓靈魂安靜，同樣的，也更加能夠清晰的感受靈魂。

兩種對立的力量在摩擦，於是虛空中有了風，晃動了一切。

“我知道自己是個人，但我好像失去了屬於人類的一切情感，這，就是我恐懼的。”

“從成為星主，成為猙獸之王的那一刻開始，我也成為了猙！”

“所以，我不一樣了，但我害怕這樣的不一樣，它讓我對鮮紅血液的溫度，失去了感知。”

夜梟的周圍，黑色的霧氣迷茫，隱約之間能夠看到鱗片閃爍，隨後虛空中響起低沉的吼聲，如同匍匐在雲端的勐獸甦醒了過來，打起了哈欠。

於此同時，整個異獸星球上的所有異獸都開始警覺地看向四周，它們感受到了可怕的威脅，就是雷霆和雲霄兩頭巨獸，也選擇了趴在地面，頭顱貼地。

“王……”

“對鮮血的渴望，對生命的漠視，讓我迷茫了自身，我是人？還是巨獸？”

“我知道自己是人，很確定，因為種族天賦，本身就是一個種族的延申，我不是人，何以獲得這個種族的天賦？”

“但是內心的深處，我在抗拒，因為……秩序。”

“人類的文明之中，存在有秩序，那樣的秩序，讓我對自身的行為和冷漠有了懷疑。”

“整個人族衍生的秩序，和我的心，有了些許區別，我並非魔頭，但我所行之事，卻也不同於良善之人。”

“這樣的陌生和差距，讓我對自己……有了懷疑。”

“於是，我開始剋制，想讓自己融入正常文明之中，我是狼，但我不介意成為羊。”

夜梟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世界色彩斑斕與暗紅開始扭曲交錯，最終，形成了陰陽太極旋轉，只不過那兩條魚之中沒有眼睛。

“但我……還是狼，安全航路上那些家族恐懼我，想要殺死我，同樣也是因為，他們比我自己更加早的發現我是狼。”

“但我自己內心下意識的否定，所以……我中計了，被騙到了鄴羅，遭到了襲殺。”

“否定了真實，我在逃避某些力量的侵蝕，我想讓自己變得正常一些，但是，狼和羊，本就是一樣的。”

視野中的太極圖世界散去，巨樹之下，天地重新恢復到了正常，這顆星球，再一次有了生機。

“思維完整度……”這一刻，夜梟想到了在星主階梯中思維網的提示音，他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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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龐大，人族中的人也不盡相同，他們中，有的成為了幸運兒，得到了種族天賦成為了星主。

驟然將臨的驚喜，註定了會讓某些人頭腦一熱。

他們人為自己和普通人再也不一樣了，他們是新的人類，是更高等的生物，從而，對普通產生下意識的否定。

他們人為自己高於人類，而這樣潛移默化的改變，就會讓他們認為自己……不是人。

可笑人族的種族天賦獲得者，會認為自己不是人族。

這就是思維認知的偏差，也是完整度的破壞，是驟然將臨的機緣下有的人……德不配位。

他們只是足夠幸運，但是他們的能力和認知，並不夠資格去承擔這樣的機緣。

簡單地說，有的人把握不住太過強大的種族天賦，而衝昏了頭腦。

“不知道我的思維完整度，有沒有下降，或許要下一次去星主階梯檢測一下。”

夜梟站起了身，對那片廢墟再無任何想法，轉身看向這顆超凡之樹，終於感覺到這是個好東西。

要不是在這裡，夜梟覺得自己可能會發瘋的，指不定做出什麼血腥之事來。

“可見，一個人正確的認識到自己有多麼的重要。”

然而夜梟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是，在他頓悟的這段時間裡，看不見摸不著的思維網之中，早已有了一份屬於他的記錄。

那個代表了思維完整度的95%，在瘋狂的顫抖，下降，直到落在90%的邊緣徘徊，下一刻就將引起思維網的警覺和關注，但在最後，那個數字還是穩定了下來，並且持續上升。

96%，是最後的結果，綠色的背景，證明了這個數值的穩定。

無處不在的思維網，無處不在。

這是令宇宙億萬種族都為之恐懼的力量。

這是人族瘋狂內鬥但卻能夠無懼異族侵襲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