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莫璃。”
“和死者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
“你不配合我們工作？”
莫璃垂著的睫毛一抬，清澈的眼睛直視著對面錄口供的警察人員。
“她上周五被一群未成年人霸凌，我和我朋友幫了她。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莫璃的目光真誠又悲慟，負責詢問的工作人員筆尖一頓，低下頭，接著詢問下一個問題。
“說說吧，你當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莫璃如實地將自己去學校的目的和一整天的時間線詳細地告訴給了警察。
莫璃配合，警察錄得也快，一個多小時，莫璃就被警察們送出了警局。
警局門口，任宇涵靠著欄杆，正在等她。
“來幹嘛的？”莫璃身心俱疲，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與任宇涵玩貓與老鼠的遊戲。
莫璃面色蒼白，眼底有著明顯的青紫，亂糟糟的頭髮在腦後被隨意扎了個馬尾。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兩天沒有換了，衣領處還有被雨淋過又曬乾後留下的白色痕跡。
任宇涵心臟一抽，走上前，有些強勢地伸出手拉住莫璃，像領著小朋友一樣，帶著她往遠離警局的地方走去：“我來接你回去休息。”
“休息？”莫璃輕笑了一下。
這兩天，她一閉眼，腦子裡就會出現陳韻殘破的身體。
鮮血，扭曲的四肢，死死瞪著的雙眼。
腦子裡一出現陳韻的身體，莫璃就會感覺胃部翻湧抽搐，五臟六腑燒得厲害，根本……不敢閉眼啊。
“任宇涵，你知道我是誰了吧？”莫璃咧著嘴，眼裡沒什麼笑意，有些報復性地開口問道，“一直耍我，好玩嗎？”
“是不是覺得我傻兮兮的樣子很搞笑啊？”
“任宇涵，你是不是覺得我小時候太欺負你了，你長大後就要欺負回來啊？”
“任……”
莫璃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任宇涵強行塞進了胸前。
嗯，就是埋胸。
任宇涵敞開外套，將莫璃的腦袋輕輕包裹著，兩隻溫暖的大手捂著莫璃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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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鼻尖可以聞到任宇涵衣服上輕盈的香氣，眼前由於太過靠近任宇涵的衣服，而形成了一片寂靜的黑暗。
嘖，任宇涵這小子胸肌有點好埋。
莫璃一邊感受著耳朵上的溫暖，一邊溼潤了眼眶。
“我幫你。”俊逸的年輕人湊到莫璃耳邊，輕柔地說道。
“任宇涵是大笨蛋。”
“……嗯，我是。”
“任宇涵是大笨蛋！”
“好，我就是大笨蛋。”
不到一星期，警方宣佈找到了侵犯陳韻的兇手。
是陳韻在讀初中學校的教導主任，他利用職責之便，以開除為威脅，之前多次脅迫陳韻受他侵犯。
陳韻自殺那天，教導主任攔住了陳韻，在一個監控壞了的教室裡再度侵犯她，並出言辱罵她。陳韻不堪欺辱，跳樓自殺了。
莫璃給校長打完電話後，校長去監控室的途中聽到了奇怪的響聲，便隨著聲音找了過去，撞破了教導主任的噁心行徑。教導主任看見校長來了，嚇得慌不擇路，一把推開校長，拔腿就跑。
校長生氣極了，給陳韻披了件衣服便去追教導主任。
但……校長那彌勒佛的體型顯然不太適合運動，追了一會，教導主任就跑沒影了。等校長氣喘吁吁地再回首去找陳韻時，陳韻趁著沒人艱難地爬上了天台。
那天正好是陳韻的生理期，陳韻一邊走一邊滴血，血跡從教室一路升到樓頂，校長就是沿著血跡在天台找到陳韻的。
但校長還是慢了一步。
陳韻在他眼前，絕望又堅決地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滴——”門禁卡刷門，門發出一聲脆響，開啟了。
“五分鐘，儘快出來。而且你們交談的一切內容都會被錄音，這是要求，希望莫小姐諒解。”拿著門卡的警察衝身後的女生比了個“請進”的手勢。
女生點了點頭，走進了會客室。
女生正是還沒有從玉華市離開的莫璃，她探視的物件正是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是個有些謝頂的中年男子，瘦高瘦高的，戴著眼鏡的時候面容嚴肅，好似什麼正派分子。
“莫總裁，稀客。”教導主任一隻手撐著下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慵懶地打了個招呼。
要不是他現在雙手拷著手銬，他的樣子看上去就跟個歡迎客人的主人似的，絲毫不見狼狽。
“一審才二十年，你背後的人挺厲害的。”莫璃開門見山地說道。
教導主任露出不解的神色，開口說道：“小韻已經14歲了，而且她還是自殺，給我判二十年是明顯判多了吧？”
“你一開始侵犯她的時候，她可沒到14歲。”莫璃冷言說道。
教導主任眼裡閃過一絲陰冷和怨恨，表情沒什麼變化地聳了聳肩。
“此言差矣，你證明不了我什麼時候開始侵犯她的吧？”
被害者殞命，罪犯有恃無恐。
莫璃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重複了三遍，再次抬頭。
“你妻子已經提出離婚申請了，這事你知道吧？”
教導主任聞言眼神又暗了暗。
“關你什麼事？”
莫璃向前傾了下身子，繼續說道：“你不在乎你的妻子，你的兒子你總不能不在乎吧？你包庇那些人不就是為了早點出去，為了保護你兒子嗎？”
教導主任情緒有些外洩，但好歹是個有點經歷的成年人，不至於被莫璃一問就徹底繳械。
“不是。”教導主任雙手環胸，身子向後靠，閉上眼睛說道。
教導主任這個姿勢是標準的防禦姿勢，他做出這個姿勢就說明他開始害怕了。
莫璃覺得她的猜測可能**不離十了。
成年人的交流不需要太多言語，教導主任知道莫璃的身份，也知道莫璃拿捏他能使用的手段。他現在最大的依仗就是他身後那人，如果在他心裡，他身後那人能從莫璃手中全身而退，那他必然不會有任何動搖。
他現在既然產生了不穩定的動搖，就說明，他身後那人不一定比莫璃有能耐到哪去。
莫璃傾向於，教導主任身後的那人的勢力在玉華市可能不容小覷，但他的手臂伸不到其他城市。
“現在輿論的力量還是挺強大的。”莫璃翹起二郎腿，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教導主任皺著眉頭瞥了莫璃一眼。
莫璃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啊，不好意思啊，我忘記你現在上不了網。那你應該不介意我跟你背幾句現在網上對你這件事的討論吧？”
教導主任眉頭皺得更深了，陰狠地說道：“小姑娘，禍不及家人這規矩，你應該懂吧？”
莫璃做出驚訝的表情，大大咧咧地開口說道。
“前輩，我還真不知道。”
局勢之中，兩人地位陡然互換。
莫璃來的時候，擔心的就是這人是個什麼也不在乎的。現在套出來了他的軟肋，那一切就好辦多了。
莫璃來探視教導主任之前利用自己在娛樂圈的地位，動了不少手腳。
玉華市護著教導主任那人不想這件事鬧大，莫璃自然不會如他所願，她在教導主任一審那天安排與華天娛樂公司交好的記者朋友們對這次桉件大肆宣傳，現在這件事好幾天高掛熱搜榜，熱度就沒降下來過。
現在全網都在要求重判教導主任。
如果莫璃再推波助瀾一下，那教導主任一心想要保護的兒子，就要被網友們人肉出來了。
或者準確點說，要不是莫璃現在一直找人護著教導主任的家人，他的妻兒早就被網友們挖出來扔雞蛋了。
莫璃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只需要等待教導主任內心懷疑不斷發酵，然後反過來找她。
莫璃和教導主任又閒扯了兩句，最後臨走時，教導主任突然扯下錄音耳機，雙手遮擋住嘴部，僅讓正對著他的的莫璃可以看見他的嘴型。
“孤兒院。”
“去找找那些從孤兒院離開的小孩。”
“哎哎哎！犯人李聰你在幹什麼！戴上你的耳機！”
“不好意思莫小姐，可能得請你先離開了。”
……
兩名警察在教導主任突然暴起後，迅速反應，開啟會客室門，拽著莫璃，保護著她離開了房間。
離開房間前，莫璃深深地看了教導主任一眼。
謝頂中年人動作緩慢地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頭頂昏暗的燈光讓他看上去又蒼老了許多。
教導主任將他知道的東西告訴了莫璃的這件事，很快就會被他身後的人知道，他也必然會受到更為恐怖的報應。
他現在只能祈求莫璃是個懂江湖規矩的，保住他的家人。
幸運的是，莫璃還算個好人。
莫璃當晚就派人把教導主任的妻子兒子送出國外安頓好了衣食住行，自己轉身投入了對孤兒院的深度調查。
莫璃之前也著手調查過樂居孤兒院，奈何陳韻出事後，孤兒院反向操作，大肆宣傳孤兒院受助力度不夠，無法完全關心到孩子們的心理健康，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一個弱者位置。
莫璃可以順勢對罪犯出手，但她無法逆著群眾，用輿論質疑孤兒院。
但是，孤兒院越這麼做，莫璃對孤兒院的懷疑就越重。
這兩天，她拜託任宇涵調查樂居孤兒院背後資金的供源。作為一家私營孤兒院，它背後倚靠的是大企業，而不是政府，因此它背後的水說不定會很深。
比如，樂居孤兒院的最大股東就與玉華市地頭蛇殷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查到殷氏的時候，莫璃心裡就產生了很不好的念頭。
她之前玩這個乙遊最新章節的時候玩到了殷家權力鬥爭的篇章，知道殷家家主，和他幾個兒子都不是善茬。
殷氏的產業帝國，就算是她，也沒有能力去對抗。
“宿主，等你換了下具身體，我們就可以走殷氏的劇情了，那時候幾個男主在女主調和下聯手推翻了殷氏。”系統這幾天見莫璃為了陳韻的事情東奔西跑，都不敢開口說什麼，這會兒見莫璃調查到殷氏了，急忙開口安慰道。
“等我換了下具身體？三年還是五年？”莫璃反問道，“等到了那時候，還有誰會記得陳韻這個孩子呢？”
“宿主！憑你現在的能力，根本沒辦法對付殷氏。”系統著急地說道，“而且如果你現在就對付殷氏，會導致劇情紊亂，會記你一次任務失敗的！”
莫璃仰著頭，看了會兒天花板，哂然一笑。
“才記一次，我不是還有兩次機會呢嗎？”
系統：“……”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宿主你這副不搞事不善罷甘休的樣子看上去可不像是只會違背一次劇情啊！
“宿主！”系統很是生氣，它不明白，殷氏遲早都會被扳倒，為什麼莫璃執著於現在就要硬著頭皮往前衝。
“噓……”莫璃伸出一根手指在嘴邊比了一下，輕聲說道，“統統，你知道，陳韻那時候對我說了什麼嗎？”
系統一愣，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莫璃在說陳韻跳樓後，在被送去醫院前彌留之際對莫璃說的話。
“她說……”
“‘讓他們進監獄。’”莫璃歪了下腦袋。
系統不說話了，那時也是它系統生涯第一次看到有除了宿主以外的人類在迅速流失生命力，可她依舊掙扎著說出了她死前最後的願望。
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滿嘴都是湧出的鮮血，說出的話斷斷續續的，又輕又含湖。
“統統，你還記得我當時怎麼回答她的嗎？”
“你說‘等著’。”系統悶悶不樂道。
莫璃點點頭，她和系統共享視角共享記憶，她記得的，系統自然忘不了。
“我不想讓她等太久。”
“這就是我寧願違背劇情，也要硬著頭皮上的理由。”
【作者題外話】：擔心過不了審，兩章一塊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