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視到這觸手的一瞬間，混沌扭曲的囈語便迴盪在何奧的腦海，宛如無數人的思維在他耳畔低語。

這囈語是如此的熟悉，正是何奧在精神病院看到的那個隱秘存在所帶來的囈語。

眼前如同帷幕一般的陰影觸手，彷彿就是那個隱秘存在力量的延伸。

不過蔓延到這個書房的陰影，似乎並沒有精神病院的那些陰影敏感，又或許是延伸在這個書房的力量不夠密集。

注視這些陰影，除了給何奧帶來那些混亂的囈語以外，並沒有如同精神病院那樣，被恐怖的高位存在近距離注視的感覺。

何奧看著這些陰影觸手，思索片刻，他回過頭去，看向客廳的方向。

整個客廳的上方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細長的陰影觸手，它們從天花板上的虛空中伸出，盤踞在天花板上，如同覆滿了樹冠的寄生藤的身軀。

剛剛何奧就是從這些密密麻麻的來自高位存在的陰影觸手下穿過，進入了書房。

何奧回過頭，看著如同帷幕一般籠罩書架的陰影，緩緩伸出手去，在他即將觸碰到那些陰影觸手的時候，這些觸手如同自動開啟的簾布一樣，緩緩向著兩側褪去，躲開了他的手。

與此同時，一些陰影觸手抬了起來，圍繞在何奧的周圍。

它們在‘注視著’何奧。

這一瞬間，何奧感覺有某種力量正在試圖如同剝開蓮花花包一樣剝開他的大腦，小心翼翼窺探他最深層的思維。

但是這些力量相比較於他在精神病院的時候，直面那位隱秘存在所招來的力量，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這些力量進入了他的意識，就像是沒入大海一樣，消失在平靜的波濤中。

這些觸手所帶的力量，似乎是那個隱秘存在的一部分，帶著隱秘存在的目光，但是這目光並不算強，所帶來的的汙染的力量也並不多。

不過這‘並不多’是相對於何奧來說的。

任何一個普通人，哪怕是低階的超凡者，長期在這樣力量的窺探下，也很容易被汙染，導致精神狀態出現問題。

何奧觸碰到書櫃玻璃門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看著周圍正在‘注視著’他的觸手。

他突然明白了，傑斯母親為什麼會在父親死後，情緒大變了。

那些試圖侵入何奧腦海中的力量並沒有直接強行塞入他的腦海，而是一點點的沒入進來，試圖影響他的思維，窺探的他的意識，剝開他的記憶。

它的手段是如此的溫柔，如同慢性的毒藥一般。

在短期的一兩天內，即使是普通人，都察覺不到問題。

這些觸手並不是最近就在這裡的，它們一直就在這裡。

在傑斯父親去世之後，甚至在傑斯父親去世之前，它們就在這裡。

它們就像一雙雙眼睛，佈滿這個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窺探傑斯父母的生活，窺探他們的思維，窺探他們的記憶。

這才是神秘人佈置在傑斯家裡，用以窺探傑斯父母所知曉的隱秘知識的手段。

何奧關閉了超憶，整個世界一下子恢復了清靜。

他的手放在有些積灰的書櫃門上，沉靜的書櫃彷彿靜止的時間。

空曠的房子裡只有何奧孤身一人。

但是那些不斷侵入他意識的力量在提醒著他，那些觸手並不是消失了，只是他看不見了，它們依舊纏繞在他的周圍，‘注視著’他。

不過這些觸手並不是隨時都在觸發，那位隱秘存在的力量似乎也是有限的，所以神秘人恐怕只在最關鍵的位置佈置了觸發點。

而這個觸發點就是書櫃，所有開啟書櫃的人，都會被這些觸手所窺探，待在這個屋子裡的時間越久，被窺探的時間也就越久。

但是從這個點來看，神秘人既然會把書櫃作為觸發點，那就證明他認為書櫃裡最有可能存放著那些隱秘的知識。

不過這裡就有一個問題，神秘人是如何精準的定位書櫃的位置的呢？

是這些陰影觸手本身就帶有定位的效果？

何奧看向外面的客廳，此刻客廳裡的觸手也垂了下來，如同森林裡密密麻麻垂下的藤蔓。

還是神秘人曾經以某種身份，進入過這個屋子？

何奧收回目光，他還差一些關鍵的線索，神秘人的能力實在是有些影響思考，傑斯的記憶中，沒有任何可疑的人。

當然，也有可能神秘人破解了智慧鎖，偷偷進來過這裡。

何奧拉開了所有的櫃門，手指撫摸過書櫃中的那一本本書籍，他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慮，後退幾步，拉開了距離，再次開啟了超憶。

那密密麻麻的陰影觸手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何奧的視線穿過了這些觸手，落在了觸手之後的書架上。

所有的書籍以及書籍的排列方式都出現在何奧的腦海中。

然後何奧關閉了超憶，向前一步，近距離的注視著這些書籍。

超憶記下的細節與傑斯腦海中模湖的記憶相比對。

在母親去世後，傑斯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曾經把每一本書都拿出來翻看過，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

而現在這個書櫃的擺放，和傑斯當時翻完之後的擺放很相似。

雖然記憶有些模湖，但是何奧還是大概能確定，這些書就是傑斯之前翻完了擺放回去的書籍，一本也沒有多，一本也沒有少。

何奧思索片刻，他伸出手去，把這些書都拿了下來，只留下空空的書架，他用超憶掃過書架，書架上也什麼都沒有。

沒有特殊的標記，也沒有隱藏的符號，只有自然磨損的痕跡，從那些痕跡上，何奧也看不出有什麼刻意留下的密碼。

不過這種情況倒是不出乎何奧預料，如果傑斯父親留下的東西那麼好找，就不可能傑斯、神秘人都沒有找到了。

這個事件的關鍵在於，傑斯父親要確保那些知識能被來找這些知識的神秘人的敵人看到，但是又不能被神秘人看到。

神秘人也是超凡者，而且能力詭異，還有這些來自隱秘存在的觸手的幫助，一般的超凡者還不一定有神秘人仔細而敏銳，所以一般超凡者能看到的東西，神秘人應該也能看到。

何奧看著這些觸手，若有所思。

他暫時離開了這個書房，進入了其他的房間。

傑斯父親買下的這個房子是一間小套三，一間主臥，一間次臥，一間書房。

主臥是傑斯父母的房間，在客廳另一側，書房和次臥在一側。

何奧這一次沒有進入主臥，傑斯父母的主臥已經被傑斯裡裡外外翻了個遍。

特別是在找到母親的那封絕筆信之後，他甚至把衣櫃和床都拆下來仔細找了縫隙。

物理上能找到的東西，傑斯已經翻完了。

所以何奧優先進入了傑斯自己住的次臥。

傑斯的次臥打掃的很乾淨，在和妻子蒂妮結婚以後，傑斯就搬了出去，自己在外面買了一套小房子，能夠用的上的東西大多都已經搬走了，留在這間次臥裡的，都是一些兒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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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臥的裝飾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在父母死後，傑斯也翻了一下自己的次臥，但是翻得並不仔細，因為很多東西就是他放在屋子裡的。

傑斯父母很少會動傑斯的東西，所以次臥除了定期會有一些清潔打掃以外，裡面的東西幾乎就是傑斯離開時候的樣子。

衣櫃裡還放著幾件舊衣服，已經有些腐朽破損了，整個衣櫃裡佈滿了密閉發黴的味道。

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幫傑斯清理一下衣櫃。

那時候母親就常常會拍照發給傑斯，告訴他，衣櫃上面積了多少灰，衣櫃裡掛的衣服已經很久沒有穿過了，不知道傑斯胖了沒有。

傑斯其實知道，那是母親想他了。

何奧把那些碎裂的化纖破布收攏起來，把衣櫃收拾了一遍，整理好。

然後他拉開了衣櫃旁邊的小書櫃。

書櫃裡只有幾本簡單的書籍，其他大部分空間都擺放的是各種遊戲機和電子玩具。

傑斯也想努力看書，但是誰能拒絕遊戲機的誘惑呢。

小時候為此他捱過母親不少的罵。

每次他捱罵的時候，父親就在旁邊笑，甚至拿起手機錄影，說是以後等他長大了，要在他婚禮上播放。

然後正在氣頭上的母親就會把父親也抓起來，一起訓。

最終父親也沒有在傑斯的婚禮上播放那些錄影影片，傑斯在整理父親的遺物的時候，在父親的雲端空間裡，也沒有找到那些兒時錄下的影片。

或許當時父親，就真的只是嚇唬一下孩子。

何奧拿起那些遊戲機，有些遊戲機已經完全沒有電了，有些遊戲機竟然仍然能夠正常執行，裡面還處存放著傑斯兒時最喜歡的幾個遊戲。

遊戲機主頁動感的音樂響在空蕩蕩的房間裡，瑩瑩微光在黑暗中閃爍。

何奧沉默片刻，關閉了遊戲機。

他拿起了那幾本書籍。

這幾本書也不是什麼正經的科普讀物，而是幾本帶有奇幻性質的類似於‘未解之謎’的故事書。

書中的內容傑斯已經完全記不得了，何奧翻開書籍，大概掃了一眼，都是一些簡單志怪的內容。

不過他在翻開最後一本書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這本書裡夾著一張小晶片。

何奧愣了一下，思考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張虛擬票據收納卡。

聯邦的大部分景區門票，車票都是電子的，但是旅行總是有紀念的意義，許多人喜歡將自己旅行的票據都收集起來，於是就誕生了收納這種電子票據的東西。

傑斯父母就是這種喜歡收納電子票據的人之一。

大多數時候，人們都是從網上下載一個收納票據的應用程序，直接就可以聯網更新。

但是對於一些沒有高性能手環的人，或者父母暫時不想給他買高性能手環的孩子，就有一些便宜的硬體裝置可以作為儲存電子票據的‘票夾’。

這種收納卡就是這種裝置，其本質上只是一個定製的內存卡，所有的電子票據都需要用軟體匯入。

不過只要儲存進去之後，任何智慧裝置都可以讀取裡面的票據，比如遊戲機。

這張卡是傑斯小時候夾到書裡的，裡面儲存了傑斯被父母帶著出去旅行的紀念。

之前傑斯翻找東西的時候，也找到了這張卡，不過他沒有在意，又去找其他的東西去了。

十幾年過去，不知道這張卡還能不能用，理論上來說，聯邦的這種儲存晶片，只要沒有被折斷，那麼可以儲存比較長的時間。

何奧拿起剛剛的遊戲機，把遊戲機通電，將這張虛擬票據卡插入了遊戲機。

伴隨著一聲動感的音樂，裡面的票據被讀取了出來。

距離最近的一張票據是傑斯父母帶著傑斯去遊樂園的門票，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了。

自那次以後，傑斯就沒用過這張票據卡了，因為父母終於給他買了高配的智慧手環。

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何奧拔出了這張票據卡，關閉了遊戲機。

他將這張卡拿起湊到眼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張卡是少數的，傑斯父母也會經常操作的屬於傑斯的東西。

因為他們要透過電腦上的軟體，將製作好的票據匯入進去。

整張卡的外面的結構很簡單，有些褪色的塑膠外殼，以及暴露在空氣中的導電觸片。

所謂的導電觸片，就是一些導電性很強的金屬片，讀取裝置插槽中的金屬片與這些導電觸片相接觸，就能進行資料交流。

在恐徒的‘夜之眼’能力下，何奧能看清楚導電觸片上有似乎很多細小的豎向的劃痕，這是似乎頻繁插入遊戲機造成的，但是這些劃痕太淺，看不清晰。

何奧思索片刻，拿著這張卡在旁邊的儲物櫃上翻找了一下，找出來一個電子放大鏡。

他將放大鏡通電，對準這張卡的導電觸片，放大鏡的螢幕上出現了導電觸片上的細節。

然後他發現，這些密密麻麻的豎向劃痕大多都很長，但在這些長長劃痕當中，還有幾根較短的劃痕。

遊戲機和電腦都是深卡槽，除非插進一點又突然拔出來，不然不會造成這種短劃痕。

這種劃痕似乎來自其他裝置。

就在何奧思索的時候，他的手環震動了一下，是來自海希的訊息：

[你拜託我調查的事情好像有線索了，最近有人在大幅度買入你說的那些超凡材料，但是對方的身份很神秘，我的線人沒有他的情報，不過我在普蘭特區還有一個‘老朋友’，他在為維特蘭最大的材料走私商工作，他可能知道什麼。]

何奧思索了一下，握著手中的卡片，回覆道：[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海希立刻回覆道：[不用，我馬上要去一趟普蘭特，正好去見見那位朋友，如果有情報我第一時間聯絡你。]

[好的，麻煩你了]

何奧回覆了一句，退出了訊息介面，專業的事情讓專業的人做，海希發這個訊息過來，就是告訴他，事情有了進展了。

就在這時，他看著手中的手環，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與遊戲機不同，手環體積都不大，所以使用的大多是磁吸隱藏式卡槽，平時卡槽都是關閉的，只有用的時候才可以展開。

當然，也不是所有手環都會配備這種卡槽，講究輕薄的，或者廉價的手環一般不會配備這種功能。

而何奧現在用的手環，屬於特利森集團的最新款旗艦手環，恰好有這種卡槽。

何奧的目光落在那個隱藏式卡槽上，緩緩扳開了卡槽。

卡槽很淺，但是是標準接口，虛擬票據卡也可以正常接入。

他將虛擬票據卡插了進去，那些短短的劃痕，恰好被手環的卡槽覆蓋。

也就在這時，手環提示了新裝置接入的資訊。

這張卡手環上正常讀取出來，也是普通的票據資訊。

何奧思索片刻，緩聲道，“夏娃，解析這張卡，將這張卡作為儲存卡讀取。”

“正在破解卡內系統，稍等。”

夏娃的聲音迅速響起，緊接著在極短的時間裡，手環上的頁面就發生了變化。

原本精美的票據介面，變成了原始系統的檔案讀取介面。

“發現隱藏資料夾，是否展開？”

夏娃的聲音隨即響起。

“展開。”

何奧點點頭。

緊接著，一個新的資料夾展開在何奧的視野中。

這個資料夾裡存放的大部分都是影片。

何奧隨機點開了一個影片。

······

“你說，你錯哪兒了？”

帶著些許怒氣的女聲迴盪在空曠的屋子裡。

晃動的鏡頭，明媚的陽光，帶著眼鏡，手拿著鏟子，臉頰氣鼓鼓的文質彬彬的女性。

躲在沙發上小心翼翼探頭的男孩，還有手持鏡頭人溫和的，低低笑聲。

“你笑，你還笑，”那個生氣的女子扭過頭來，看向鏡頭，“我讓你監督孩子做作業，他打遊戲你都沒看到？”

鏡頭後的笑聲戛然而止。

沙發後的小男孩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

何奧關閉了影片，看著這張資料卡內密密麻麻的幾十個相似影片，沉默了片刻。

他將頁面繼續向下翻動，在整個資料夾的最後，並不是影片，而是兩個票據檔案，和一個酒店訂單。

票據檔案是兩張前往晨曦市的空艇票。

一張是以傑斯的名義買的，一張是以傑斯母親的名義買的。

購買時間是十二年前，傑斯父親出事前的那個早晨。

這種長途線路很少，票並不好買，空艇出發時間大概是購買時間三天後。

而酒店訂單也是以傑斯和傑斯母親的名義訂的，時間是從空艇票購買那一天，到空艇出發那一天。

而這個資料夾最後寫入時間，也是傑斯父親出事前那個早晨。

何奧抬起頭，看向四周，他知道那無形的觸手正垂在他的身旁。

他終於知道傑斯父親將那些知識‘存放’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