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昏暗的大殿內，空氣陷入沉默，只有血水翻騰不休。

跪在地上的佛耶戈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如何選擇那是首領大人的事。

“唔…”

伽手眉頭緊鎖，這無疑是個艱難的選擇。

對於血魔們來說，拉攏人族進入血魔組織，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把這個人也變成血魔。

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

而把人類變成血魔的方法，確有好幾種，每種都有各自的特點和適合人群。

普通人族，轉變成血魔最簡單，只需放進血池中泡一泡，把全身血液更換一遍，然後堅持修煉血魔法【冥月血印】即可慢慢轉變成偽血魔。

嚴格來說，這應該算一種進階超凡的途徑，只是在這過程中，屬於人類的性格和生活習性會漸漸消失，直到跟血魔一般無二。

極少數人在變成血魔後還能維持原來的本性，但鍾愛血液這點是無法因性格而豁免的。

普通人如此，那超凡者就需要更高階的手段才有效果。

拿山崎岬做例子。

他修煉的是鬥氣，走的刺客職業，階位白銀巔峰，跟老四老五同階。

曾經佛耶戈把他帶到總部血池大殿進行過一次血脈洗煉，這不是簡單的更換血液那麼簡單，而是涉及到更深層次的血脈。

每次洗煉要耗費一定程度的血能，還必須有影衛在一旁協助。

黃金以下的超凡者可透過多次的血脈洗煉轉化成偽血魔，具體幾次因實力而異，通常在兩到五次之間。

這種屬於半路轉道的偽血魔，可以同時修煉原身的鬥氣，也可以從頭修煉血能。

缺點就是原身的鬥氣資質在血脈轉化過程中被破壞，元素親和度下降，修煉血能又跟鬥氣核心相衝突。

在進階潛力上甚至連普通人轉化的偽血魔都不如。

優點就是每洗煉血脈一次，身體各項基本屬性都會得到一次提升，在徹底完成轉化後壽命會超過原身極限，多出一兩百年的壽命。

這也是為什麼山崎岬能坐第二會長位子的原因。

至於黃金階位的超凡者該如何轉化，奧丁已經親身感受過了。

欲之紋章詛咒直接從靈魂根源上進行逆向轉化，將人類慾望放大到極致，直至成魔。

這種轉化方式是當前最強的一種，完整的血魔靈魂擁有悠久的壽命，在配合上極具潛能的人族肉體，可謂強強結合，突破階位瓶頸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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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發展到最後，無法遏止的慾望會讓人失去理智，成為人人誅之的魔。

因為欲之紋章的特殊性，一旦被種上，只能透過各種手段延緩速度。

要想徹底根除，需要付出極大代價，歷史上還從未有哪位騎士完成這項壯舉。

所以一旦暴露自己被種下欲之紋章，那麼迎接他的不是救治，而是銷燬，是連同靈魂一起泯滅的銷燬。

老約翰講述欲之紋章一個人只能承擔一次，多則無用，是基於一個靈魂體無法同時擁有兩枚欲之紋章的事實上來做出的推論，他並沒有說錯。

跪了好半天，佛耶戈才又聽到首領的吩咐。

“一位黃金巔峰騎士的血魔對我們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助力，哪怕壓抑不住慾望，那也是在靈魂徹底完成轉化之後才會發生的事。

不出意外的話，至少有三十年的利用時間，運氣好也許更久。”

伽手算的是一筆經濟賬。

畢竟烙印欲之紋章也是要付出資源的，如果收不回本就算奧丁求著轉化都沒用，總不能開門做虧本買賣吧。

“首領…那您的意思是同意了？”

“哼！如果你能說服一位黃金騎士加入，我不僅不追究你的失職，還為你記大功。

別高興的太早，你只有一年時間，這一年裡不需要貢獻血食，但是如果沒有做到……”

“屬下自己跳進去化成血水！”佛耶戈搶著說道。

“去吧。”

伽手揮揮手，像是有些乏了。

主要是最近這短時間血魔組織發展進入瓶頸期，心情有些不愉快。

一方面是李查德這邊，愈挫愈勇，大有破而後立之勢，喬娜在城堡幾乎成了透明人。

不過這還好，只要李查德服用喬娜提供的魔藥增強實力，那就還在計劃之中。

大問題出在王位競爭這邊。

他們血魔扶持李查德就是為了讓他坐上王位，可是現在李娜勢頭遙遙領先，呼聲很高，一旦讓李娜坐上王位，辛辛苦苦去制定、去完成的這麼多計劃就全打水漂了。

鉅虧啊。

在剛剛佛耶戈提到過的一點裡，新上任的治安軍統領是李娜的守護騎士。

扯的什麼划算不划算的分析是故意說給佛耶戈聽，混淆視聽。

他真正的想法是透過策反李娜的守護騎士來殺死李娜，失去最大的競爭對手後，李查德就能順利坐上王位。

只有這個先決條件滿足後，狸貓換太子計劃才能繼續實施。

“一年時間…不能在長了，不然李娜登基成了定局，就算拉攏過來也起不到作用了。

既然趕時間，那就只能用最高檔次的深淵召喚儀式來刻下欲之紋章，這樣才能以最快速度腐化騎士意志。”

想到這，伽手振作起精神，感覺血魔的未來又重新燃起希望。

“儀式物品得先提前準備…”

隨著伽手快步離開，空曠的血池大殿歸於靜寂，唯有池中血水樂此不疲的翻滾著。

………

離開三天後，佛耶戈回到自己的老地方，漁人酒館，很意外的是，奧丁也在這裡。

“挺巧啊，坐下喝兩杯。”

奧丁一開口、一揮手，佛耶戈就感受到了這股熟悉的味道，跟往常一樣，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刻意迎合，只默默地坐在酒桌對面。

“兩杯烈焰柔情，謝謝！”

對著吧檯點了兩杯酒後，奧丁回過身子，“挺老懶說你出門了，這是才回來？”

老懶是第四會長。

“對。”

“幹啥去了，也不喊我。”

“……”

雖然已經熟悉了奧丁自來熟的方式，但還是時常被這種無厘頭的對話噎到，要是擱以前，他也許喝口酒就無視過去，可現在不行。

“去辦了點事。”

佛耶戈沒有多說，因為他知道奧丁一定會順著往問下去。

“具體什麼事，反正無聊，你跟我講講唄！”

“先生，你們的烈焰柔情好了，請慢用～”侍女朝著奧丁拋了個媚眼，扭扭屁股離開了。

“今天怎麼喝這個？”

“換換口味，那個黑色的夜喝膩了。”

水晶杯中，紅色酒液從杯底升騰而起，如同燃燒的火焰，火焰被酒液頂部的一圈藍色酒液聚攏在中心處，頗有意思。

奧丁率先嘗了一口，品了品。

“唔！還不錯，辛辣的紅色酒液被更柔和的藍色酒液包裹，巧妙的避開了刺激口腔和喉嚨，徑直入腹。

最後，紅色酒液在腹中擴散，升起一股火焰灼燒之感，好手法！”

“這位調酒師是我從獅城酒館高薪聘請的。”

“難怪，看來你也是愛酒之人，對了，你還沒說你去哪了。”

轉了一圈，被侍女岔開的話題又被奧丁接了回來。

“你真的想知道？”佛耶戈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呃…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佛耶戈看了看酒館四周熱鬧的酒客，揮揮手，在兩人一桌這個小範圍空間外撐開一道近乎透明的血色屏障，在酒館各種顏色的燈光照耀下不可能被發現。

屏障出現的瞬間，世界就安靜下來。

“這是道隔音結界，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裡面的聲音也傳不出去，我們可以放心交流。”

“挺不錯的，看來你是打算跟我分享秘密了。”

“呵呵，說起來，處心積慮想要接近我的人，應該是你吧，你不是說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嗎，如果你能說出來，那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合作。”

佛耶戈沒想到自己才回來，任務就有了突破性進展，如果奧丁真的知道他血魔的身份，那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如果不知道，那就探探口風，看是否願意深度合作，總之左右都有回旋餘地。

奧丁放下喝完的酒杯，笑著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血魔吧，而且還是純種血魔。”

聽完奧丁的回答，佛耶戈深呼吸一口氣，他賭對了。

兩人交流繼續。

“知道我是血魔的人，只有山崎岬，他不可能背叛我，我也從未外放過血能，你是怎麼知道的。”

“蝙…蝠。”

奧丁進一步給出解釋，“你的紅眼蝙蝠出現過兩次，一次在行刑臺上，一次在南城門頭。”

“蝙蝠這麼常見，你怎麼確定跟我有關係，而且那是蝙蝠，不是我。”

“呵呵，行刑那天，太陽高照，絞刑架正在陽光底下曝曬，懼怕陽光的蝙蝠會在絞刑架頂端停留半個小時之久，你覺得可能嗎？”

“……”

佛耶戈無奈的點點頭，這的確是個很大的漏洞。

“可是城牆頭那次是在晚上，這又有什麼問題？”

“的確，夜晚有蝙蝠出來捕食很正常，可是蝙蝠離去後沒過多久你就出現了，然後蝙蝠再也沒有出現過。

其實第一處的漏洞已經說明了問題，後面只不過是佐證而已。

很不湊巧的是，我曾經翻閱過跟血魔相關的典籍，驅使紅眼蝙蝠進行偵查是較有難度的血魔法之一，是高階血魔的常用手段。

怎麼樣，這個解釋還合理嗎。”

“心服口服。”

佛耶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個問題我老早就想問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你卻能看見蝙蝠在天上飛呢？”

奧丁從後腦勺摸出一枚圓滑的、亮晶晶的藍色玉片，在佛耶戈眼前晃了一眼又放回去。

“這是一件增幅感知的魔法裝備，完美級，你懂得。”

“原來是增幅感知的魔法裝備。”佛耶戈點點頭，畢竟跟著公主殿下，身上有點好東西可以理解。

這下他的疑惑基本上都解開了，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那麼…你知道我是血魔，而你又是人族騎士，那你更應該想辦法殺了我才對，可現在你我卻在這推杯換盞。

從你表露出的意思來看，難道真是想加入我們？”

交談到了最關鍵的一步，佛耶戈很是緊張，眼神緊盯著奧丁不放。

“當然！”

奧丁擲地有聲。

“你不怕成為人族的罪人？你不怕被親人唾棄？你不怕失去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佛耶戈步步緊逼。

“那本典籍告訴我，人族在成為血魔後，壽命會大大增加，黃金騎士更是會得到近乎無限的壽命。”

這是個很好的理由，但佛耶戈還是不相信，因為奧丁的面孔實在太年輕了，簡直年輕的不像話。

“可…可是你看起來就像不到三十歲的毛頭小子，怎麼也輪不到你來思考壽命這種問題。”

“年輕？呵呵…”

奧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透出一絲悲涼。

在佛耶戈的注視下，他伸出手在自己下頜處摸索，不一會像是找到什麼，然後緩緩揭開一張皮，直到整個面龐暴露出來。

“你…”

“對，這才是真的我。”

滄桑中帶著沙啞的年邁聲音傳來，揭開的麵皮下是一張已有不少皺紋的臉龐，依稀還有幾分剛才那副年輕面孔的影子。

奧丁舉起這張麵皮對佛耶戈說道：“怎麼樣，我年輕的時候很帥吧。”

“唉～我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什麼都不用說了。”

佛耶戈伸出手來一把握住奧丁舉起麵皮的那隻手。

現在他全明白了。

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年輕卻擁有黃金巔峰的實力；

為什麼對蝙蝠細節觀察的如此細緻；

為什麼能在短短時間將治安署管理的井井有條；

為什麼如此執著的想要增加壽命，以至於什麼都不顧；

只因為！

他是一位走向衰老、富有處事經驗的年邁騎士，他最後價值都會被可惡的王宮貴族榨乾，然後默默無聞的死去。

沒有人會甘心。

佛耶戈捫心自問，如果自己站在那個位置，會拋棄人族身份重新開始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他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這個選擇。

兩人相視良久，千言萬語最終匯成四個字。

“等我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