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心說，這就過關了？我上輩子看了那麼多成功學理論，還沒背完呢？
如果蘇天陽此刻能夠聽到方遠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吐血三升。
在方遠看來，蘇子萱的爸爸有著九十年代企業家的共同特性，喜歡故作高深，喜歡裝逼。
這可能和他們起家的時代有很大的關係。
在那個魚龍混雜的年代，真正有文化，有知識，還懂理論的創業者屈指可數。
既然大家都是草根出身，都想賺錢，坐在一起，除了拼酒外，只能比誰更能忽悠。
只要能讓人相信，你有實力，有背景，有裝置，有好貨，還是很多人願意掏錢的。
畢竟相比其他人你更能吹，即便你的貨物並不別人好到哪裡，但我帶回去後，只要按照你同樣的說詞，也有很多的需求者願意為此埋單。
所以說上個世紀一步步走到現在的著名品牌或者企業，大多四分靠營銷，三分實力，二分靠背景，一份靠運氣。
但自從進入新世紀，隨著網際網路的普及，國內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越來越多，現在的民眾已經不是那麼容易忽悠了。
這種社會日新月異帶來的緊迫感，不僅影響著普通人，而且對於那些早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來說，亦是如此。
所以巨大的危機感需要他們偽裝起來，誇張的辦公室，前呼後擁的排場，越來越長的名片頭銜，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講話只說半分的風格，都是他們維持當前地位的不二法門。
但是謊言早晚有戳穿那一天，方遠可以確定蘇子萱的爸爸在未來幾年倒下，一定有類似的因素存在。
蘇天陽掏出一根雪茄，並沒有點燃，而是在手裡把玩著，道：“你那天為什麼要拒絕投資？”
方遠看著旁邊書架上擺著的一張合照。
十三四歲長相青澀，像是一朵嬌嫩花朵的蘇子萱，抱著蘇天陽的一隻手臂，站在一輛粉色的敞篷甲殼蟲汽車前，笑得非常開心。
這種屬於塵世間最美好的東西，最能打動感染人心。
方遠回過了頭，沉默一會道：“叔叔想聽真話嗎？”
一個十八歲的孩子，這樣說話未免太託大了。
蘇天陽微微一頓，冷淡道：“你說！”
“我覺得東陽投資的新專案，就像是鏡花水月，雖然它描述的非常誘人，表面上看去也很真實，但它根本不可能成功，也不可能獲得那麼大的利潤。”
蘇天陽坐直了身體：“所以你覺得我是一個騙子了？智能手機的前景難道不好嗎？”
“我看好智能手機的前景，但並不認為它是一門賺錢的生意。”
“哦，為什麼？”
蘇天陽重新靠在老闆椅上。
“過去的非智能手機，沒有多高的准入門檻，就像國內很多五花八門的山寨手機一樣，它們大多都是從不同地方進口配件，然後稍加設計，貼上自己的品牌，就算是自己的產品。”
“但智能手機不是如此的簡單，它不僅需要複雜的作業系統，廣大應用開發者積極參與的良好生態，更加精美專業化的外觀設計，以及過硬的硬體支撐。”
“這其中的每一項環節，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聘用高階的技術人才，以及足夠長的開發週期。”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此過程中，每一次方向上的決策都非常重要，任何一個錯誤的決定，都可能導致你過去的努力付之東流。”
方遠看到蘇天陽認真在聽，主動站起來，給兩人各添了一杯茶，道：“叔叔，一定瞭解過市場上目前出現的幾種智慧手機操作系統吧？”
蘇天陽點了點頭。
方遠又問：“叔叔更看好哪一個？”
蘇天陽很沉穩道：“先說說你的觀點。”
這個老狐狸！
方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他喝口水道：“目前看來塞班系統佔據了半壁江山，但塞班系統應用的開發難度不低，而且市場上的多樣化軟體過少，另外它的介面和智能化程度都不夠好，所以我認為未來一定會被更好更智能化的作業系統所取代。”
“所以你更看好iphone os系統？”
蘇天陽早就找人調查過方遠，知道他高價買了一部蘋果手機。
方遠搖搖頭說：“蘋果手機的作業系統雖然非常流暢，智慧體驗也很好，但它是一種相對封閉的系統，只能說是基於蘋果手機的架構，定製化產生的系統。”
“它的優點非常明顯，只要保持目前的水準，一定能夠獲得大量的忠粉，而且選擇使用的使用者越來越多；但缺點也很明顯，世界上不可能只有iphone一種智能手機，為了搶奪市場，獲取利潤，他們一定會選擇一種與IOS系統類似，而且更加開放，更加自由化的作業系統。”
“所以你想說的是哪一個？”
方遠用肯定的語氣道：“安卓。”
“安卓？你想說的是安智吧？”
蘇天陽愣了一下，然後道：“曾經有人給我介紹過這種系統，聽說是谷歌公司搞的，而且還組織大批製造商、開發商和運營商成立了一個開發者聯盟。”
“但我後來體驗過一次，感覺很粗糙，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甚至還不如微軟的系統和那種黑莓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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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這個，只不過國內目前的叫法還未統一。”方遠點頭繼續道，“這種系統早期的版本確實簡單，但是經過多次的最佳化和改進後，已經不遜於微軟的系統和黑莓手機。”
“而且它更貼合的是那種多點觸控的全觸屏模式，如果叔叔不信的話，可以託人去國外購買一部最新上市的htc G2手機，這款手機一定能給您帶來不一樣的體驗。”
蘇天陽似乎被方遠說服了。
他沉默一會，眼光莫名看著方遠問：“這些知識……你都是跟著誰學的？”
方遠神秘兮兮道：“叔叔聽說過暗網沒有？”
蘇天陽目光一閃，沒有回答。
方遠猜測他可能聽說過，但沒真正接觸過。
所以他胡扯道：“我也是偶然才登入進去，然後跟著我的師傅學了不少東西，至於他是誰，我不能說。”
蘇天陽似乎信了這個理由，否則按照現實的邏輯，很多問題解釋不同。
他又沉思了一會，道：“你剛才說智能手機並不容易賺錢，難道你有更好的賺錢方法？”
方遠坐直了身體，認真地看著蘇天陽問：“叔叔，我能問你一個問題？東陽集團的賬上還有錢嗎？”
蘇天陽徹底愣住了。
他很久之後才緩了過來，無聲嘆口氣後，從旁邊的保險櫃內，掏出一份資料夾，丟給了方遠。
方遠拿著這些報表，一邊看，一邊冷汗直流。
如此多的壞賬、虧空和負債，東陽集團能夠走到現在真是全靠撐了。
銀行肯定是借不到錢了，因為大部分資產已經抵押出去。
至於搞錢的方法，只能透過非法集資，然後來一場豪賭，賭自己能夠在短時期內賺到一筆鉅額資金，將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全部填上。
否則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勸他自首嗎？
方遠放下報表，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幻。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抽身離開，還是選擇留在原地。
就當幫蘇子萱吧！
方遠良久之後，喘了口氣，終於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