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裝商隊穿過了西夏，前面就是大宋的土地了。

哪怕完顏宗幹不準趙佶出來暴露身份，哪怕就穿著一套金人的毛皮衣衫。

眼看著前方大宋的邊關。

趙佶百感交集。

完顏宗幹並沒有因為到了大宋而表明自己的身份。

只是用商隊的名義換了關防。

兩人都很意外，宋軍並沒有因為戰事，對商隊加以太多的限制。

反而因為他們商隊拉著一車大宋急需的火硝礦石而特別優待他們，給了他們直到洛陽的特殊通關。

都沒有派兵跟著他們，反而讓完顏宗幹聯絡上了關內的內應。

知曉了宋國的情況，跑上馬車來擠趙佶。

“昏德.....哎不，現在要叫太上皇了，回到大宋什麼感覺？”

儘管被逼著在馬車裡不準露面，可是踏上關防，宋軍挑簾檢視的那一刻。

趙佶還是差點把眼淚掉下來了。

北狩一路，儘管他不斷讓人傳話，帶出衣帶詔，讓人救他。

可是真回到大宋的土地上，他還是有種難以置信的恍忽。

“朕本來在大宋過的好好，你們非要打什麼仗，這下子好了，朕可以回家了，你們卻回不去了！”

“回去以後，什麼打算？準備報復我大金嗎？”

趙佶在馬車上過邊防的時候，都被人用刀槍抵著。

他要敢說半個不字。

都踏上宋國的疆域了還死了，那才叫個願望。

“怎麼會，大宋大金，兄弟盟邦，既然燕雲十六州都給我大宋了，我們當休兵止戈和睦相處，更何況朕還想讓你們放回大宋的官家！”

“大宋的太上皇陛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朱璉，宗澤，李敬，不聽你的，要繼續和我大金為敵，該當如何！”

這都是自己兒子的嫡系，二帝之爭斷送了汴梁的防衛。

朕的兒子，侄兒幾乎被屠戮殆盡，嬪妃，女兒都被你們凌辱，還有凌辱至死的。

他們能聽自己的那才見鬼了。

趙佶笑的很尬，不管怎麼樣，眼下這關要應付過去的。

“他們會聽我的，畢竟我還是太上皇嘛，朱璉是媳婦，宗澤和李敬都是臣子！”

“這就對了，宋國歷來是講究傳承有序的王朝，如今太上皇回去，身體康健，才華橫溢，怎麼也輪不到皇后監國！”

趙佶豈能不知道完顏宗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都知道自己比較貪玩，遇事沉不住氣，自己是好對付是不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監國，人家也不聽我的啊？”

北狩之路，牽羊禮在內的各種侮辱，磨散了趙佶的銳氣，想起宗州時候連跟隨自己多年的皇后，皇妃都要辭位，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想再過問朝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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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殺你兒子，凌辱你的女兒？”

“我兒子都死光了，還有個大的還被你們扣押，至於女兒，太祖昔日為了江山永固，把女兒都嫁給了有功將領，她們都是殘花敗柳，賞給有功將領又如何！”

“不，你還有活著的兒子，昔日河東賭戰，二太子把趙楒輸給了李敬，據說在河東被掠走的妃嬪也在山東產下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更何況你還有一個用衣帶詔讓他稱帝九王爺！”

趙佶嘿嘿的自顧自笑起來。

他都沒想過，自己還有三個未曾蒙面的兒子。

完顏宗幹看見他沒有答話。

若無其事的繼續說。

“朱璉把你的嬪妃，女官都遣散了，說不定都嫁人了，你能忍？”

趙佶再次冷笑起來。

他頭上綠油油的不是第一次了。

昔日在汴梁什麼福沒享過？

三天一個處女，皇宮都裝不下，養不起這些女人，被迫打發出去。

再說，金人攻破汴梁，逼迫自己和趙桓帶著嬪妃，女兒陪酒，天知道有幾個老婆能逃出金人的毒手。

又不是老百姓，守著僅有的一個老婆生怕別人用了。

他不在乎。

“就算是女兒們都被李敬他們這些武將霸佔你不管，康王你不能不管吧？人家奉了你的衣帶詔稱帝，這下子把自己逼死了，朱璉稱他為偽帝，一路從臨安追殺到江南！”

“朱璉是一個很懂道理的皇后，我很慶幸昔日給在那麼多女人當中挑出來給桓兒，我相信她會看在我面子上，放過老九的！”

油鹽不進的混賬。

完顏宗幹簡直無語了，萬萬沒想到在金國跟應聲蟲一樣的趙佶，回到大宋，居然如此難纏。

難道他不知道，二太子放他回來，是讓他掌權的嗎？

他要想做一個安樂太上，門都沒有。

壓住心裡的火氣。

完顏宗幹又開始苦口婆心。

“大金國傳承方式跟宋國很不一樣，但是我們大金很羨慕宋國地位有序的傳承，這種穩定的傳承方式，值得周邊的國家尊敬和效彷！”

儘管他也不贊成趙桓傳位給女兒，這次趙佶笑的很開心，難道趙柔嘉稱帝，噁心到了完顏宗望？

剛露出了後槽牙。

忽然發現完顏宗幹翻臉了。

“大宋的太上皇陛下，你莫不是認為，沒有二太子授意金國精銳的保護，你也能平安抵達登州？”

圖窮匕見了，儘管完顏宗幹沒有如同過關時候亮刀，趙佶也知道如果不照他們說的做。

這些亡命之徒會毫不猶豫的做了自己。

嚇的笑容都僵硬了。

然後嘆了一口氣。

“說吧，你們希望我這麼做？”

“二太子認為，趙柔嘉登基，是趙桓過渡的手段，他是期待被釋放回國的，皆是他將會親自掌權，女兒所有達成的和約都可能被趙桓推翻，這不是我大金想要，我們希望的兄弟盟邦，是如同遼宋之間超過百年的長治久安！”

趙佶能看得出來，完顏宗幹是被逼急了。

也被大宋軍隊打怕了。

其實他也不想打，東北和西北都是苦寒之地，打下來不掙錢還花錢。

打來幹什麼。

更何況他更加擔心武將做大。

“二太子也是為你們趙家好，你們想，如果趙柔嘉登基，萬一她長命百歲，豈不是要傳位給自己兒子？即便是生的兒子姓趙，那還是不是趙家人，再說趙柔嘉喜歡武將，萬一李敬做了趙柔嘉的女婿，未來的趙氏江山是姓李還是姓趙？”

口口聲聲為自己好，為趙家的江山，昔日誰要廢了趙家，趙佶鬱悶的什麼都聽不進去。

又不得不裝作仔細在聽的樣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們皇族之間的羞辱歸根到底都不算什麼，說到底，我們是主子，是貴族，被一介家奴羞辱，還竊取了江山，這都是我們皇族之間不可接受的！”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趙佶無語搖頭。

“朱璉沒有那麼笨，李綱，宗澤，李敬等人的精明，超出你們想象，若想讓我做你們在大宋的傀儡，是不可能的！”

“二太子的意思，從來都不是讓太上皇做傀儡，我接到的命令是幫助陛下您真正掌權，只有你掌權了，宋國和金國，才能締結長久的和約，我們也放心的交易兩位皇位！”

“我也想掌權，讓汴梁恢復到昔日的繁華，而不是去什麼苦寒之地的燕京設立國都。”

總覺得金人不靠譜，但是趙佶根本無法推脫。

雖然馬隊中不少人，他卻覺得很孤獨。

物是人非的大宋，除了老是跟自己作對，說話也很難聽的李綱，他幾乎不熟悉其他的朝臣。

也不知道昔日擁護老臣在不在。

“只要你全力去做，金國就會支援你，你放心，宋金一旦達成和約，我就撤走保護你安全的人，一個不留！我會作為使節駐留汴梁。”

“希望你們能說到做到！”

完顏宗望的狠辣，趙佶記憶猶新。

黃河邊逼迫趙不試，岳飛投降，他屠殺趙氏皇族如砍瓜切菜一般。

後來宗澤帶兵追來，金人當著自己面，殺了自己兒子，還割傷了自己耳朵。

知道宋金沒有締結和約，達成初步的協議，即便是到了大宋自己也無法自由，趙佶無可奈何的閉上眼睛。

“二太子用太上皇陛下的名義，調動了康王所部，讓他趕赴洛陽邊上趙氏皇陵，和我們匯合！”

金人居然和老九有聯絡。

趙佶強忍住心裡的驚濤駭浪。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兒子只是跟朱璉惡鬥。

都沒想過趙構會勾結金人。

他怎麼能這樣呢？

這跟出賣大宋有什麼區別。

忽然間，他想起了牽羊禮後一直沒見過的韋太妃和康王妃。

依照完顏宗望詭計多端的性格算無遺策，肯定用母親，老婆，女兒拿捏趙構，把老九吃的死死的。

“想我這麼多子女，一戰下來，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不多了，我也想見見構兒，哪怕當初他的大元帥府隔岸觀火，我也不怪他的！”

趙佶說不埋怨趙構，是不可能的。

但是金人聯絡趙構帶兵到身邊來，確實能幫他平衡朱璉的勢力。

他還不信，只要自己不著急解除李敬，宗澤等武將的兵權。

讓朱璉參與政務決策。

他們還敢殺了趙構不成。

不過時局會如何變化，趙佶身不由己，現在連睡覺都被六個人輪番守著，沒有脫離金人的魔爪，他只能姑且看之。

一路上都在聽著完顏宗幹給他灌輸謊言。

什麼要對列祖列宗負責？

趙家的江山不能敗在他手上。

連他這個蠻夷都知道“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男尊女卑，在大金，女人就是個奴隸。

明明他兒子已經被李敬救回了大宋，趙桓腦子燒湖塗了才立公主為帝。

包括大金在內，全天下都在看宋國設立女帝的笑話。

趙佶煩的很。

明明知道這混蛋不安好心，就是想禍亂大宋。

還是不由自主的心浮氣躁。

不過他還是很感謝完顏宗幹的，把自己和趙構見面的地點安排在了趙家列祖的陵寢。

等他的馬車到陵寢的時候。

趙構大軍也到了。

北宋的都城在開封，而皇帝們以及帝室宗親，還有包拯、寇準等名將功臣們死後都葬在屬於今天鄭州的鞏義，與開封相距一百多公裡，這裡共有墓葬近千座，星羅棋佈的石刻造像群堪稱是巨大的露天石刻藝術博物館。

昔日宋徽宗曾經派宦官，軍隊駐防在這裡。

宋金之戰，戰亂兩年不到。

這裡一片荒蕪。

汴梁剛陷落，幾個祖先的陵寢都被掘了。

儲存下來的都是挖不動的，還有很多搬不走的石凋。

先一步到達的趙構正在讓張浚組織所有人清理。

看著風塵僕僕的趙構衣衫不整，發須凌亂。

一見面就痛哭的抱住自己的腳。

“父皇，孩兒無能，幸得祖宗庇佑，父皇安然無恙，孩兒此生再無擔憂！”

也不管金人在旁邊，趙構抱著趙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父皇，自從靖康之難起，孩兒每日夢到您和母妃，每每從夢中驚醒，再也無法入眠，父皇能回來，實在太好了！”

能不好嗎？

有太上皇在，他和朱璉那點爭鬥真不算什麼。

就是趙家人自己家鬧矛盾。

在場很多人都分不清趙構是激動的落淚，還是真的孝順。

哭的情真意切。

本來心裡還有幾分的怨氣的趙佶，徹底在心裡消散了。

他很不滿完顏宗幹，一副只要你膽敢脫離控制就魚死網破的架勢，只准趙構帶幾個近臣來見他，生怕這十萬大軍解救他。

如今完顏宗幹連趙構本人也要扣押在商隊之中。

偏偏能透過趙構發號司令。

“兩位張將軍，你們可有汴梁的情報？”

“金使完顏先生，我等匆匆從荊湖趕來，一路上避開官道大路，對於汴梁情況，一無所知！”

完顏宗幹搖了搖頭，對兩人眼中露出鄙夷。

難怪戰力不行，還沒有遇見李敬就望風而逃。

自己國都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據我所知，汴梁現在只有京西宣撫使張所在臨時替劉韐防務，周寧，張叔夜都在督導周圍農墾，還從山東弄來了很多藥，據說潑灑以後，能預防來年的病蟲害！”

最早駐防汴梁的是宗澤，遼東大戰，宗澤到了山東就沒有回來。

留下負責的劉錡，陳淬又去了河北，燕雲。

調了京西的趙不試，韓立駐防。

這兩人平叛之前，宗澤給皇后上書，讓劉韐兼任開封府尹，協助張叔夜督導京畿農墾，調京西北路宣撫使張所派兵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