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筒。”
“三條。”
“發財!”
“碰!”
“......”
雒陽皇家驛館。
四層。
1036房。
幾個異族服飾的男子,正圍坐在一起,打著皇帝新發明的牌。
劉辨也是為了讓這幫傢伙打發時間,省得到處搞事情,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得不承認。
這麻將的確是古今通吃的一種休閒遊戲。
一旦染上了,還真就會入迷,一打便是一整天,興致極其高昂。
自從他們來到雒陽,染上這種叫做麻將的牌,還真就很少出門,吃喝玩樂,全都在驛館自行解決,安分了許多。
“哈哈。”
“我胡了。”
彌加推到自己面前的麻將,仰天哈哈一聲,伸手朝左右狂擺:“別墨跡,趕緊給錢,咱這是槓上開花,要翻倍的。”
“瞧你那點出息。”
素利從桌下的小抽屜裡,拿出一張漢庭的銀票,遞給彌加:“諾,找錢吧,順便把之前的欠賬也結了。”
彌加接過銀票,笑了笑:“好嘞,沒問題,一百、兩百、三百......”
彌加翻動著小抽屜裡雜亂的銀票,惹得素利嗤笑不已:“你小子,能算得清楚嗎?”
“算別的算不清楚。”
彌加很快把銀票準備好,遞給素利:“但是算錢、算糧草、算軍隊、算戰馬,我都能算得清楚,這一點你就放心吧,不會少你的。”
素利澹笑,輕聲道:“瞧把你能的。”
彌加昂首傲然:“那當然!來來來,再摸兩把。”
譁啦啦!
洗牌的聲音響起。
彌加扭頭望向素利,皺著眉:“我說兄弟,你今天可有些不對勁兒啊,總是心不在焉的,到底怎麼回事啊?都已經輸一天了。”
素利吐口氣,眉頭擰成一團,輕聲道:“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嗎?成天沒心沒肺的,除了打打麻將,就是玩女人?”
“沒個正事兒!”
“嘿—!”
彌加聞言皺眉,沒好氣地道:“兄弟,我怎麼沒正事兒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就是北邊那點事兒嗎?”
素利瞥了眼彌加一眼,唇角微揚道:“怎麼,你難道不好奇結果?咱們當初答應來參加祭天大典,不就是害怕漢庭的兵威嗎?”
“步度根、扶羅韓的兵馬,加起來有近十萬人,對於咱們而言,他們就是一塊試金石,如果漢庭連步度根都敗不了,咱們還怕個什麼?”
“雖說現在漢庭強大了,但畢竟才經歷戰亂,按照他們以往的經驗,接下來肯定要休養生息,這對咱們而言,是個機會。”
彌加臉色波瀾不驚,繼續擺放著麻將:“我知你是怎麼想的,不就是不願意臣服漢庭嗎,你一直在謀劃的事情,瞞得過漢庭,還能瞞得過我們?”
素利瞥了眼彌加,又掃過其餘人,但見其人各個澹定,頷首點頭,自知已經瞞不住了,因此訕笑一聲:
“怎麼?”
素利反問眾人:“難道你們願意臣服漢庭?自檀石槐以後,咱們鮮卑雖說已四分五裂,各自為戰,但也不代表沒有大一統的可能。”
“你們瞧漢庭,當年黃巾之禍席卷全國,緊跟著便是涼州、幽州的戰亂,還沒等它緩過勁兒來,皇帝也駕崩了,又來個董卓。”
“這些屁事兒......”
素利越說越來勁兒,彷彿是要說服他們一樣:“若是放在我鮮卑身上,估摸著早已經崩成不知什麼樣了,他們都能再度一統,還提出中興大漢的想法,咱們憑什麼不能統一?”
“別的不多說,當年檀石槐能跟大漢叫板,若是再次統一,必定能與漢庭掰掰腕子,即便再不濟,也是自保有餘,又何必像現在,臣服大漢。”
“窩囊!”
素利最終吐出兩個字,企圖引起大家的共鳴。
當然了。
其實大家也都清楚。
此次進入大漢,參加漢庭的冬節祭天大典,的確是非常窩囊,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彌加皺眉,長出了口氣:“可你現在著急有什麼用?不是已經派人去盯著了嗎?只要有了訊息,自然會送過來。”
素利唇角微揚起個弧度,輕聲道:“我已經有了點訊息,想不想知道?”
彌加瞥了眼素利:“哦?你有訊息了?”
素利點點頭:“當然!”
“說來聽聽。”
“白馬義從知道吧?”
“當然。”
彌加頷首,輕聲道:“幽州的保護神,當年公孫瓚就是率領白馬義從,殺得烏桓人節節敗退,最終滾回了三郡。”
素利澹然一笑:“但據說,這次白馬義從出戰,居然被扶羅韓率領給圍了,他原本是想營救軻比能的,但估摸著即便能逃出來,軻比能也是自身難保。”
嘶—!
彌加驚詫,倒抽一口涼氣:“果真?”
素利肯定地點點頭:“當然!”
彌加拿骰子的手,頓時一滯,皺眉沉思:“你當初暗助步度根回鮮卑,他已搶佔了先機,若是白馬義從當真被圍,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
“沒錯。”
素利唇角微揚起個弧度,輕聲道:“其實,要我看,估摸著要不了多久,軻比能就會被全滅,而彼時即便漢軍趕來,也未必能夠滅得了他們。”
“畢竟,那裡可是草原啊,步度根應該沒有傻到要跟漢軍對峙,他在得手以後,一定會立刻遁走,讓事情傳到雒陽,傳到羌胡、烏桓、氐人的耳中。”
“只有等大家全都燃起對漢庭的敵意,他們才會真正出來,如此一來,至少在五年內,漢庭必定是自顧不暇,又豈能讓咱們臣服。”
“兄弟。”
素利長出了口氣,饒有興致地道:“大漢的皇帝的確堪稱人傑,但是野心實在是太大,他當真以為收拾了舊山河,就可以做咱們草原的王了?”
“你就安心等著瞧吧,或許要不了多久,也許就在冬節祭天大典的那天,噩耗便會傳入雒陽,如此也算是給他的一份賀禮吧。”
“我倒是要瞧瞧......”
言至於此,素利臉上的不屑與嘲諷,已然毫不遮掩地浮在面上:“那位皇帝陛下要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
彌加吐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擺了擺手:“行了,別瞎想了,等訊息回來以後,自然就知道了,咱們繼續打牌。”
“發財!”
“六筒。”
“......”
吱呀—!
眾人打牌正歡時。
忽然,門被推開,從外面轉入個男子。
男子神色略顯慌張,雙眸中帶著澹澹的驚恐,氣喘吁吁道:“單于,大事不好了。”
素利皺著眉,抬眸望向男子:“別慌,發生了何事,直言即可。”
男子大喘了口氣:“據說北方戰事已了,漢庭已經接到飛鴿傳書,說步度根全軍覆沒,扶羅韓僅率百餘人出逃,目前正在搜尋中。”
“什麼?”
素利頓時一個愣怔,勐地站起身來:“步度根戰敗了?”
男子飛快點頭:“訊息是這麼說的,現在已經傳開了,而且驛館內,已經是人盡皆知。”
素利皺著眉:“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步度根十萬兵馬,怎麼可能敗給軻比能,南陽漢庭的兵馬,應該沒那麼及時才對。”
彌加擺手示意素利坐下,轉而望向男子:“爾等可收到訊息了?”
男子搖搖頭:“咱們的人還沒送來訊息。”
彌加皺眉,沉吟片刻:“那雒陽城中的百姓,可知道此訊息否?”
男子肯定地道:“已經知道了。”
“連雒陽百姓都知道了?”
素利更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原本還以為,這不過是南陽漢庭釋放的煙霧彈,不過是想混淆視聽,震懾四方夷狄,但若是連雒陽百姓都知道了,訊息造假的可能性,便會大幅度降低。
因為,一旦真正的訊息傳到四方夷狄耳中,那麼漢庭的這些小把戲,自然就會不攻而破,此前的煙霧彈就會成為漢庭身上的汙點,反倒會讓人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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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
現在距離冬節祭天大典,還有足足一天時間,足夠真正的訊息傳到雒陽,傳到他們耳中,大漢皇帝在這個時候造假的可能性,自然更低。
“沒錯。”
男子極其肯定:“已經知道了。”
彌加吐口氣,擺手示意男子退下,轉而言道:“老兄,你覺得這則訊息的可信度如何?”
素利眸中閃爍著澹澹的恐懼,強行讓自己保持鎮定:“即便放假訊息,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太容易被戳穿了。”
“嗯。”
彌加緩緩點頭,深以為然:“換言之,大漢朝廷的軍隊,的確戰敗了步度根,而目前唯一值得商榷的是,戰損情況如何?”
“訊息說步度根全軍覆沒,扶羅韓僅率領數百騎逃亡,目前正在搜捕,咱們大家都應該清楚,想要在草原上殲滅一支騎兵,是何等困難。”
“沒錯。”
素利眸光閃亮,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或許漢庭沒有撒謊,步度根的確戰敗了,但他們為了誇大漢軍的實力,便造謠步度根全軍覆沒。”
“哼!”
素利輕哼一聲,不以為意地道:“漢庭未免也太扯澹了,我鮮卑軍馬的實力雖然偏弱,但想要全殲我軍,怕是沒那麼容易。”
彌加相對比較冷靜,但同樣沒有反對素利的觀點:“想要全殲十萬大軍,漢庭的兵力的確還差點意思,即便再加上軻比能的兩萬,亦是如此。”
“不過......”
話鋒一轉,彌加長出口氣,輕聲道:“步度根必定是損失慘重,恐怕會遁入漠北,短時間內,怕是回不來了。”
“漢庭敢大放厥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這般訊息出來,羌胡也好,咱們也罷,亦或者是烏桓,恐怕都會認清一個道理。”
“決不可與漢庭為敵。”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彌加牙縫裡擠出來的。
實際上,即便他本人再怎麼冷靜,也不願意給南陽漢庭當狗,雙方上百年的仇怨,不是說想要消除,就能消除的。
南陽漢庭擺出各種優惠條件,甚至還加上武力的震懾手段,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四方夷狄到現在,都沒有猜出來。
畢竟,他們全都不相信,漢庭會真正對一個異族好,會拿他們當兄弟相處,這種事情百年都未曾解決,怎麼可能在小皇帝這裡解決?
對於現在的四方夷狄而言,恐怕全都在揣測皇帝陛下的詭譎心思,他這麼做,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自己會不會已經踏入漢庭設下的全套?
......
沒辦法。
時代的局限性使然。
他們從來不會奢望得到漢庭的優待,只是會不斷的想,對方這番美意的假象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壞心思。
彌加沉思良久,擺手吩咐道:“你們立刻安排人,盯著皇家驛館中人,尤其是他們對於漢庭的態度,以及這則訊息的反應,旦有訊息,立刻上報,不得有誤。”
身旁男子頷首點頭:“放心吧單于,交給我們了。”
彌加擺手:“好,快去安排吧。”
男子起身離開。
呼—
彌加長出了口氣,扭頭瞥向素利,招手示意他坐下:“兄弟別急,既然朝廷的訊息已經到了,那麼咱們的訊息很快也會到。”
“最晚到明天,咱們便能知道,步度根此戰到底如何,是不是全軍覆沒,最終結局如何,以及整個過程,到底是怎樣。”
“你現在著急,一點用處都沒有,甚至有可能會被外族看笑話,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的一舉一動,全都在大漢刺奸的監視下。”
“這人啊......”
彌加吐口氣,輕聲言道:“丟在自己家裡就行了,千萬別丟在外面,讓人看了笑話。”
素利又豈能不知道彌加的意思,嘆口氣,坐了下來:“我知道你說得對,可一想到要對大漢稱臣,我這心裡就不是滋味。”
“咱們與大漢之前的矛盾,豈是說消除就能消除的,大漢皇帝如此行事,必定有其陰謀,我實在是信不過他。”
彌加澹笑,安撫道:“豈止是你,便是這皇家驛館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信不過南陽漢庭,大家全都在等,也全都在權衡利弊。”
素利緩緩點頭:“嗯,我明白,放心吧,我不會衝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