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裡有條河,河裡有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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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哪裡來,不知道。

沙往哪裡吹,不知道。

這不是坦旦城人該關心的問題,他們關心什麼,沒有人知道。那個能當翻譯,還能熱絡氣氛的機靈小鬼已經走了有大半個月,坦旦城又恢復了你聊東我說西的原生態。更夫也換了,從前的崔老實可能已經被野狼啃得骨頭都成了渣。

風沙說來就來,只是這次來得格外悍厲,將那些扎得不牢靠的窩棚吹散卷走,幸好都是流離的人,早已沒有無家的痛,等風沙過後,再搭個棚子就是了。

就是這種鬼天氣,誰會注意有人迎著風沙,步履輕健進了城。不多時,這人已經到了城主府的大門外。黑袍黑靴黑巾遮面,腰間一柄烏黑的直刃梟首刀。

坦坦公親自開門,將來人迎了進去。

不到盞茶工夫,那人就走了出來,像來時一樣,一頭又扎進了風沙裡,很快就完全看不到人影,突如其來的沙暴竟也戛然而止。

旦旦婆從裡屋走了出來,一臉憂色問道:“令主說了什麼?”

坦坦公同樣憂心忡忡,回道:“最近要注意新來的,一旦發現脖頸後面有三條黑線的人,立刻傳煙訊。”

旦旦婆又問道:“那歸公子真是讖語中說的那個人嗎?”

坦坦公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十有八九。城裡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怎麼來的,我的意思是,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走進城的,而且他自己也說,不知道怎麼出現在城裡,你看,他說的是出現,而不是來到。所以,很有可能,歸元就是那個人。”

“那我們?”旦旦婆也開始意識到事態可能比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我們?浩瀚在,我們就在。除非被人破了讖語,那我們,可能就會連同這個天下一起消失吧。”坦坦公面色愈加凝重起來。

“不是還有九重天嗎?”旦旦婆輕輕往上指了指。

“風起九重天,到時候……哎,聽天由命吧。”坦坦公擺擺手,獨自往院中走去,步履從未如此沉重。

……

"欸欸……今天心情真是好嘞,嘿咯咯嘿,小爺我要把哥唱嘞,嘿咯咯嘿……"

一路唱著自編的山歌越過八仙嶺,終於走上寬敞驛道,頓時讓歸元感受到一個全新世界。當頭回見到裝飾華麗的馬車時,他還像個傻子似的追著人家跑了過去,害得車廂裡的主人以為碰到了追討乞食的流民,趕緊扔了個大饅頭出來打發。

唐煌十二州以唐州和煌州為中心,是浩瀚天下的北方重鎮。前面城廓在望,就是煌州了。只是天色漸晚,聽出城的人說城門已經關閉,要入城就得等明日拂曉。歸元只好拐出驛道,準備找找有什麼村落可以借宿。再說了,就要到大城邑,自己這身條碼犀利裝太過扎眼,萬一城裡人都喜歡朝他扔饅頭以示歡喜,那可如何是好。

煌州城外七里地果然有座村莊,村邊有條河。

“這位老伯,這是什麼村?”

“有座村。”

“我知道有座村,就是問您這村子叫什麼名。”

“有座村。”

“呃……有座村叫什麼村?”

“小鬼長得挺機靈,怎麼就腦子不好使嘞?老朽不是跟你說了,這座村就叫有座村!”

“啊……,好……名字,那旁邊那條河是不是就叫有條河?”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哇了個擦,你們村裡人城會玩啊。”

“小兔崽子怎麼罵人呢,來呀,二蛋,有人踢村,關門放狗!”

就這樣,歸元被兩條土狗攆出了有個村,一直追到有條河邊,土狗兄弟這才罷休,搖著尾巴趾高氣揚回村裡啃骨頭去了。

月朗星稀,河水倒映月色,像披上一條白綾。河岸邊蘆葦輕揚,細細簌簌地伴奏,只待月宮仙子下凡,為眾生曼舞一曲。

但這一幅美好意境,在歸元光著屁股扎進河裡之後,被砸了個稀碎。

一番胡亂撲通,惹得河中魚憎蝦惡,紛紛退避三舍。遊了半天,歸元已感倦意,正自準備鳧水上岸,扭頭看到遠遠一葉扁舟順流而來,船頭一個白衣人影,定睛看去,好像還是個女子。

有過春風庵看尼瑪覆面畫皮的經歷,就算飄來真是個女鬼,歸元覺得大不了再請一次神,不過自己光熘熘赤條條,叫人看見也委實不大合適,遂決定先偷偷躲到蘆葦蕩中,等那船過去再上岸。

扁舟已近,船頭果然是位雲髻高挽,面覆薄紗,一襲潔白羅裙的窈窕女子,只是舟中並無船伕,女子也未搖櫓撐篙,就算順流,又是如何掌握的方向。歸元想起曾聽人說過江湖高手可將內力發散於外,凌空拍水催舟,便覺得這女子是個高手,可又看她靜肅船頭並無揮掌動作,就有點不太確定了,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若這女子真是高手,那定然在以失氣(俗稱放屁)馭舟。愈想愈覺得是這個道理,忍不住心中告戒自己,往後跟高手過招,一定要遠離對方腚眼的攻擊範圍。

那女子催舟至歸元藏身處不過三兩丈處竟停了下來,只見她足尖輕輕一點騰躍而起,空中一個極其優美的扭身翻轉,像只白鶴往水裡扎了進去。

“哇了個擦,有啥想不開的,非得尋短見?”

這事就在眼前,歸元也有當大俠的遠大夢想,自然不能無動於衷,見義勇為小白條一個野鴨啄魚也跟著潛了下去。

白衣女子正自下潛,忽然驚覺被什麼東西拽住足踝,回頭一看,竟是個披頭散髮渾身赤luo的猥瑣登徒子,心中羞怒難當,反身就是一掌推了過去,掌風將河水凝成一柄水劍朝登徒子刺將過去,其玄妙氣勢遠非五毛錢特效科比。

好在歸元機敏,本能將身子一擰,躲了過去,再順勢連拉帶扯抱住了女子柔若無骨的纖細曼腰。

女子冰清玉潔,何曾受過如此羞辱,恨得一口貝齒都要咬碎,騰出手掌朝歸元天靈蓋拍去。

水中阻力雖能卸掉部分勁力,但這女子是能聚水成劍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不能以常理度之,這一掌若是讓她拍實,歸元定會死無完頭,情急之下,顧不了三七二十一,從女子腰間撤回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吻上了那兩片桃花瓣一般的絳唇。

女子腦中轟然一炸,饒是自己修為驚天,也壓不住氣血逆湧,徑直昏了過去,一口鮮血也直接被歸元吸進了自己嘴裡。

歸元心裡苦,他只是不說,也無法說。好心當成驢肝肺也就罷了,何必如此要死要活嘞,唉,難怪上古聖賢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著實是這麼個理。

目前情勢,歸元不敢鬆口,只能這般卿卿我我之態將女子一起帶上水面。可他剛要發力蹬腿上浮,一股惡龍吸水般的強大吸力,將兩人吸往水底一個幽深暗穴。

歸元已有氣短胸悶之感,可被吸進這河床洞穴,恐怕神仙都無法脫身,只能任旋渦擺佈,轉啊轉啊,轉到地老天荒,轉到世界的盡頭,轉到……

在最後一絲靈智將要消散前,轉到了洞隧的盡頭,隨著傾瀉而下的河水急墜,掉進了暗藏在河床之下的一個巨大溶洞。河床洞隧口離這地下溶洞地面足足有十來丈高,還好兩人是摔落在地下暗流,沒有掉在地面嶙峋突兀的石頭上,否則非死即殘。

歸元咬緊牙關費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拖著女子一起上了岸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仰面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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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有座村,遊過有條河之後,當歸元再看到“有個洞”三字,已經不足為怪了,照坦旦城裡的說法,這種“我什麼都說了,我又什麼都沒說”的套路,要麼是裝嗶,要麼是真牛嗶。

聽到嚶嚶之聲,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個活膩歪了的女子,忙不迭坐起來查探。剛瞧上一眼,歸元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鼻孔裡流淌出來,伸手一抹,不得了,是兩道先天純陽赤霞露,自己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玉顏剔透,榮華晶瑩,瓊似粉凋,瑤如玉琢。這女子容貌之絕麗,足以讓世間所有姿彩都成了陪襯。更要命的是,浸溼的羅裙,緊裹住曼妙不可方物的嬌軀,峰巒起伏之間,世上所有瑰豔皆作闇然……這,恐怕才是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至高絕學。

歸元的內傷,很是不輕,一時間神魂顛倒,化作洞穴痴漢。

女子氣息甫穩,輕掀眼簾,頓時鳳目暴眥,一腳將歸元踢出丈許。

歸元心中慾念蕩然無存,轉而一股業火只衝腦門,跳腳起來大罵:“你這瘋婆娘,小爺好心救你,不謝也就算了,還要恩將仇報,謀殺親……恩人。你爹孃沒教你,做人要厚道嗎?”

女人羞怒的小宇宙就在爆發邊緣,一心只想取了登徒子狗命,一隻玉手化作掌刀朝歸元砍去,卻不料一眼看到這登徒子胯間穢物,驚“啊”一聲,趕緊閉上雙眸,縱身往後倒去。

歸元何等聰明,立刻想到其中關節,當下樂得哈哈大笑,擺出一副人至賤則無敵的架勢,晃盪晃盪朝女子走了過去。

女子急得大喊:“登徒子,你不要過來!”斥聲清麗悅耳,別樣動聽。

歸元有了兄弟撐腰,有恃無恐,停下腳步,微微仰首,故作深沉道:“唉,人生每一次際遇,都不過是與命運的纏鬥,何苦要做無謂的掙扎呢。”

女子剛才急怒攻心,倒忘了自己是個武力值爆表的絕世高手,就算閉上眼睛,也能盲殺這種戰鬥力歸零的渣渣灰,是以聽聲辨位彈出一縷勁氣朝歸元射去。

利失般的勁氣疾如閃電,歸元哪能躲閃,不偏不倚被射中胸口,還沒來得及慘叫,就已頹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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