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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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還沒醒?”偌大的客廳裡,傅太太問著女管家,“我親手煲了湯,叫他快點下樓來喝。”

“呃…少爺不在樓上。”女管家支支吾吾的,顯得手足無措。

“怎麼?他又到葉家的小別墅過夜去了?”傅太太臉色微慍,“叫他不要一天到晚去那兒,他偏不聽,那是葉家的房子,憑什麼要我們當清潔工人?哼,一提起那個葉梨若,我就生氣,她肯定早就把那幢房子忘了,虧了我們小伽還每晚到那兒痴情地去等她。”

“少爺他…也沒去葉家別墅。”女管家把頭垂得更低,似乎很害怕。

“那他到底去哪兒了?”傅太太眉心一皺,“你快說實話!”

“少爺回、回香港去了…”她雙手顫抖的捧出一封信,“這個,是他留給您的…”

“回香港了!”傅太太頓時跳起來,“他什麼時候走的?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少爺走的時候,您正睡著,他不讓我吵醒您…”

“天啊!天啊!”傅太太一把撕裂信封,看了裡面的內容,捂住胸口,跌倒在沙發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得驚逃詔地,“這個沒良心的孩子呀,怎麼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還要我別去找他,說他一輩子也不回來了,我怎麼養了個這麼沒良心的孩子呀!”

“太太,您要保重身體呀,”女管家連忙拿出的葯丸,伺候她服下,“少爺長大了,想到外面的世界闖一闖,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他只是一時不開心,過段時間,等他心情平撫了些,就會回到您的身邊。”

“哼,都是葉梨若那個女人不好,別讓我碰見她,否則非打死她不可!”傅太太隨即又吩咐女管家,“通知香港那邊的人,暗中照顧少爺,等我把這邊公司的事安置妥當,就回去。”

她正喘著氣,忽然聽到門鈴響起,頓時眼睛一亮。

“管家,是不是少爺改變主意回來了!”傅太太的熱血重新沸騰。

“不…”正去應門回來請示的女管家舌頭打結,“是一位小姐…”

“周小姐?”

“不,是…葉小姐。”

“少爺的追求者裡面也有姓葉的?”略一思考,猛然一驚,“你是說…葉梨若?”

怒火中燒的傅太太拿起腳邊的拖鞋,對準低著頭進來的女孩,狠狠一擊。

“你還我小伽!還我小伽!”她一邊打,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喊。

葉梨若四處找不到費闕伽,情急之下,只得硬著頭皮到這兒來打聽訊息。

從前,心高氣傲的她是從不求人的,更何況,是求跟闕伽有過“那種關係”的女人,再加上跟傅太太也不知吵過多少次架,此刻心中充滿忐忑與不安。

她沒料到,自己一進門就莫名其妙的遭一頓猛打,雖然,軟軟的拖鞋打在腦袋上並不算太疼,但確也足以讓她頓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您是說…闕伽也不在您這兒?”良久後,她看著哭得東倒西歪的傅太太,猜測地問。

“小伽走了!他說永遠也不回來了,你高興了吧?”傅太太癱在沙發上。

“他去哪兒了?”葉梨若注意到傅太太手中緊緊抓著一封信。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讓你再去傷害我們小伽?”

“我…”葉梨若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才開口,“我是來向闕伽道歉的。”

“我們小伽為了你都快傷心死了,光是道歉有什麼用?”傅太太用絹帕抹著眼淚,不斷的數落,“你說說看,我們小伽哪裡不好?你為什麼要傷他的心?你以為自己了不起呀,不就是一個有錢人的千金大小姐嗎?我們小伽雖然學歷不高,但比起那些遊手好閒、愚不可及的花花公子,不知好上一百倍…不,一千倍!”

“我知道自己有錯,”葉梨若也不禁掉下眼淚,“可是…他跟你的這種關係,換了哪個女孩,都會介意的。”

“虧你還是喝過洋墨水回來的,思想居然這麼保守?”傅太太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我跟他的關係又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而且,錯又不在他,要怪你怪我好了,為什麼要欺負他?”

“就算我不介意,我家裡人也會介意的。”

“難道你家是貴族?是皇室?憑什麼高人一等呀?哼,聽說當年你爺爺還是個撿垃圾的,你爸爸不也是靠做盜版生意起家的,有什麼值得光彩的呀?只不過現在掙了幾個臭錢,以為打打高爾夫球,穿上幾套亞曼尼西裝,就可以瞧不起人了?”

“我爸爸和我爺爺就算出身再低賤,可他們也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這樣侮辱她家裡人,讓她不得不反駁。

“難道我們小伽就是吃軟飯的?”傅太太眉毛一挑,“他在公司辛苦辛苦地工作,花的是自己掙的錢,小妹妹,你是不是學了洋文就忘了了?吃軟飯是指被女人養,去查查字典再拿這個詞來罵人吧!”

“可是,他難道沒有被你養過?”葉梨若直視她的“情敵”。

“哈!笑話。”傅太太失笑,“母親養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如果有哥哥,你母親養他,難道他也算是『吃軟飯』的?”

“兒子!”青天霹靂,葉梨若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暗太太看到她臉上驚訝之極的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捂住了嘴巴。

“怎麼…小伽他沒有告訴你?”半晌,傅太太小小聲的問。

“你是說…闕伽是你的兒子!”葉梨若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他說過,很小的時候,他母親就拋棄了他的父親…”

暗太太的眼神中浮現一絲隱痛,憤慨消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嘆氣。

“沒錯,我就是那個拋棄他們父子倆的狠心女人。”她忽然又哭又笑的,“小伽這個孩子,說好要保守秘密的,但也不能為了保密,讓自己心愛的女孩子誤會呀!我這個當媽的,本來就對不起他了,他卻還處處顧及著我,真是個傻孩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葉梨若聽得一頭霧水。

暗太太沒有再對她咆哮,只是像個長輩那樣,細細的打量她,之前一張憤怒的臉變得笑咪咪的。

“若若,一直以來,是伯母錯怪你了。”

呃!她為何態度忽然轉了個大彎?

不僅叫得親匿,甚至還親熱地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感到不知所措。

“如果伯母知道你不明白真相,剛才就不會那樣冒冒失失地打你了,”用絹帕擦擦她的額角,“打疼了嗎?真是糟糕,小伽如果知道了,肯定會罵死我的。”

“我不疼,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想快點瞭解真相。

“唉,這個講起來可長了,”傅太太無奈地搖頭,“我和小伽他爸爸相識的時候,他只是個每晚在酒吧裡彈吉他的小拌手,不僅兩袖清風,掙的錢也少得可憐,而我家裡偏偏又頗富有,所以,和他爸爸交往的事,一直不敢同父母說,後來我懷了小伽,跟家裡人鬧翻之後,就搬到小伽他爸爸的公寓去住,其實我跟他爸爸並沒有正式到法院公證結婚,小伽…是私生子。”

“私生子!”葉梨若驚叫出聲。

“不是我不想同他爸爸正式結婚,而是他爸爸堅持要成了名之後再娶我,可階我們並沒有等到那一天,同居了八年,忽然有一陣子,他爸爸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動不動就跟我吵架,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心裡難受,成名的路走得並不順遂,眼看著兩人的年紀越來越大,同居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感到著急,而這時候,我接到父親病重的訊息,家裡人求我回去看他,我回去了,就沒有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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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葉梨若不解,“您就這樣拋下小伽和他爸爸,難道您不再愛他們了嗎?”

“我怎麼會不愛他們呢?”傅太太的眼淚滴滴墜落,“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就是他們兩個,只不過當時的我,再也不願意看到小伽他爸爸為了我而故意發脾氣,他是一個性格相當溫和的人,叫他同我吵架、對著我摔盤子,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受,可他為了趕我走,每逃詡在做他不願做的事,每逃詡躲起來偷偷哭泣,這種折磨他的日子,我不會讓它繼續的。”

“我還以為…您離開,是因為嫌他沒錢。”葉梨若怯怯地說。

“如果嫌他沒錢,當初就不會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您涸旗就和別人結婚了…”

“我回到家才知道,父親病重是因為家裡瀕臨破產,沒有大房子、沒有車子,對我而言不算什麼,但一想到小伽長大之後,恐怕連上大學的錢都沒有,我就著急了,正好以前追求我的一位學長向我求婚,我就咬牙答應了下來。”

“他就是傅先生?”

“對,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也知道我和小伽他爸爸的事,但他很能體諒我,每個月甚至派人給小伽他們送錢去,小伽一直以為,他上學的錢都是他父親掙來的,但其實他父親在酒吧裡掙來那些錢,都不夠他喝酒。”

“但您不能否認,小伽父親的死跟您離開他有關吧?”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她手中的帕子已經哭得溼透了,“要是我知道他會那樣自暴自棄的猛喝酒,我說什麼也不會離開他的。”

“可是您為什麼不把這一切告訴闕伽呢?他似乎一直都在怪您。”

“這孩子心地跟他爸爸一樣善良,當年他爸爸很恨我另嫁他人,可見了我,卻總是說些祝福的話,而這孩子,明明恨我害死他爸爸,卻願意在人前替我隱瞞他是我私生子的秘密。”

“對呀,甚至連我都被騙了。”葉梨若不由得苦笑。

“當時小伽的爸爸去世後,我很想接他回傅家,可傅家怎麼說也算有頭有臉的家族,怎麼可能接納媳婦有一個私生子的事實?我公公說了,如果認了小伽,我就分不到半分財產,而小伽這孩子不知道從哪裡知道這件事,寧可四處流浪,也不願意跟我回家。

“直到我先生過世了,公公又中風住在醫院不省人事,留下偌大的公司無人管理,他才肯回來幫我…可沒想到,這時報紙出現了一些難聽的話,不知道我跟他真正關係的人,把他說成是我的小情夫,簡直可笑之極。”

我也是那個相信謠言的可笑之徒。葉梨若暗自幽嘆。

“為了避謠,他離家出走,沒想到卻遇見了你…其實,我應該感謝你的,因為,你離開他去英國以後,他就徹底的改變了,從前懶懶散散的,可是後來卻變得發奮圖強,一開始,他幫我打理生意,只是為了不讓傅家那些親戚欺負我,但後來,他是為了讓自己配得上你…

暗太太靠在沙發上,漫長的回憶讓她體力耗盡。

“唉,小伽以為我愛錢勝過愛他,為了讓我拿到傅家的財產,居然發誓不公開我們真正的關係,真是個傻孩子,誤會我也就罷了,誰知道他竟為了信守承諾,連你都隱瞞了。”

將那封信塞進葉梨若的手中,無限懇求地看著她。

“若若,我好像總是做錯事,從前,為了讓小伽的爸爸好過一點而離開他,卻反倒害死了他,現在,想給小伽優渥的生活,卻讓人誤會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我希望這一次沒有做錯,拜託你,幫我把小伽找回來吧!”

依稀記得,當年他們初識的時候,任憑傅太太千萬般懇求,費闕伽那個笨家夥卻仍然執意要拋下富貴的生活,隻身流浪天涯。一方面,是想替母親避謠,另一方面,大概他的心中仍然怨著母親吧?

可後來,他卻主動回到傅家,放下那顆自尊心,接受繼父的遺產,每日面對他始終不能真正原諒的母親,這是他作為一個驕傲的男子,所能付出的最大犧牲。

而這一切,只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可以配得上她。

他是那樣的在乎她…

信紙輕而薄,但此刻落在葉梨若的手中,卻感到沉甸甸的

吉他在手中彈奏,耳邊是隆隆的音樂聲,眼中是昏暗的燈光。

這間烏煙瘴氣的酒吧,在夏天的夜裡顯得特別炎熱。

從前父親就是在這兒演唱,在這兒認識了母親,如今他又回到盛滿童年記憶的地方,但卻物是人非。

老闆換了人,昔日的酒保和服務生也換了一批人了,雖然感到有些落寞,但沒人認識他,也是好的。

這樣,他就可以冒充一個不得志的流浪歌手,像父親那樣在這兒演唱。

唱的,還是從前父親寫的歌。

這些歌,父親臨終前曾囑咐他把樂譜燒燬,但在擔任“傅氏”總經理的那段日子,他卻把樂譜賣給了世界最大的唱片公司,由當今最走紅的樂團演唱它們。

於是,這些默默無聞的歌曲,一夕之間登上了搖賓樂的冠軍的寶座。

案親如果知道有這一天,想必會涸篇心吧?

他終於證明了父親並非沒有才華,只不過,沒遇上好機會罷了。

喝下一杯啤酒,費闕伽繼續彈奏手中的吉他。

酒有些燒喉,讓他的聲音變得格外沙啞,也格外迷人。

不在乎周圍是否有掌聲,也不在乎一夜的酬謝勞有多少,沉浸在這間小小的酒吧裡,只是為了讓一顆受傷的心得到暫時的寧靜。

他知道丟掉總經理的身分,充當一個小拌手,是很沒有出息的事。

但就算再有出息又怎麼樣呢?

這兩年,他全力打拚,擠身上流社會、拚命掙錢,一切都是為了她,卻萬萬沒有想過,到頭來,在她的眼裡,他仍是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曾經過用女孩子的錢,難道就是永遠也無法饒恕的罪過?

他恨自己曾經走錯了墮落的一步,更恨自己無法向她坦言他是私生子的事。

“費,那邊有位小姐想請你喝杯酒。”店經理走過來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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