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

深夜，鳴海悠閉上眼，卻一陣心煩意亂，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

彷彿又回到了剛從醫院出來時，什麼都不記得了的狀態。

浮木無根，水霧瀰漫。

“……”

……

“早！悠。”

“早。”

鳴海悠身後的座位，今日依舊是空著的。

“朝日桑，”他轉頭問，“椎名桑今天也請假了嗎？”

“嗯……”朝日倉子被他突然開口問得愣了愣神，“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來了。”

“學園祭快到了，也不知道會不會來。”鳴海悠試想，如果自己是躲在家裡，恐懼社交，不敢見人的阿宅，這些活動是絕對不會參加的。

即使是為了出勤率不得不上學校來，也一定會挑出無比平凡的某些日子，躲在教室角落裡度過一天。

“是啊……我記得椎名桑一年級時就因為生病沒有參加學園祭。”朝日倉子認真回想，“當時椎名桑還是每天都會來學校的，只是不敢與人交往，直到二年級……”

她看向鳴海悠，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抱歉地笑了笑。

直到二年級開學時，他遭遇車禍進了醫院，椎名未央便很少再來學校了。

即使來到了學校，也不敢和他說哪怕一句話，只是安靜地縮在自己座位上，準時上學，準時放學。

“我去看看吧……就今天。”鳴海悠想了想，說。

“今天下午放學？”朝日倉子問。

“不，”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就現在。”

留下一句“幫忙請假。”後，走出了教室。

與今出川千坂的記憶，他都還記得，少女從他面前消失，曾在他身前展開雙翼……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不由得他不去相信，這個世界便如今出川千坂所說的那樣，是一場執念者們深陷入的幻夢。

與彌生秋早的記憶，他憶起片段，也知道曾有一名少女與他同居，知心知底，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用打印紙給他留言。或許便利貼上也寫著與打印紙上相同的字句，只是因為存在的消除，而無法看見了。

他不知道這些記憶能夠堅持多久，也不知曉今出川千坂如何重新回到夢中與他相見的。

或許十天半月，或許明天，他就會忘記現在腦海中裡真真切切與少女們之間的回憶。

鳴海悠跑出學校，乘上去往小日向町的電車，望著電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見到理髮店裡不安分的小狗趁著客人進門熘出門店；見到枝頭樹梢與電線路燈之上立著的烏鴉隨電車駛來而飛走。

心裡隱約明白了何為意義。

他現在想見到椎名未央，想回憶起那些被抹除的記憶；因而乘上電車，去扣響少女的家門……

如此，大抵便是人生應當去做的吧。

活於當下，哀而不傷。

因為櫻花會在春天開，便等到夏天再死；夏天有煙花，那便秋天……

秋看落葉，冬看豪雪。

週而復始，不斷尋找自己想做的事，日子便就年復一年地過去。

人生便慢慢駛向盡頭。

視線失去焦距，鳴海悠抬手，擦了擦車窗，看不清自己的手，才發覺起霧的不是車窗。

“我還真是，比以前脆弱了……”

他為何而落淚呢……

【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是了……

櫻花、落葉、豪雪……終究會厭倦。

人生中，感興趣的事物，能有幾何？真的能陪他走完這一生？

他回想起自己選擇自由與孤獨的原因。

不是沒有期待，

只是不曾得到過罷了。

但幸而，他現在已經得到了。

電車停站，鳴海悠走在前往椎名未央家的路上，步子漸漸輕快。

最後在椎名未央的家門前停下腳步，抬起了扣響房門的手。

叮。

【宿主將於一天後回到現實。】

【夢裡所見到的一切，都會在清醒後重新憶起。】

【屆時，宿主於夢中的存在將會被澹化，直至最後徹底抹除。】

【宿主並非身在夢中的最後一人，請儘量不要做影響夢境的行動。】

【最後，】

【祝人生如夢。】

抬起的手最終沒有落到門上，而是放了下來。

鳴海悠看著眼前的系統提示，計算一天究竟有多久。

一千四百四十分鍾，八萬六千四百秒。

醒了之後，能立刻見到她們嗎？不……醒了之後立刻去找，總歸能夠再次見面的。

所以還要設定一天時間的緩衝？

為了方便像彌生秋早那樣留言？

他又想到今出川千坂嘲諷他智力只有七，他在彌生秋早面前給少女們打分。

既然系統也是夢的一部分，大概她們也有……

只有將任何技能都分為五級的那部分，是只屬於他的。

那麼，他這一天時間，要做些什麼？

少女們已經離開了，只有他還在夢裡，沒有留言的需要。

“……”

做一些在現實中絕對不會去做的事？

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比如……

正午，御影濱高中，廣播室。

“鳴海同學，你確定要借用學校廣播來讀這個嗎……”

“拜託了。”鳴海悠說著，已經站在了廣播話筒前。

“可怕……”

“會被當成變態的，一定會的……”

“沒事。”

廣播室內的對話就此終止，隨後，鳴海悠的聲音透過學校廣播，傳遍整個御影濱高中。

【我永遠喜歡椎名桑，彌生桑和今出川桑。】

【沒錯，我就是腳踏三隻船的渣男。】

【或許她們並不喜歡我，或許她們眼中容不下另外兩個人。】

【但我會想盡辦法和她們同時結婚的。】

【我！】

【嗡————————】

宣言正到激昂處，鳴海悠甚至激動地揮起了握拳的右手，廣播的聲音卻被緊急掐斷了。

“鳴海桑……快跑！”朝日倉子哭笑不得地小聲提醒他。

雖然她也不知道鳴海悠突然做出這種出格的事，究竟意義何在。

“後會有期！”鳴海悠的心臟快速地跳動著，心裡湧起一股久違的興奮與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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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室就在一樓，他翻過窗，趟過灌木叢，翻牆逃離了學校。

坐車去海邊。

傍晚，踩著海水後退，看夕陽落日染紅整座城市。

退到水中，昏迷過去，最後被救生船撈起。

第二天清晨，爬上東京塔，去看一看從海邊升起的日出。

最後……

當~

從東京塔上墜落而下。

【十】

【九】

【……】

【一】

【夢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