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保健室的門突然從外面被開啟了。
學校醫生看著像沒事人一樣的兩人,嘖嘖稱奇。
“竟然從四樓摔下來都沒什麼事……啊,我不是在說喪氣話,只是覺得你們運氣實在是好。”櫻村八慧一臉驚異地在今出川千坂身上來回掃視,
“而且,是菊亭同學將鳴海同學送過來的……我剛開始還以為是鳴海同學你表白失敗跳樓了,導致菊亭同學心懷愧疚,跑下樓將你送過來的。
沒想到你們兩個人是一起跳的樓。”
“我學過武道,所以沒事。”今出川千坂說。
絕對是假話,鳴海悠百分之一千肯定。
但少女停頓了一秒,又接著開口幫他解釋,“我在下面,他在上面,所以他也沒事。”
以上,鳴海悠決定不予追究。
“無論如何也太驚險了。”櫻村八慧的語氣嚴肅起來,“不管學過武道還是什麼,無論怎樣都不能做出跳樓這種事來,這次是運氣好,下次說不定就要進醫院了。”
“嗯。”今出川千坂點頭。
鳴海悠看著她,覺得有些陌生。
一向我行我素的大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櫻村八慧又叮囑了幾句,隨後想要再次檢查一下鳴海悠的身體狀況,被今出川千坂攔住。
最後變成了櫻村八慧指揮今出川千坂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這裡痛嗎?”
“不痛。”
“這裡?”
“有些癢。”
“這裡呢?”
“……再多揉一揉。”
少女臉上掛起猙獰可怖的溫和微笑,嚇得他下意識舉起雙手來,“我現在在努力嘗試和彌生桑一樣只說實話,所以……痛痛痛!”
兩人打情罵俏間,櫻村八慧默不作聲地離開了保健室,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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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出川千坂也收回了擰他腰間軟肉的手,讓他躺下休息。
“愛情真是不可思議……”他望著除了一根燈管以外,一片潔白的天花板感嘆,“或者說是一種宿命,就像我再怎麼遺忘也能認出千坂桑,向你告白。”
“如果重來一次呢?”今出川千坂始終沒有糾正鳴海悠的稱呼,只是託著腮問,“從你在醫院裡醒來開始。”
“無論重來多少次都一樣,千坂桑身上有我夢寐以求的東西。”
“我身上沒有。”少女搖頭。
“至少千坂桑足夠漂亮,我喜歡一切年齡差在十二歲以內的漂亮少女。”
“……”
保健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他睡不著,便去看坐在身旁發呆的今出川千坂,去看白霧瀰漫的窗外。
不知多久。
白霧散了,撥雲見日。
太陽雖然已經西落,卻也依舊為陰雲籠罩了十多天的世界帶來了光明。
“船一旦離開了岸,還會回來嗎?”今出川千坂突然問。
鳴海悠神情微怔,輕聲答,“當然會。”
少女笑了。
如窗外陰雲散去的天空。
當~
罐裝汽水從自動售賣機裡滾落。
鳴海悠“哧”地一聲拉開拉環,看著瓶口逐漸冒出的氣泡愣神。
“是不是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今出川千坂站在他的身旁,輕聲問。
“……”
他什麼時候有的喝汽水的習慣?
“你有一名喜歡喝汽水的合租室友。”
“室友?”鳴海悠稍作回憶,反問,“寢子?她不是一隻貓嗎?喜歡喝汽水?”
他的出租屋裡一直以來都只有他一個人居住,遭遇車禍出院後,在路上遇到了一隻賴著不走的黑貓,被迫帶回了家。
因為大機率是流浪貓,所以取了一個簡單的名字。
“每天一瓶的程度。”今出川千坂點頭。
“不記得了……”鳴海悠想了想,又買了一罐汽水,等回家給彌生秋早。
雨後的天空無比乾淨,夕陽染紅晚霞,另一端的深藍天空點綴幾點星光。
兩人走出校園,街道雨跡未幹,像是鋪在太陽下晾曬的水彩畫。
“你還有一個喜歡繪畫的小情人,在班級裡坐在你後面。”今出川千坂朝不遠處等著她的一條松子擺了擺手,對鳴海悠說。
一條松子坐回車上,開著來接大小姐回家的轎車走了。
“……”鳴海悠不作回答。
今出川千坂說的是他記憶裡毫無印象的事情。
但他也曾經將身旁的少女忘得一乾二淨,還有其他被他忘記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坐在他後桌的女生是椎名未央,很少來學校。
他只記得這些。
兩人一同走在街道上,不知是要步行回家,還是要去往車站。
……
……
“她們已經走了。”今出川千坂眯著眼,看著天邊的晚霞,突然說,“像我一樣。”
“什麼意思……?”
“這個夢裡的今出川氏大小姐是菊亭堇,不是今出川千坂。”少女輕聲開口,不緊不慢地解釋,“彌生秋早是一隻貓,椎名未央是一個宅在家裡不敢去學校的宅女。
我、你、彌生秋早、椎名未央、或許還有我們不曾知曉的其他人,只是因為巧合,讓我們相遇在了一起。
我們被迫闖進夢裡,從夢中帶走希望。
闖進這場夢的人都懷著不切實際的執念。
放下自己的執念,便可以從這場夢中醒來。
說到這裡,今出川千坂走向前兩步,轉過身來,看著鳴海悠,“你曾兩次忘記我,一次是因為你的執念,一次是因為我的離開。
夢會給予你實現自身執念的力量。
你想要不受到天賦的限制,於是做任何事都能夠成功。
你深陷瑣事,夢便會讓你忘記一切。”
少女所說的話,如果他沒有重新想起兩人之間的回憶……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即使有著記憶,聽起來也如同天方夜譚。
“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何還在夢裡。”今出川千坂湊近了,認真地端詳著鳴海悠的臉,看得他臉頰有些發熱,
“明明你對人生沒有任何期待,卻依然想要活著。
你從京都上千米的高空落下時,我以為你放下了執念,會從夢中甦醒,卻在次日清晨重新睜開眼睛,和我說話。”
鳴海悠聞到了今出川千坂身上應當是沐浴露中複雜的花香,繁複卻不豔麗,反而聞起來清新自然。
實在經受不住,主動退後了兩步,“太近了……”
少女的嘴角翹起一抹分外好看的弧度,片刻消逝。
今出川千坂轉過身,抬腳繞過街道旁的水窪,鳴海悠在後面跟上,“你自認被各種情感與瑣事束縛,卻不願意忘記那些事從零開始生活。
你把喜歡漂亮的女生掛在嘴邊,明明是真心話,卻連自己都不承認。
你說你的執念是自由……又真的是嗎?
庭中的鳥。”
嗒。
鳴海悠踩在了水裡,濺起一陣水花。
停下了腳步。
怔然看著眼前少女的背影。
她早在數月前便已經告訴過他這些。
夢為庭院,執念為籠。
破籠而出,便可飛出庭院,從夢中醒來。
而自詡追求“自由”,卻早已懂得放棄的他……卻始終身在庭院中。
所謂的鬥獸場……
他也從來都不是觀眾。
隅田川河邊,清風吹皺水面,夕陽落進,染一片碎金瀲豔。
少女身上御影濱高中藏青色的百褶裙隨風撩起,跟著不緊不慢的腳步舞動。
鳴海悠一邊看著將少女框進視野的晚霞風景,一邊回顧自己茫然無知的一生。
“千坂桑,人生,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