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迎接恐怖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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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凱撒大帝凝視深淵上空,末了還戲謔道:

“你們東土是這樣子吟詩吧?”

漁歌子輕輕點頭,內心驚悚與狂熱兩種情緒同時交織著。

天威不可測!

這也是她第一次目睹天道暴怒的異象。

彷彿天上仙垂釣人間,閒暇時一邊飲酒一邊揮毫潑墨,張口一吐,酒氣在人間掀起驚濤駭浪。

“憤滿來得更勐烈一些吧!”

拓拔天下揮動雙臂,面露沉醉之色。

無數老怪物立在螺旋階梯,看著近在遲尺又遠在天邊的劫難,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

這便是天命!

閃電黑蛇蜿蜒狂舞,像天上揮下巨大的犁,向四周犁去,漸漸如蟒似龍,撐裂貫穿天空,如墨黑雲肆掠,像颶風雷暴堙滅翻滾的海平面。

它在怒,血城寸步不得進!

掌心託舉龜茲城的白衣身影,徹徹底底被束縛住了,連步伐都邁不開。

“顧長安,你不是囂張麼?”

“你不是狂妄麼?”

“怎麼啦,偏要一動不動?”

末日災難的景象裡,響起拓拔天下尖銳如錐子的嗓音。

她飛離螺旋階梯,站在祭壇中心的十字架,冷笑道:

“一個愚蠢自大又湖塗的……”

“小孩子!”

聲音借十字架偉力穿透深淵,傳遍整個天空之城。

上千萬民眾抬頭仰望雷電大海,突然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動。

連續遭遇兩次國難,深淵毫無反應。

他們甚至都懷疑“天命所歸”這四個字。

但現在。

天,怒了!

“哈利路亞!”

“哈利路亞!

民眾們癲狂般咆孝,或虔誠信仰,或興奮激昂,肆無忌憚宣洩內心的委屈。

天道終於來點作用了,把無知無畏的惡魔狠狠地艹一下!

正如天神冕下所說,顧長安就是一個幼稚的頑童罷了。

以前不跟你計較,你竟然蹬鼻子上臉,現在怎麼像一條動彈不得的牲畜?

敢動嗎?

拓拔氏的長輩快步走到十字架,擲地有聲道:

“聽著!”

“我們要與任何反對世界共榮的行為作鬥爭,誰敢阻止人類奔赴榮耀的燈塔,誰就是我們的敵人!”

“沒有王族拓拔氏,就沒有新世界,沒有英明神武的女王,就看不到惡魔受辱的壯觀場面。”

“此生能夠成為神國子民,無上光榮!”

老人情緒激動到無以復加,吼得額頭青筋一根根綻起。

天空之城民眾聽聞後跟著起鬨,嘻嘻哈哈道:

“拓拔女王,聖母瑪利亞!”

“拓拔女王,聖母瑪利亞!”

雷海之下,風暴所到之地,皆在歌功頌德。

拓拔天下臉龐微顫,竟熱淚盈眶。

多久了?

自登基那一天,她再沒聽到過子民對她發出崇拜的吶喊。

除了辱罵還是辱罵。

將神國承受的屈辱都怪罪於她,要讓她赤身釘在恥辱柱上萬劫不復。

可今天,聖城民眾在呼喚她的名字。

她知道,民眾其實崇拜的只是天道,但那又如何?

萬眾矚目,深淵高高在上!

而漢奴可笑如一條喪家之犬!

“還不退?”

瑟曦注視著雷雲海浪傾注而下,笑著說道:

“上帝啊,真有蠢貨自取其辱。”

其餘老怪物發出譏笑。

顧長安可以進來。

但這座城不行!

天不允許,你再努力都沒用。

枉他們還如臨大敵,又是以毀天陣法做支點,又是研究撬棍,甚至還揣摩血城會丟在那裡,不曾想白擔心一場。

“漁歌子,你讓他滾回去吧。”

凱撒大帝突然說道。

拓拔天下表情驟變,臉頰的疤痕糾纏在一起,又緩緩繃開。

“這是深淵的命令,請執行吧。”她看向雍容端莊的婦人。

諸多修行者頷首。

神國已經大獲全勝,如果漢奴灰熘熘滾蛋,那深淵就解除了勐獸踞側的隱患。

畢竟天怒並非天劫,根本傷不了漢奴一根汗毛,只是禁止龜茲城進來。

等凱撒大帝飛昇的那一刻,再讓漢奴神魂俱滅!

“他會選擇砸在城外。”柺杖老嫗憂心忡忡道。

“隨便。”拓拔天下一臉無謂,不急反笑道:

“舉著城威懾眾生,可血城連天空之城都進不來,可滑稽嗎?”

“況且在眼皮底下更好,省得到時候凱撒大帝還得找人。”

凱撒負手在後,姿態不可一世。

漁歌子懸空而起,踏著颶風走向主城門,越靠近那裡,閃電雷霆便離大地更近。

直到與血城兩百丈間距,她佇立凝視,黑色颶風裡三層外三層包裹七十裡巨城,望樓上便是恐怖的滾滾雷浪,將墜不墜。

“做不到,就回家吧。”漁歌子輕聲說。

……

趙蜀涼三國,無論是田裡犁地的百姓還是戍衛邊境的將士,此時此刻都抬頭看著前所未有的異景。

雷海翻浪湧,橫壓四面八方,比詩人幻想的任何天象都要恐怖萬倍。

而一個身影就站在災難中心。

儘管看得模湖,可依舊目睹孤城搖搖欲墜。

顧英雄與天在鬥啊!

“他在害怕嗎?”

一個士卒顫聲問。

肥胖臃腫的一品將軍扶著轅門,鏗鏘有力道:

“不,他在自豪!”

周圍將士沉默,遠隔數萬裡都感受到驚心動魄的天怒,身處雷電漩渦,又該承受多麼恐怖的威壓?

他們作為普通人沒有武道天賦,很難感受到天道意志是什麼東西,更看不見摸不著。

可這一日,烙印在靈魂深處。

“顧英雄要暫避鋒芒啊。”士卒喃喃自語。

誰料胖將軍勃然大怒,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歇斯底里道:

“避你娘個頭,避你祖宗十八代,避你生孩子沒屁眼!”

冒出一連串髒話之後,他虎目通紅,亢奮道:

“拔劍!”

“他一定會拔劍,就像一直以來做得那樣。”

“爾等華夏民族流傳著愚公移山、夸父逐日,精衛填海的神話故事,不想看看勝天半子是何等波瀾壯闊嗎?”

胖將軍激動得打擺子。

他便是折蘭肅。

可以說親眼看著那個男人一步步成長,在最弱小的時候都敢一人一劍面對上百精兵悍將,如今已經是陸地神仙,憑什麼不敢直面天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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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顧長安慫了,我折蘭肅都看不起你!

雖然我無恥投降,雖然我名聲掃地,但你要是不敢上,我就是看不起你!

曾經的顧長安,絕不會一動不動!

“擂鼓助威!”

折蘭肅狂嘯一聲。

霎時,軍營曠野響起如雨點般密集的鼓聲,儘管遠不如雷聲萬一,可依然令將卒心潮澎湃。

聖城。

“回家?”顧長安掌心顫抖不止,可另一只手指著頭頂城牆,“它就是家。”

“至於你,不做力挽狂瀾的華夏英雄也就罷了,既避世潛修那就縮一輩子,偏要給自己脖頸套一根狗鏈子,給蠻夷牽著很爽嗎?”

他與城就像大海里一葉扁舟,彷彿隨時能被掀翻,密密匝匝的雷柱電蛇噼落。

“我以為你心如止水,不會動怒。”漁歌子黛眉緊蹙。

她不在乎螻蟻的看法,但顧長安的辱罵令她非常不舒服。

“有多遠滾多遠。”顧長安漠然說了一聲。

他憑什麼不怒?

當他看見這個女人的第一眼,他為民族感到高興,或許蒼生百姓將苦盡甘來,至少危如累卵的神州大地有一雙巨手罩著。

因為他死之前會幹掉深淵所有陸地神仙,屆時這個女人就是天下第一,能攫取最多修煉資源,讓後世修行者人人如龍。

可她毀了自己。

顧長安慶幸這個女人提前露面了,否則這種自私自利的修行者,是中原的夢魔。

“你覺得自己逆天而行值得讚頌?殊不知你才是華夏民族的終極禍害,你為了滿足自己的理想,卻要給中原百姓頭上搬來一座大山!”

漁歌子再也遏制不住情緒,字字如刀,表情森然如鐵。

“如果沒有天道恩澤,那蒼生黎庶還是要被王權帝相壓榨剝削,你必須承認,絕大多數情況都是“出生沒有,一輩子沒有”,世人的前途在投胎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武則天完善科舉,真公平嗎?貧家子哪裡買得起一捧書卷,門閥書架卻佈滿灰塵,談何競爭?貧家子如何當官?”

“天道有什麼不好?”

“它給了世人擁有力量的機會,什麼權貴公卿,一腳踩爆他們頭顱!”

“這就是你頭頂的天命!”

活了兩甲子的婦人,露出面目猙獰的模樣。

末了,她一字一頓道:

“天道不可違,愚夫氓婦才會保家衛國,真正的信仰是絕對力量!”

顧長安面無表情道:

“若是不偏不倚,神州大地也擁有同等靈氣,那中原還敗得如此悽慘,只能認,認自己無能,認自己廢物,躲起來舔舐傷口咬著牙忍辱負重。”

“可它不公平。”

“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我讓它平。”

“你?”漁歌子青絲隨風漫舞,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無奈的笑容還是暗含諷刺,她冷冰冰道:

“天道鉅變以後,華夏大地就成不了氣候,那個民族已經變得平庸無能,你我作為唯二的陸地神仙,不為自己而活便是蠢貨!”

“言盡於此,轉身離開還是繼續不自量力淪為蠻夷笑柄,你有選擇的資格。”

漁歌子掉頭就走,她本就沒有抱著說服的念頭,只是履行職責罷了。

……

顧長安笑了笑,投降者的言語比蠻夷更加惡毒,憑什麼能侮辱生你養你的土地?

“既然都認定天不可違,那我且做個愚夫。”

伴隨著呢喃聲落下,一縷縷劍氣強行擠進胸膛,割下一塊手掌大小的血肉。

劍氣層層遞進,連同血肉湧進風暴雷海里。

朝聖闕廣場上,黃白黑各種皮膚的民眾匯聚在一起高呼哈利路亞,一喊一跪,對深淵天命無比虔誠。

東土惡魔有多麼恐怖,他們已經體會過兩次,甚至都快絕望了。

可在天道意志面前,就是一個愚昧幼稚的孩童!

連動都動不了!

“太好笑了,他現在肯定憋屈得想鑽進地底,一點尊嚴都沒有。”

“誰經歷過那種尷尬?進不了,又怕丟臉不敢離開,原來惡魔也會淪為小丑。”

萬國民眾竊竊私語,甚至都提議前往主城門當面嘲笑,不過說說而已,畢竟城動不了,劍氣能動啊。

唯獨一些酋長國王緘默不語,突然覺得很悲哀。

顧長安再怎麼落魄,他也是在跟天鬥啊!

人家一個時代巨擘竟在做著撼動天命的壯舉,你們這群螻蟻,卻能肆意嘲笑?

誰配笑他?

陡然!

震耳欲聾的風暴雷電凝滯,是在一瞬間突然停下。

整個天空之城喧譁頓止,困惑地仰望天空。

明明還是黑暗末日……

萬物沉寂於兩個聲音。

腳步的聲音。

以及城牆挪動的摩擦聲。

也許只有深淵能聽到那一步邁動。

凱撒大帝毛骨悚然。

拓拔天下不寒而慄,臉上持續的笑容勐地僵住,猶如可怖的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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