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都是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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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和關鐵石率軍連夜返回安定縣城。

入城時已是後半夜,遣散隊伍前,朱秀當面表示感激,並且允諾這次出任務的三百牙兵,每人賞賜五十文錢。

如此慷慨之舉引來一陣歡呼,甚至有牙兵弟兄喊出了朱少郎萬歲的口號,嚇得朱秀急忙制止。

牙兵待遇本就是藩鎮兵裡最好的,這三百人更是史家嫡系中的嫡系,平時好吃好喝的供養,到了關鍵時刻,帥令一下,該玩命就得玩命。

跟隨朱秀出一趟任務,到鹽倉胡亂鬧騰一番,基本沒啥危險,還順回來五百多石糧食。

現在每人又能得五十文錢賞賜,大夥當然高興。

五十文錢在涇州可不算少,能買兩斤半的粟麥,一斤多的白米,一斤左右的羊肉。

給家中婆娘娃兒,扯一身粗布衣也綽綽有餘。

三百人總共花掉朱秀十五貫錢,回到臥房扒拉著算算,也著實肉疼了一番。

這就叫人前慷慨,人後戳心。

指望節度府出這筆犒賞錢自然是不現實的,老史自己的幾身皮襖子,內襯穿得破爛流丟都捨不得換,能勉強維持牙軍供給已算不錯。

陽晉川的鹽還沒變現,朱秀手裡的錢,還是當初離開滄州時,柴榮和符大娘子給的那些。

不過這筆犒賞錢是必須的花費,軍令歸軍令,朱秀在彰義軍畢竟沒什麼基礎,單靠史匡威的支援,也不足以讓他服眾。

不拿出些實際的利益,想讓這群驕兵悍將聽從他的調遣可不容易。

一次兩次的話,還能靠史匡威的命令強制執行,再往後,想讓他們心甘情願聽命,就得適當的給些好處。

畢竟朱秀現在還沒什麼威望,在彰義軍中的人望和人脈,還需要慢慢積累。

畢鎮海失血不少,萬幸的是沒有傷中臟器,止血及時,沒有性命之憂,回城的路上昏睡過去。

回到城中,朱秀安排他住進節度府,又找來軍醫為他治傷,用桑白皮線將腰上傷口縫合。

安排完這些,天已經矇矇亮,朱秀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屋,倒頭睡個囫圇覺。

臨近中午時,朱秀被一陣劇烈的搖晃弄醒,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一隻冰涼小手反覆蹂躪。

“朱秀!快起床!我要吃火鍋!要吃涮羊肉!烤串!”

朱秀痛苦地呻吟一聲,翻過身矇頭,悶悶的聲音從被褥裡傳出:“大白天的吃什麼烤串!一邊玩去,我要睡覺....”

安靜了幾秒鐘,朱秀裹緊的被褥被強行扒下,一股涼風從腳底板順腿入胯,冷得他夾緊屁股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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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坨捏硬的雪塊,以迅雷般的速度塞進朱秀後脖子,刺骨的寒氣順著脊背上腦。

“嘶~”朱秀慘叫著跳下床,抖落夾在後背的雪塊。

史靈雁咯咯直笑,小手被冰雪凍得通紅。

朱秀怒目相視。

“誰叫你說話不算數!昨日回來時,明明答應我的,要做好吃的犒勞人家!”史靈雁嬌哼。

朱秀氣勢頓時弱了幾分,昨晚聽關鐵石說,要不是史靈雁出手果斷,畢鎮海說不定就死在叛徒老六刀下。

畢鎮海若有閃失,他們這趟可就白跑了,陽晉川的鹽運生意無法運作,勢必影響三步走的戰略計劃。

總的說來,史靈雁救下畢鎮海,當記頭功。

做些好吃的犒勞人家,也是應該。

朱秀洩了氣,懨懨地道:“沒說不做,可你總得讓我睡夠了再說吧!”

史靈雁圓眼微瞪:“已經正午了你還沒睡醒?”

朱秀打著哈欠抻懶腰:“熬了一宿,可不得多睡會。”

史靈雁掃了他幾眼,鄙夷地嘀咕:“身子真虛....”

“你才虛!”朱秀氣得跳腳,像貓兒被踩到尾巴。

男人,怎麼可以容忍女人當面說自己虛?

“本姑娘決定了,往後每日卯時初,我練功時,你也要一塊來,跟我練半年,保管你筋骨活絡,氣血旺盛!”

史靈雁嚴肅地拍拍他的肩,一副大姐大的架勢。

“再說吧~”朱秀興趣缺缺地擺擺手。

他已經懶到連廣播體操都不想做的地步,早起練功?呵,實在太遙遠了,還是等開春天氣回暖再說吧....

半個時辰以後,庭院裡架起火堆,支放一口大土釜,解凍的羊湯沸騰,羊骨頭在湯裡翻滾。

一窩人圍坐在火堆邊,痛快涮肉。

自從元日吃了第一頓涮肉火鍋後,新鮮的薄片羊肉、羊骨湯這些料材,就成了節度府的常備食材。

史匡威沒事就跑到後廚備好幾斤薄片羊肉,也只有他精湛的刀法,才能賦予涮羊肉最地道的靈魂。

不過自從史向文加入到涮肉行列中,節度府每頓涮肉的開銷成倍增加。

老史一邊心疼一邊欣慰,心疼的是他摳摳搜搜攢下的私房錢日益乾涸,欣慰的是史向文有了朱秀這麼個新朋友。

大多數人無法與史向文正常交流,也沒耐心和勇氣,跟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巨漢少年閒聊。

朱秀是個例外,他似乎能毫無障礙地與史向文交流。

而史向文也願意聽朱秀的話,這才是最難得的。

史向文手掌太大,又有些笨手笨腳,朱秀特地找人幫他做了一副大號碗筷,又耐心教他使筷子的竅門,糾正他多年以來用手抓、端盆喝的飲食習慣。

“好吃嗎?”朱秀夾了滿滿一筷頭涮肉放進史向文小盆一樣的大碗裡。

史向文小心翼翼蘸蘸油碟,放嘴裡認真咀嚼,含糊道:“好吃!”

少年坐在木墩子上,比身邊人高出大半個身子,寬厚的脊背像一堵牆,圍著火堆認真吃飯,細聲細氣地與人交談,這副再正常不過的畫面,卻讓史匡威心中一酸,扭過頭擦拭眼角。

“以後,吃飯前要洗手,最好用胰子洗乾淨,吃飯的時候要細嚼慢咽,不能用手抓,如果是正式場合,吃飯時不能說話....”

朱秀輕聲說著,語氣像是在教導一個三四歲的孩童。

史向文歪頭:“什麼是正式場合?”

朱秀想了想:“就是有外人在場的時候。”

“什麼是外人?”

“除了親人和朋友,其他都是外人。”

史向文眨巴眼,“輕輕”在關鐵石肩頭拍了下:“你是外人。”

關鐵石正愉快的喝著羊湯,只覺一股大力順著肩膀震動肺腑,差點沒把他直接掀翻。

“咳咳咳~~”關鐵石嗆得劇烈咳嗽,無奈苦笑。

朱秀哭笑不得的攔住:“關大哥也是朋友,不是外人。”

史向文嫌棄地搖搖頭:“他太笨了,螞蟻和蛾子不喜歡他。而且他功夫差勁,連妹妹都打不過。”

關鐵石慚愧的滿臉漲紅,吭哧說不出話。

他的優勢在於箭法出眾,要論拳腳兵器,當真不一定是史靈雁的對手。

朱秀笑道:“凡是值得信賴的人,就是朋友。”

史向文抓抓頭,迷惑道:“什麼是信賴?”

“就是不論任何時候,都不會傷害你、欺騙你的人。”

“哦...我好像懂了。”史向文若有所思,伸手要去拍關鐵石的肩膀,朱秀急忙攔住。

“還有一點你要記住,你力氣太大,不能隨便碰別人!”朱秀無比嚴肅地說道,想起了那日自己被強行舉高高的情形。

“嘿嘿~~”

史向文憨憨地咧開大嘴笑了。

院外傳來親衛聲音:“稟報帥爺,薛司馬和薛兵使求見!”

得,薛氏兄弟興師問罪來了。

朱秀和史匡威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錯開目光,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地埋頭吃肉。

關鐵石嘆口氣,起身道:“我去應付吧。”

“唔...好言相勸,可別跟人家打起來。”史匡威含糊不清地叮囑道。

“關大哥辛苦了。”朱秀笑呵呵。

關鐵石無奈搖頭,大小兩個無賴,只捅婁子不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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