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石郎棄趙投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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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信拎著兩大籃子禮品,籃子還用紅綢裹纏裝點,站在定遠侯府門前大街拐角處,一副踟躕不定的樣子。

自己能升官,還得益於朱秀的關係,石守信便想著買些禮物來拜訪,表達謝意。

他也不知朱秀喜歡什麼,跑到景德市逛了一整天,胡亂買了些玉器珍玩和廣和鋪子的糕點。

一趟下來,不光花掉大半年的俸祿,還欠了不少外債,直把他肉疼得厲害。

站在街巷拐角,遠遠望著氣派侯府,府門口有僕人在擦洗立柱牌匾,懸掛大紅燈籠,張貼喜字,僕人馬車進進出出,一派熱鬧喜慶樣。

石守信猶豫好半天,一咬牙心一橫,拎著兩大籃子邁開大步走過去。

“請稟報朱侯爺,就說殿前禁軍內殿直都虞候石守信特來拜會!”

門房子出來迎接,打量他一眼,瞟過那兩大籃子禮物,一眼就瞧出籃子裡的玉器都是普通貨色,包裝精美的糕點不用說,也是廣和鋪子的東西。

門房子接待的客人多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從來客的談吐氣質和禮物就能判斷出這人的身份地位,和自家侯爺的關係如何。

眼前這個大漢,器宇軒昂,猿臂蜂腰,一看就是武藝不凡的軍中統領。

他送的玉器品相一般,要麼是囊中羞澀,要麼是完全不識貨。

門房子判斷,這石守信二者皆有,看來是個性子樸實的軍漢。

他送廣和鋪子的糕點禮盒,說明不知道廣和商匯也是侯爺的產業,說明跟侯爺關係一般,不太熟絡。

從相貌上,門房子從來沒見過他,應該是第一次來侯府造訪。

同為軍旅出身,石守信身上有種熟悉的粗獷樸實氣息,門房子對他印象不錯。

“呵呵,石虞候稍候,小人這就去稟報侯爺!”門房子客氣地作揖,請他到門樓客堂稍坐。

石守信忙道謝,跟著他進了侯府大門。

府裡忙忙碌碌,不少僕從忙著搬東西灑掃衛生,石守信站在門樓客堂前四處打量,越看越心驚。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些身穿褐色襖衣的僕從,竟然都是軍中退下的老卒充作。

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瞎眼一隻耳,幹起活來相當利索,一點不輸正常人。

這些老卒雖說脫離行伍有些年頭了,但身上的剽悍氣還隱有殘留。

更讓石守信驚疑的是,從他跨進侯府大門起,就有幾道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石守信微微凝眼四處瞟望,卻沒有找到這幾道目光的來源。

他猜測這是侯府暗哨在暗處盯著他,但凡他有任何異樣舉動,就會引起侯府警覺。

石守信驚訝於一座侯府防衛如此森嚴,默默回到客堂,安心坐下等候。

片刻後,屋外傳來一陣喧譁聲,一個夾帶驚喜的聲音清楚傳入石守信耳朵裡:“石虞候何在?”

“回稟侯爺,在客堂等候。”

“混賬!為何不請石虞候到前廳落座?”

“....石虞候初次到訪,小人不知....”門房子的聲音充滿委屈。

“哼!以後記住,石虞候是侯府貴客,下次直接請到前廳,奉茶伺候,不可怠慢!”

“小人記住了....”

石守信急忙走出客堂,迎面見到一個衣發不整,趿拉鞋子的青年匆匆趕來,正是朱秀!

“石某見過朱侯爺....”石守信躬身抱拳。

話還未說完,朱秀撲上前握住他的手一頓搖晃:“不知石虞候到訪,有失遠迎!底下人不懂事,怠慢石虞候了,敬請見諒啊!”

石守信愕然,眼前這位朱侯爺,身上穿著大紅喜服,沒束腰帶,衣袍披散開,露出內裡白色內衫,髮髻鬆散歪斜,就連腳上的鞋子也趿拉著。

笑容倒是十分燦爛親熱,搞得石守信有些懵,自己跟這朱侯爺交往甚少,攏共沒說過十句話,關係絕對不至於如此熟絡呀?

朱秀笑道:“石虞候莫要見怪,我方才正在試穿喜服,聽聞石虞候到訪,高興之下匆忙趕來迎接,失禮之處,請石虞候見諒!”

石守信受寵若驚,忙道:“石某冒昧造訪在先,攪擾朱侯爺籌備婚事了。”

“誒誒~不妨事!被她們折騰了好幾日,你來的正好,我也能歇口氣。石虞候裡邊請,我們廳中說話!”

朱秀拉著石守信入府。

一路上,石守信的手被朱秀緊緊拽住,輕輕掙脫了下,沒能掙脫開,只能強忍尷尬,故作鎮定。

石守信心裡生出絲絲別樣感覺,這朱侯爺聽到他來,連衣容都顧不得打理,親自跑來迎接,拉著他的手熱情親熱,沒有半點架子。

石守信有些感動,都說這朱侯爺是文曲星下凡,才華橫溢,又得官家、柴君侯賞識信任,是個如明珠般璀璨的人物。

自己只不過是個沒有家世背景的禁軍小卒,從軍幾年,也不過混個都頭職位。

本以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貴人是趙匡胤,沒曾想,這位見過幾面,說起來並不算太熟悉的朱侯爺,竟然不聲不響幫了他一個大忙,在殿前禁軍動盪之際,把他提拔做了內殿直都虞候。

說來也很有意思,之前的幾次見面,自從朱侯爺知道了自己叫做石守信,就一直對自己很感興趣。

有時在內宮當值,朱侯爺還會特地跑來找他閒侃。

石守信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殊之處。

論武藝,不說整個殿前禁軍,就算在義社,他也不是武藝最高強的那個。

論資歷,他年紀小又無戰功,以前在義社只能當小老弟,別人“石郎石郎”地叫他,聽著親切,其實還不是拿他當作小弟看待。

這次,小老弟突然升官,屁股坐到了一眾大哥的前面,就惹得義社大哥們對他不滿,話裡話外冷嘲熱諷,一會說他見風使舵投靠李重進,一會說他耍心眼玩手段,搶了趙匡胤的位子。

石守信覺得很委屈。

這內殿直都虞候的職位又不是他自己要來的,而是莫名其妙砸在他腦袋上的。

大內都點檢李重進把一道加蓋樞密院和兵部大印的令文甩到他臉上,他不接還能怎麼著?

委屈的同時,石守信又有些不忿。

既然都是義社兄弟,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怎麼關鍵時刻,只准你們當大哥的升官發財,就不許我小老弟也撞一次大運?

小老弟高升就橫眉冷眼,話裡話外譏誚嘲諷?

還真打算拿我當一輩子小老弟?

石守信看清楚了所謂義社兄弟的嘴臉,心中大失所望。

以前他對自己能夠受到趙匡胤看重,得以加入義社倍感光榮。

可現在....呵呵~

趙匡胤對他有恩,石守信心裡始終懷有感激、敬意。

可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趙匡胤盲目地言聽計從。

義社人員混雜,良莠不齊,從石守信下定決心來拜訪朱秀,當面表達感激開始,他就決定從今往後跟之前稱兄道弟的一幫人劃清界限。

賓主而坐,石守信率先表達來意:“此次前來,冒昧造訪,是專程為感謝朱侯爺舉薦之恩!”

朱秀笑道:“石虞候言重了,你追隨官家多年,又是親帳兵出身,按理說早該得到朝廷重用。

李都點檢慧眼識英才,對石虞候委以重任,也說明朝廷沒有忘記你們這些親帳老卒的功績。

要謝的話,還是去謝李都點檢,我一個閒散縣侯,如今不過是個從九品下的屯田令史,哪能左右殿前禁軍將領任用這等大事!”

石守信誠懇道:“石某已經當面拜謝過都點檢!石某知道,自己年輕資歷淺,若無朱侯爺書信關照,石某絕對不可能當上內殿直都虞候!”

朱秀笑了笑,含湖道:“一封書信起不到決定作用。再說,你當日在信陵坊,擒拿王峻手下鷹犬,可是幫了我大忙!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你既是恩人又是友人,我總該為你說幾句好話。”

石守信苦笑,當日在信陵坊,出手擒拿王峻手下禁兵的可不止他一個。

李重進帶去的幾十個軍卒都動手了,為何唯獨他石守信驟然高升?

是李重進格外喜歡他?

還是他有個當宰相的爹?

石守信心裡清楚,因為他跟趙匡胤走得近,其實李重進並不是很待見他。

如果沒有朱秀那舉薦信,這次殿前禁軍大整頓,他的下場說不定比韓重贇還要慘。

石守信起身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石某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朱侯爺提拔恩情,某銘刻在心絕不敢忘!今後但有差遣,願為侯爺鞍前馬後!”

朱秀心中大喜,忙攙扶起他,嘴上責怪道:“石虞候這是作何?禮重了,我可受不起!”

看著石守信滿臉誠懇神情鄭重,朱秀心裡樂開花。

石守信並非迂腐之人,樸實憨厚的外表下有一顆玲瓏心,他這是在變相表達願意投效之意。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石守信就會徹底歸順效忠他,只是一個投桃報李的良好開始,今後這份忠誠能達到何種程度,就要看朱秀的手腕了。

如今,石守信受到義社一眾大哥排擠、孤立,就連趙匡胤,嘴上不說,但心裡其實對他取代自己擔任內殿直都虞候頗有微詞。

石守信並不傻,他能感受到趙匡胤對待他,態度上的細微差別。

雖說還是“石郎石郎”地親切稱呼,但實則這份兄弟情義已經變了味。

石守信在殿前禁軍沒有倚靠,大內都點檢李重進提拔了他,但石守信知道李重進靠不住,投靠他絕非明智之選。

再三考慮,石守信覺得只有朱秀能作為自己脫離義社之後的靠山。

殊不知,他的這些心思,其實早在朱秀盤算之內。

他在大理寺監牢,寫信帶給李重進,請他幫忙給石守信升官,就是為了今日,有機會拉近二人關係。

趙匡胤創立的義社兄弟眾多,能讓朱秀看上眼的,也就石守信、李繼勳、王審琦三個。

與其白白把這幾個人才留給趙大,還不如想辦法弄過來替自己賣命。

朱秀心中很得意,略施小計,就搞得義社分崩離析。

石守信出走,李繼勳自請調職外州,韓重贇被一貶到低。

原本也歸屬於義社十兄弟的劉廷讓、劉慶義、劉守忠三個,如今卻成了李重進的心腹部下。

趙匡胤這兩年上躥下跳,在殿前禁軍籠絡一幫青年人才,到頭來官職最高名頭最響的幾人,竟然都逐漸離他而去!

只剩一個王審琦,有些神秘莫測,似乎跟郭威的關係不簡單。

總的來說,後世影響深遠的“義社兄弟”小團伙,被朱秀暗戳戳地弄到快要解散的地步。

朱秀忍不住,幸災樂禍地大笑幾聲,石守信睜大眼,一頭霧水,只能咧咧嘴角跟著傻笑,心裡卻在滴咕,這朱侯爺莫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敢問侯爺,某在殿前禁軍,應該如何行事?”石守信低聲問道。

朱秀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安慰道:“殿前禁軍整軍一事,是官家親自下旨,的確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用意,牽涉到朝堂安穩。你也用不著擔心受牽連,做好分內之事,避免和其他朝臣結交就好。”

想了想,朱秀又提醒道:“今後一段時間,但凡涉及到兵馬調動的命令,你要多長幾個心眼,只有官家旨意、李重進的軍令可信,其他任何人任何衙署調兵,都無需理會!

如果遇上拿不定主意的事,你儘管來找我!”

石守信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急忙抱拳道:“多謝侯爺提點!”

近來殿前禁軍的持續動盪令人不安,凡是有點門路的軍將,都在找人打聽情況。

石守信不好得直接去找李重進,只能跑來朱秀這裡取經。

有朱秀一番話,他才能安心。

“呵呵,再過兩日就是我大婚吉日,到時候石虞候可一定要來喝杯喜酒!”朱秀發出邀請。

石守信有些不好意思:“石某職位低微,侯爺成婚請的都是皇親國戚,某就不來湊熱鬧給侯爺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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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搖頭道:“你是殿前禁軍後起之秀,掌管內殿直衛戍禁兵,誰敢小看?區區一個都虞候不過是開始,天下未定,我相信以石郎的本事,將來在軍中一定有機會大放異彩,成為我朝一代名將!”

石守信用力搓手,滿臉赧紅慚愧,心裡卻又湧出些熱火。

當上內殿直都虞候已經讓他戰戰兢兢,他今年不過二十四歲,之前可沒有想過,自己的軍伍生涯能到達什麼樣的高度。

朱秀的話為他開啟眼界,點燃夢想,讓他隱隱明白,今後該朝著什麼樣的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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