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校場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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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北城軍校場。

天氣難得放晴,氣溫有些許回升,陰霾許久的天空露出一抹蔚藍,令人望之心情也不由得爽朗了幾分。

高聳的城牆下,一片偌大平整的廣場,旌旗如林, 數千戰馬踏蹄奔跑,大地震顫,發出轟隆隆低沉的悶響。

行營步軍左廂第一、二兩個軍共計七千餘人,行營馬軍左廂四千餘人整齊列隊在軍校場上。

除卻天雄軍,這萬餘兵馬便是鄴都行營的主力精銳,更是郭威麾下最嫡系的一支兵馬。

除了兵士,還有大批將領、軍校、指揮使、都頭等等中下級軍官, 受命前來參加校閱。

將校們騎馬衝進營門,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塊,議論著這次鄴都行營大校。

他們有的隸屬於禁軍序列,有的屬於各地藩鎮,散落在河北各軍各州。

他們共同的身份,是鄴都行營轄下的將領,聽從鄴都留守、樞密使、行營統帥郭威調遣。

幾匹神駿的戰馬衝進轅門,居中一匹駿馬毛色如炭火,雙目水潤亮堂,馬蹄粗大,骨骼寬大肌肉健碩,奔跑起來猶如一團烈焰,正是朱秀的坐騎紅孩兒。

朱秀勒馬揚踢,放眼望去,鐵甲兵士如洪流卷天,城頭之上戰鼓雷鳴, 頂盔摜甲的大將昂然挺立,遮天蔽日的軍旗在風中獵獵。

置身於如此威武雄壯的場面,朱秀心中也不由得生出萬丈豪情。

“那位是老將軍藥元福, 平定蒲州李守貞之亂後, 大帥便上表舉薦藥老將軍擔任義武軍節度使,坐鎮定州。

藥老將軍原本是鳳翔軍趙暉的部下,趙老節帥為此還埋怨大帥,說他瞞著自己挖鳳翔軍的牆角....”

張永德指著不遠處一名率領一隊親兵跑過的老將軍笑著說道。

朱秀點點頭,在岐州時曾經與藥元福老將軍有過一面之緣。

“那位便是老將何福進,年過六十依然勇悍,上次與重進較量,百餘回合內兩人不分上下。如今擔任成德軍節度使,坐鎮鎮州。”

張永德又指著一名跨馬提刀的白鬚老將介紹道。

一旁的李重進吸吸鼻子,甕聲甕氣地道:“上次打到一百五十多個匯合,老何被我一刀挑翻。”

張永德看他一眼:“何老將軍輸在年歲力氣上,論武藝技巧,他勝你不少。”

“哼哼~反正最後是我贏了~~”李重進悻悻地扭過頭,不服氣地嘟囔。

張永德繼續介紹道:“大帥麾下老將,大多都表態誓死追隨,他們與大帥關係匪淺,朝廷將大帥定為反臣,這些老將雖然沒被定罪, 但自知事後逃不過清洗,唯有跟隨大帥起兵才有出路。”

藥元福、何福進等資歷深、威望高的老將,大多受到郭威恩惠,他們都是郭威擔任樞密使期間提拔的,一旦郭威倒下,他們必將遭受朝廷棄用,甚至重蹈滅門慘劇也說不定。

所以他們一定會鐵了心跟隨郭威造反,只要保住郭威,才能保住他們自身的榮華富貴。

“那位便是行營馬軍左廂都排陣使王彥超,三十五六歲,武藝超群,深受大帥重用。大帥常言,麾下年輕一輩將領裡,王彥超當為翹楚。”

行營馬軍左廂方陣裡,一名銀盔大將手提亮銀槍,騎馬從行列裡走出,正在督促騎軍將士們整齊佇列。

這人猿臂蜂腰,體型勻稱,跨馬提槍威武不凡。

似乎覺察到有人在打量他,王彥超回頭看來,灼灼的目光刺得人眼睛疼,方面闊口長相不俗。

朱秀遠遠地朝他頷首致意。

王彥超皺了皺眉,他沒見過朱秀,但他跟張永德、李重進都是舊相識。

看見二人也在,王彥超拍馬趕來。

“王將軍!”張永德抱拳笑道。

李重進撇撇嘴沒吭聲,看樣子就知道,他跟王彥超也沒少動手。

“張虞候。”王彥超點點頭,掃視一眼李重進笑了笑沒說話,目光落在朱秀身上,“這位莫非就是新任行營掌書記?”

朱秀揖禮道:“朱秀見過王將軍。”

王彥超打量他一眼,頷首微笑道:“聞名不如見面,朱掌書記果然是一位年輕俊傑。大軍還未出動,朱掌書記便說退了邢州安國軍,為我大軍立下首功,可喜可賀!”

“王將軍過譽了!”朱秀依舊保持謙虛本色,“在下與劉詞老將軍還算有些交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老將軍乃明辨事理之人,自然不會再跟朝廷奸佞同流合汙。

往後上陣廝殺,還要靠王將軍等諸位將領出力!”

王彥超知道朱秀是郭威身邊紅人,又跟柴榮私底下兄弟相稱,軍師魏仁浦也對他頗多讚譽。

初次相見,見朱秀態度謙恭,絲毫沒有倚仗大帥寵信就盛氣凌人的架勢,王彥超心裡生出幾分好感。

“朱掌書記日後不妨多來我行軍馬軍駐地坐坐,王某對火器非常感興趣,想請朱掌書記指教一二。”王彥超客氣地笑道。

“指教不敢當,在下願與王將軍共同探討!”

王彥超含笑點頭,抱拳道:“王某還有軍令在身,先行告辭!”

王彥超拍馬趕回馬軍方陣,繼續督促將士們列隊。

“王彥超少年從軍,年紀不大卻資歷頗深,靠自己的本事走到今日。此人溫和謹慎,但骨子裡頗有傲氣。”

張永德看著朱秀笑道:“看得出王彥超對你頗感興趣,能得到他的認可,說明他認為你跟他一樣,也是那種出身寒門卻有非凡才能之人。”

朱秀笑了笑,望著遠處認認真真督導軍士列陣的王彥超,默默把此人記在心裡。

“這廝二十多歲時,跑到岐州重雲山,拜在一個老道士門下,學得一身橫練筋骨。喂朱秀,你有沒有什麼道家的連體法門,也教教哥哥我,等我練到刀槍不入的境界,再找這廝討還場子!”

李重進半邊臉裹纏紗布,說話聲嗡嗡。

朱秀忍不住大翻白眼,什麼煉體法門、刀槍不入,這廝怕是大唐西遊記看過了,腦子裡成天想著上天入地。

“虓虎營的體能訓練課,要是你堅持訓練半年,筋骨也不會比王彥超練得差!”朱秀瞪他一眼。

“真的?”李重進將信將疑。

“愛信不信!”朱秀懶得理會他。

張永德笑道:“重進這趟獨闖貝州,殺得永清軍節度府屍橫遍野,訊息傳到鄴都,大軍上下都無比佩服。王彥超私下裡對我說,這事重進你幹得漂亮,要換做是他,恐怕沒命活著回來。”

“如果讓我再闖一次,本大王一定能夠毫髮不傷的回來!”李重進哼哼唧唧,嘴角上咧,尾巴翹上天。

朱秀笑著拆臺道:“王彥超武藝超凡,連你黑大王也不是對手,他當真會這麼說?”

李重進急了,瞪大眼道:“那又如何?武藝高不代表他有膽子獨闖貝州,殺人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張永德忙道:“王彥超的確私下裡跟我說過!我發誓!只是此人骨子裡還是非常驕傲的,所以絕不會當面誇獎。何況你跟他見面,不是吵嘴就是動手,人家怎麼會當面誇你。”

李重進氣呼呼地怒視朱秀:“張抱一是個實誠人,他說有那就一定有!”

朱秀舉起雙手作勢投降,笑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了!王彥超誇獎你黑大王武藝超群,膽量驚天,單人匹馬攪得貝州血雨腥風!你黑大王為大帥立下奇功,穩居功勞簿第二!”

“哼哼~這還差不多!”李重進得意洋洋,忽地反應過來,“咦?為什麼是第二?第一又是誰?”

朱秀指著自己的鼻子:“那自然是我嘍!我勸退劉詞在先,你殺王知等人在後,大帥金口所言,首功歸我!”

李重進氣惱地咬牙切齒,滿臉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

張永德望著倆人如孩童般吵嘴,哭笑不得。

三十歲的李重進和十七八歲的朱秀年歲相差不少,但兩人卻格外投緣,稱兄道弟異常親密,這份緣分著實難得。

朱秀瞥了眼李重進,別看這傢伙一身威風的大紅虎頭軍袍,其實渾身傷痕累累,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藥膏混合血腥氣。

李重進在貝州節度府大開殺戒,悍然擊殺節度使王知、節度副使林礁等一幹永清軍高層將領,腰掛人頭而回,聽上去令人肅然起敬大讚佩服,但實際上卻是九死一生,運氣好到爆才能幹的事。

最令人震驚的是,李重進獨闖貝州回來,渾身傷勢無數,卻沒有一處傷位於要害,連兩處箭傷也完美的避過重要臟器,軍醫診斷後,就是些皮肉傷加上失血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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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傢伙蠟黃的面色,朱秀感嘆這傢伙真是走了狗屎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往後行事切莫太過激進、衝動,凡事謀定而後動,這次能從貝州活著回來,也算是洪福齊天!可人一輩子又有幾次好運氣,你這衝動的暴脾氣該改改了。”朱秀認真地告誡道。

李重進大咧咧地道:“行啦行啦,舅舅已經私下裡臭罵過我啦,如今還要被你小子教訓一頓,煩人!”

“朱秀說的有理,你這次能夠成功,有極大部分是運氣使然,王知林礁等人平素裡就自恃高人一等,見你單人獨騎而去,起了輕視之心。

此戰後,你李重進的名聲傳開,人人皆知你的厲害,對付你的時候一定會下大力氣,你更應該謹慎小心才對!”張永德也嚴肅地勸諫道。

李重進忽地仰頭望著天,喃喃道:“可是我還要再闖一次開封皇宮,割下狗皇帝的人頭,告慰嬸孃、劉氏弟妹、青哥、意哥、宜哥、誠哥、定哥、守筠、奉超....舅父和表弟一家血仇不報,我如何能夠心安理得的活著....”

一聲低喝,李重進駕馬跑開。

朱秀和張永德相視一眼,皆是苦澀地嘆口氣。

或許在李重進看來,只要能為郭家人報仇,他的生死真的不算什麼。

北城牆下,巨大的點將臺搭建完畢,一杆鮮紅的郭字帥旗迎風招展。

朱秀和張永德趕到點將臺下,尋不見李重進的身影。

朱秀見到柴榮站在不遠處,正要駕馬過去,忽地身前鑽出一名虎背熊腰的大將攔住。

紅孩兒驚嚇地打著響嚏,連連後退幾步,水潤大眼警惕地注視來人。

朱秀雙腿夾緊馬鞍子,拽緊韁繩,連連拍打馬兒脖頸,才讓紅孩兒鎮靜下來。

紅孩兒是金山馬王的後代,膽子自小奇大,在原州見到北地野狼都敢一路追攆,此刻卻被嚇得不輕,不安地刨動蹄子。

朱秀惱火地望去,呵斥聲掛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攔住他去路的是一個威勐雄壯的大漢,一身痕跡斑斑的黑漆山紋甲,碩大的腦袋戴著一頂鳳翅兜鍪,目光兇狠,滿臉橫肉,左邊臉頰有一道刀傷,像一條黑蜈蚣趴在臉上。

此人身高體壯,朱秀坐在馬背上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在所有朱秀見過的人裡,塊頭僅次於史向文。

“這位將軍不知有何貴幹?”

這老羆一般的勐漢一看就不好惹,渾身殺氣騰騰,朱秀客氣地拱拱手。

大漢目光火熱地盯緊紅孩兒,伸出粗糙大手就要去摸摸馬兒脖頸鬃毛,紅孩兒咧嘴露出大板牙,毫不客氣地撕咬。

大漢哈哈一笑,反手一掌,不輕不重地打在馬嘴上,打得紅孩兒吃痛,甩甩腦袋打著響嚏。

朱秀急忙翻身下馬,安撫紅孩兒,察看有沒有被這漢子打傷。

紅孩兒委屈地往朱秀懷裡拱,顯然是知道了大漢的厲害,不敢再繼續咬人。

“哈哈哈~好馬!就是養得嬌慣了些,不抗揍!還有些小脾氣,像個娘們!”

大漢粗聲大笑,聲音像臺鼓風機般聒噪。

朱秀怒了,狠狠瞪他一眼,牽起韁繩打算繞過他。

“等等!”

大漢粗壯的胳膊伸開攔住,粗魯地指著紅孩兒道:“這馬兒你開個價,多少錢爺爺都要!”

朱秀氣笑了,沒好氣地道:“多少錢爺爺都不賣!讓開!”

大漢怔了怔,似乎沒想到眼前這個瘦弱如雞仔的小子敢這麼跟他說話。

“站住!”大漢手掌輕飄飄地按住馬鞍,連人帶馬都走不動了。

“小子,你不知道爺爺是誰?”大漢瞪大一雙牛眼。

朱秀咬牙百般用力也推不開大漢的胳膊,怒不可遏地道:“爺爺還真不知道你是誰!你又知不知道爺爺是誰?”

大漢兇光畢露的眼睛裡閃過幾分獰色,嘿嘿道:“爺爺是史彥超!小子,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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