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讓我們都卸下了偽裝和防備。
我和艾小西之間的關係,也有些若有若無的親近。
如果說這種親近,最初來自於窺探的慾望和陌生的熟悉感。
那麼現在,是我們開啟心防之後,孤獨靈魂在夜晚裡的相互依靠和取暖。
在掛掉電話之前,我們聊了很久。
她講了不少大學和工作的事情。
比如某個男生一直喜歡她,但她又對同齡的男孩子沒感覺。
比如某個開豪車的老闆總是要給她送很多禮物。
比如她學舞蹈和瑜伽,還考了瑜伽培訓師的證書。
更多的是她在說,我在聽。
偶爾她會讓我再哼唱一首歌給她聽。
直到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在我的哼唱聲中,沉沉的睡去……
這一夜我睡的很淺,總是半夢半醒。
我夢見了夏芸,她和一個***在一起,我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長相。
那一刻我心如止水,因為我想到,每個人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內心深處都隱藏著別人不知道的隱秘。
但每個人都在做著主動或被動的選擇。
選擇一旦做出,就應該對此負責任。
無數次要放下一切的念頭,在這一刻的夢境中,無比清晰坦然的出現在我的內心之中。
我從夢中睜開眼睛,漆黑寂寥的空間,仿若置身一片死寂的海。
黑暗中,我悠悠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發了一條簡訊給夏芸。
只有五個字。
“還是離婚吧。”
從昨天在機場高速上遇見她,到現在,我們之間,只有這五個字。
我關掉手機電源。
一整天的時間,我和歷警官都待在南安警局,和贛警官討論案子和整理材料。
直到這時,我依然不知道眼下要參與的案子,到底背景有多複雜。
我並不是體制內的身份,所以,歷警官也不會和我介紹太多內容。
我只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畫畫。
歷警官和贛警官是校友,只不過贛警官大了兩屆,因為正在經手的一起古畫走私案子處於膠著狀態,無意中贛警官聽歷警官說起我的事情,所以就找歷警官,想讓我試著畫一下犯罪畫像。
原本並沒有想到這個案子會和麻子哥那邊有什麼瓜葛。只是因為燒雞的強奸案,偵查的過程中,燒雞吐出來很多和別的案子的資訊,一來二去,其中有幾條若有若無的線索,和南安的古畫走私團伙竟然聯絡在了一起。
原本找我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感覺,沒想到我一來就把古墓的案子撬開了口子,而且還騎著摩托抓到了一名嫌犯,這讓贛警官對我刮目相看。
贛警官是當地警局的老資格刑警,破案經驗豐富,但是看上去卻十分面善,而且,放在人群中,就是個普通的路人模樣,沒有什麼特點。
除了那雙時不時發出精光的眼睛。
“昨晚沒休息好?”贛警官看我第一眼,就發現了我的狀態不是很好。
“失眠了。”我說。
“你大晚上的唱歌,能睡得好嗎?”歷警官瞥了我一眼。
我心裡一愣。難道這個招待所的牆壁隔音不咋地,昨晚上和艾小西說的話,是不是都被他聽到了?
“唱歌?”贛警官笑了笑,“小吳就喜歡唱歌,你們有空可以約KTV去唱。”
“我就哼了兩首,你也能聽見。”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歷警官,他的表情沒有什麼別的意味。
“你還整首整首的唱啊?”他揚了一下眉毛,“我就迷迷糊糊的聽到兩句,然後就睡著了好像。”
我又看了他兩眼,表情不似作偽,這要是真聽見什麼,非得給我抖摟個底朝天不可。
這樣我就放心了。
原本膠著的案子,因為我提出的連環套的想法,開啟了新的偵破思路。所以今天我們把一些材料和思路整理完之後,就沒有必要繼續待在這裡了。
我連連給歷警官使眼色,他明白我的意思,便向贛警官提出下午買機票和我一起飛回去。贛警官百般挽留,非要讓我們留下來晚上喝兩杯盡地主之誼才行,就連小吳警官也眼巴巴的流露出挽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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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還是坐晚上的航班回來了。
或許是因為曾經隱瞞陳一堯回國的訊息,讓我的心裡多了一絲的隔閡。
一路上,我和歷警官都沒有太多的交流。
上了飛機我就靠著窗發呆,夜色中,飛機緩緩滑翔,加速升空。
巨大的推力,將我整個人擠在靠背上,我看著窗外的夜空,黑暗中,城市星星點點的光芒,越來越遠。
直到黑暗佔據了全部視野。
巨大的孤獨感,再次將我籠罩。
明天,陳一堯就離開了。
而我,也終於下定決心,要和夏芸離婚。
世事無常,我又要回到高三的那個夏天。
孤獨的一個人。
就像現在的艾小西一樣。
那年我高考失利,文化課成績沒有達到分數線,也失去了前往提前專業錄取的心心念念的名校的機會,而是進入了一所二流的美院。
這個打擊讓我有些消沉。
而最讓我不知所措的,是沒了陳一堯的訊息。
電話關機,郵件不回,家門緊鎖。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甚至沒人知道她是死是活。
就連我去派出所報案失蹤,也被警察質疑我和陳一堯什麼關係。
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從我的生命之中徹底消失。
我整夜的失眠,頭髮大把大把的掉。
我媽以為是因為沒有考上名校而自責,打電話讓阿B和歷安邦來勸我。
我天天坐在樓頂上唱歌,喝酒,流淚,發呆,無聊。
他們倆也天天陪著我無聊,發呆,喝酒。
直到大學開學,美院的課程漸漸讓我找到心靈的寄託。
我才從抑鬱裡漸漸走了出來。
……
飛機落地之後,我拒絕了歷警官送我回去的好意,而是選擇自己打車返回小區。
車子在濃墨一般的黑暗中穿梭,偶爾有路燈閃過,我靠在車窗上,望著窗外陌生的夜色。
計程車如同開往一座絕望的深淵,越開向前方,離家越近,我越覺得心裡恐慌,和抗拒。
這孤寂,絲絲縷縷,像一股股繩子般將我一圈圈纏繞包裹,抽絲剝繭般消耗著我身體裡殘存的一絲力量,甚至連呼吸都沒了力氣。
我開啟關了一整天的手機。
疾駛的車子中,一條條未讀資訊的提示音,在手中密集炸響。
我點開最上面的一條,是夏芸發來的。
只有四個字,卻燒疼了我的眼睛。
“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