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陳一堯送回醫院。
她執意不肯,非要回到酒店,我只好隨了她。
折騰了一宿,到了酒店,已經將近凌晨兩點鐘。
等她把房門開啟,我站在門口,看著她進了房間。
她回過頭,看我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愣了一下。
“怎麼不進來?”她問。
“我……該回去了。”我說。
她盯著我大概有二三十秒鐘,想看透我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嘆了口氣:“我們真是奇怪,互相關心,互相擔心,互相在意,又互相為對方考慮,可總是忽略了自己,也總是達不成共識。”
“達不成共識?”我問。
“嗯。”她點頭道,“比如我要走,你要留。我想留,你又讓我走。現在我想讓你進來,你又想離開。如果我現在趕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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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進來。”我笑起來,走進房間。
房門在身後,咔嗒一聲關上。
房間裡一片黢黑,沒有開燈,也沒有拉窗簾。
現在的黑,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黑。
看不見,但摸得到。
我感覺到她的手摸上我的臉頰。
“為什麼不開燈?”我問。
“害怕。”她輕聲說道。
“害怕?”我沒明白她的意思,“怕什麼?”
“怕這是一場夢,一開燈,你就不見了。”她說。
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很簡單,可我能聽得出來,她的話裡,深藏著許多年的寂寥和孤獨。
“不應該是我說這句話嗎?”我說。
“嗯?為什麼應該是你說?”她在黑暗中問我。
我把手搭到她的腰間,柔軟,溫熱。
“怕失去你的是我,十幾年前,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我故作平靜的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的和我道歉。
“噓……”我輕聲阻止她,“你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陳一堯,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從未生你的氣,我只是怪自己,沒有等到你,卻跟別人結了婚。”
“我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她說。
“好,說說你吧,這麼多年,你都去了哪裡?”我問她。
“先去了加拿大,又去了新加坡。”她說,“新加坡什麼都好,就是沒有冬天,一年四季都很熱,搞得我每年冬天都特別想看雪,堆雪人,打雪仗。”
高二那年的冬天,下了一場大雪。
我和陳一堯堆了兩座雪人,一座有點大,一座有點小。
大的是我,小的是她。
後來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就在小的旁邊,又堆了好幾個圓敦敦的蛋。
“這是什麼,阿辰?”她好奇的問我。
“你看,陳一堯。”我數著一二三四五六顆蛋,“咱們生這麼多蛋夠不夠?”
“你才是老母雞——”她氣急敗壞的從地上撿起雪球砸我。
我毫不客氣,捧起一大捧雪去追她。
她張牙舞爪的逃命,最後倒在了雪堆裡。
我一下子撲到她的身上:“陳一堯,服不服?”
“服了服了,算你厲害。”她衝我眨眨眼,“我給你下蛋……”
“啊?”聽到這麼直白的回應,我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只覺得脖子一涼,一顆雪球滋溜順著脖領鑽進了懷裡。
“啊——”
“哈哈哈……”
……
“想看雪還不容易?”我說。
“嗯,可是自己一個人看雪,很沒有意思。”她說。
“為什麼不回來找我?”我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她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我回來過。”她輕聲說。
“什麼?!”我心裡吃了一驚,“什麼時候?”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聲講起了她媽媽的故事。
“高中畢業的時候,媽媽體檢查出癌症,我們就去了加拿大。她一直放心不下我,想在走之前看著我嫁給一個好男人,這樣她死後就可以安心。可我從小到大都叛逆,除了學習讓她滿意之外,別的事情她都挑剔我。”
黑暗中,我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的生命力其實挺頑強的,那麼痛苦,她也撐了很長時間。後來臨走前她跟我說,其實她放心不下的不是我,而是我爸爸。”
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大概七年之前,媽媽去世,我和爸爸回來,待了一個多月,給媽媽買了塊墓地,相鄰的那塊也買了下來,爸爸說,等他走了之後,就和媽媽埋在一起。”
“七年前,你回來了一個多月?”我的心無比的疼痛,“為什麼沒找我?”
她似乎輕輕笑了一聲,嘆了口氣。
“我怎麼找你呢?歷安邦說,你訂婚了,婚禮就在我回來的那幾天。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命吧,命中註定我們無法在一起……”
“歷安邦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
“可能他覺得,還是不讓你知道比較好吧……”
此刻我整個人都完全麻木了。
如果歷安邦告訴我她回國了,或許,我沒有多大的毅力,能夠堅持跟夏芸結婚。可陰差陽錯,她回來了,我娶了別人。
“陳一堯……”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想讓我走,對不對?”
“嗯。”
她輕嘆了口氣。
黑暗中,她鬆開我的手,退了一步。
我聽到她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脫衣服。
“你在做什麼?”我問她。
“噓,閉嘴,別說話。”她說。
我便閉了嘴。
等她溫熱的身體貼近我,我的腦袋一下子懵了。
黑暗雖然讓我們的眼睛失去了作用,卻格外放大了其它感官的感知。
“你覺得,現在是履行在醫院的承諾的時候嗎?”
儘管我心裡特別特別想擁抱她親吻她,可理智告訴我不能。
“醫院的承諾?不是……”她笑了起來,“是年輕的承諾。”
“什麼?”我一愣。
“你忘了?我曾經說過,我陳一堯……”她的呼吸離我越來越近,“這輩子都是你的。”
她的嘴唇慢慢靠近我的嘴唇,越來越近,近到鼻尖幾乎碰到她的臉頰。
“不要啊,路言辰——”心中有個聲音大喊。
可我做不到——
我輕輕的吻住她。
親吻的時候,我格外的小心,一開始只是碰了碰她的唇,然後是唇角,然後是臉龐,我的動作很輕很輕,好像生怕嚇到她。
她也默契的迎合著我,用嘴唇輕輕觸了觸我的唇角。
然後我們的唇慢慢結合在一起,舌尖也輕輕的相互慢慢試探,慢慢觸控,好像是向對方輕訴愛意。
當我做這一切的時候,感覺是那麼自然,那麼熟稔,好像這所有的內容都曾在我的心裡夢裡重複過無數次。
我們就這樣,貪戀的親吻一會,然後分開,然後再繼續親吻,像是多年的戀人一般默契十足。
此刻,我多想永遠和她在一起,能夠看到她,能夠陪在她身邊,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我怎麼能說出這些話來呢?
現在的我,在出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