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不敢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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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組”的幾名太監,受朱由檢信任的同時,對朱由檢也絕對地忠心!

透過在簡陽的山區暗訪,瞭解蜀中的基本情況後,幾人全都躊躇滿志。

稍適休息,百餘匹快馬直奔成都府而去。

王立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在次日的正午,等到了“巡查組”的到來。

“蜀王大婚?”王承恩愣了愣,連連擺手推脫:“我等皆為太監,若去參加蜀王的婚禮,實在有些不妥!

而且,蜀王只邀請了廠公!

咱們若是貿然前往,有些於禮不合啊!”

“不,不,不!”

王立也連連擺手,把幾人強按在木桌前:“王公公,此言差矣!

自古以來,不論是皇上的成年大婚,還是各位親王、公主的大婚,哪一次沒有太監的參與?

再說了,幾位公公都是來自司監,是萬歲爺身邊的心腹近臣!

若能參加蜀王的大婚,那是蜀王的榮幸才對!

難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幾位公公往外趕?

而且啊,宮廷之外的大婚,不僅有歌舞樂妓的表演,還有民間雜耍的助興,別有一番風味哦!

幾位公公遠道而來,一定要看看蜀中的“變臉”絕技,必會大飽眼福哦!”

王承恩還想推託,曹化淳卻拉拉他的衣角,然後正襟危坐:“廠公啊,這事兒先不急!

咱們此次來川,是受了萬歲爺的重託,不敢有半點馬虎!”

說到這裡,曹化淳舉起酒碗:“我等沿途暗訪,所見之百姓無不衣食富足!

想必,變法大成之日,我大明必能國富民強,威震四海!

此,皆廠公之大功!

這碗酒,就預祝廠公新法順利,不負皇恩!”

“呃……小奴奉萬歲爺之命入川,無時無刻不在思索變法大計,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些,是小奴的本份!

今,諸位公公遠道而來,我卻沒能親迎,實在慚愧啊!

那就借這碗酒,為諸位公公洗塵了!”

說罷,幾人各舉酒碗,一飲而盡。

王立斟酒的同時,思索著如何將幾人誘至蜀王府,張彝憲迫不及待地問話了。

“廠公啊,據我所知,蜀中六百餘萬的“佃戶”完全脫離了土地!

蜀中三千二百多萬畝的土地,都是臨時徵招的徭役在耕種!

如此做法,實在大膽!

可喜的是,蜀中主產的稻米和小麥,竟然比往年增產一倍有餘!

如果此法全國推廣,不知……如何保證每一畝土地不被撂荒?

又如何保證每畝土地的耕種質量?

也就是說,如何保證百姓們的耕種熱情?”

張彝憲的問話,徹底把王立難住了!

自己去年入川,直到現在一年有餘,從沒有系統的變法計劃!

可說是東一榔頭西一鏟!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撈錢的目的!

四川轄域之內,登記在冊的土地是一千八百萬畝;

改為僱傭徭役耕種之後,每個縣只有一個“小旗”的錦衣衛督工巡邏;

然而,百姓的耕種熱情和自覺性非常高,幾乎沒有撂荒的土地!

這此,應該歸功於蜀中百姓的勤勞和純樸!

跟我有半毛錢關係麼?

直到今日,蜀中各地,三百餘萬“流民”重新登入戶籍,並且自發墾荒一千四百多萬畝,還是跟我沒有關係吧?

本來就是嘛!

那些廢棄多年的土地和荒地,不會出產一粒糧食,也徵不到一個銅板的賦稅!

百姓們不顧一切地開墾出來,每畝還要上繳五百錢的賦稅!

他們這是閒得無聊呢,還是腦子有問題?

所以說,這真是百姓們的自發行為,跟我毫無關系啊!

細細想來,百姓們主動墾荒,主動上繳五百錢的賦稅,跟自己的“空頭支票”有莫大的關係!

那個,當初,縣衙門口的空頭支票咋說來著?

“自今日起,村民自主開墾的新土地,每畝賦稅,每年不超五百錢;

十二年後,這些土地每年的賦稅,不會超過二百錢,永不加賦!”

呵!

十二年後,我早就卷鋪蓋走人了!

後面的張獻忠或者皇太極,他們加不加稅,加多少稅,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所以,這真是我開的空頭支票啊!

這些事情,能跟幾位公公明說麼?

敢跟他們明說麼?

張彝憲的問話,不是在為難我麼?

“呃……這個……幾位公公啊,這不是……馬上就過年了嘛,咱們還是先喝酒,然後去城裡聽聽曲兒!

這個空頭支票……我去……這個開墾荒地的事情嘛,咱們酒後再說,哈哈,來,吃菜,喝酒……”

王立一個勁兒地勸酒,幾名“巡查組”太監卻不為所動!

看向王立的目光,變得無比凌厲!

正想著怎麼糊弄過去,方正化又開了口:“據我等的暗訪,四川一省的土地結構,與全國各省皆有不同!

就以幾年前的陝西和山西來說,全省九成以上的土地,都是由百姓在租種!

而四川,廠公出面租種了六成左右的土地,然後僱傭徭役耕種!

百姓的耕種熱情,超越了歷朝歷代的所有省份!

這,對充實朝廷和地方的府庫極為有利!

不知,此法可否推廣至全國?”

方正化的問題,王立更難回答!

或者說,不敢正面回答!

你說的“六成”,太保守了!

這只是現在,是百姓開墾荒地之後的資料!

在百姓墾荒以前,這個比例是九成以上!

那時候,登記在冊的土地,全都在皇室宗親和富戶鄉紳的名下,由他們直接租給百姓耕種,再收取高額的賦稅!

你們再怎麼暗訪也不會知道,這筆銀子,簡直就是鉅款啊!

實在太誘人了!

我到了四川之後,投入了一千多萬的銀子“打金融戰爭”,不僅封鎖了訊息,還殺了好幾個郡王!

好不容易,才得到土地的“獨家租種權”和“低價租種權”!

這些事情,我能告訴你們嗎?

我敢實話實說嗎?

就算有九個腦袋,我也不敢說啊!

還有,全國各省,每畝土地的糧食產量、每畝土上繳的賦稅,你們再怎麼暗訪,也得不到真實的資料!

因為,此時,幾乎全國的所有百姓,都是租種別人的土地!

他們只知道,每畝土地繳完賦稅和租金之後,自己的所得,只有二百錢至五百錢!

皇室宗親、富戶鄉紳和各級官員,全都串通一氣了!

他們,會斷自己的財路?

想從他們口中得到真實資料,豈不是痴人說夢?

朝廷裡,每畝一百八十錢的稅,他們都敢貪!

去年和今年,沒有受災的省份,各級官員也敢報災,也敢請求免稅!

他們,連朝廷下撥的軍餉和賑災款都敢貪,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你,還想全國推廣?

你到底是做夢呢,還是想逼反所有的藩王?

而且,每個省,“獨家租種土地”的人,又該是誰?

你能保證那個人,比我貪得更少?

當然,那個人,可以是朱由檢!

要是他真敢這樣,就算沒有李自成,沒有張獻忠和皇太極,大明也要玩完!

而且,提前玩完!

所以,你的問題,讓我如何回答?

此刻,所有人都在盯著王立!

而王立,只能面露難色,支支吾吾!

“啪!”

曹化淳猛拍桌子,咬牙切齒,憤憤說道:“罷了,咱們不要逼迫廠公了!

連廠公都存有顧忌,可見,蜀中的各級官員有多狠!

罷了,咱們還是去蜀王的婚禮上看看!”

音落,幾人默默地點頭!

其實,“巡查組”的幾人都不傻!

曹化淳把目標指向各級官員,卻也委婉地指向了蜀王!

四川一省,官職最高的巡撫劉漢儒,不過是個三品官,跟“西廠提督”同級!

以西廠的行事作風,懼怕的不會是劉漢儒!

那麼,能夠讓西廠懼怕,能讓王立“不敢說實話”的,只能是蜀王!

上一次,曹化淳獨自前來,沒有去“打攪”朱至澍!

這一次,司禮監的“巡查組”來到四川,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這幾人,只忠誠於朱由檢!

也只有這幾人,才敢在朱由檢面前說真話!

不過嘛,要去蜀王府,還有的是時間!

不急!

這個時代,不論皇家宮廷還是平民百姓,在大婚之前,男婦雙方基本沒有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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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娶妻的禮儀極為繁瑣!

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這六個環節,最少也要十幾天時間!

賓客親朋參加的婚禮,都是在夜晚的戌時——只是見證拜堂時的同牢禮、合巹禮和結髮禮!

新人入洞房之後,再由家僕和侍婢,伺候賓朋的宴飲!

從提督府趕往蜀王府,快馬不過半個時辰!

這會兒,距離戌時還早著呢!

所以,真的不急!

只要你們到了,我就放心了!

嘿嘿!

只要不談變法之事,酒桌上立刻熱鬧起來。

酒過三巡,王承恩滿臉堆笑,神秘地湊過來:“廠公,不知……蜀中的香草……今年收成如何?”

聽到這話,王立的心情就沒那麼愉快了!

我去!

原來,“巡查組”的到來,不僅僅是巡查“試點變法”啊!

竟然,還記掛著老子的香草!

你個好死不死的朱由檢,還要不要臉了?

去年,你售賣香草券的錢,這麼快就花完了?

五百多萬的“版權費”和“授權費”,你也花完了?

這還沒有過年呢,又盯上今年的香草錢了?

還真是貪得無厭啊!

哼!

這會兒,咱是在四川!

再想從我的身上拔毛,沒那麼容易!

“唉!”

王立重重地嘆口氣,眉頭緊鎖:“王公公啊,今年的香草遭了“黑脛”和“穿大褂”,產量不到去年的二十分之一!

就連土地租金和徭役的餉錢,我也付不出來啊!”

注意到幾人懷疑的目光,王立帶著哭腔,繼續演戲:“利州衛那邊的百萬畝軍田,我已經全部退給張巡撫了!

唉,這個香草啊,我是再也不敢種了!

誰想種,就拿去種好了!

希望他能賺到錢!”

嘆氣的同時,王立竟然擠出幾滴眼淚!

這演技,比後世的小鮮肉強多了!

暗中的手勢,宋哲注意到了!

悄無聲息地離開!

王立的嘆息,引得“巡查組”也不停嘆息!

“唉!想不到,風調雨順的成都也遭了災!

真是……天不佑我大明啊!”

“唉!廠公,你是不知道啊,去年和今年,全國各地都在鬧災!

水災、旱災、蝗災、鼠疫、霍亂,幾乎從沒間斷!

特別是今年,各省上繳戶部的賦稅總額,還不到四十萬兩!

為了賑災,萬歲爺下撥各省的銀子,已達二百萬之巨!

萬歲爺急得啊,吃不下睡不著,一半的頭髮都白啦!

還在大把大把地掉啊!”

唉!

聽到這話,王立裝作愁眉苦臉的同時,也在心底裡為朱由檢叫屈!

朱由檢啊,你可真夠苦逼的!

你的手上,好不容易有點銀子,滿朝文武都像惡狗一般盯著!

他們想盡辦法,也要給你摳出來!

你鬥得過他們麼?

你派往各地的“巡查組”,實在太嫩了!

沒本事查清各省的真實情況!

你派出的“巡查組”,是否與各地官員串通一氣,我可不敢保證啊!

這麼說來,還是我跟魏忠賢對你好啊!

從沒在你的身上摳銀子!

呃……不對!

在前幾年,沒尋到財路的時候,坑了你百來萬的“議和”款!

去年,只坑了採購戰馬和大炮的錢吧!

呃,還是不對!

戰馬,曹文詔不是給了你一萬匹嘛!

大炮的事,咱先緩一緩吧,又不是不給你!

這,嚴格說來不算坑錢吧?

退一步說,我雖在坑你的錢,但我給你的香草券,你也實打實地賣了二百萬吧?

你從我手上盜搶的版稅,也有五百多萬吧!

總體說來,還是你在坑我呢!

而且,我和魏忠賢,每年交你手上的各種賦稅,少說也有五六十萬吧!

總體來說,咱們真的沒有坑你啊!

比其他的官員好多了!

冤有頭,債有主!

他日,你到了九泉之下,心裡再怎麼有怨,也不能怨咱倆啊!

咱倆真是是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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