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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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個子很矮,腰彎著,臉上的皮膚,像是核桃皮,又粗又糙,兩個眼睛,渾濁著,臉上的表情,是木訥的,見了人,也不會主動打招呼,只是傻傻的笑著。

村支書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老莫,省委王書記看你來了。你還不快說謝謝!”

那叫老莫的男人連忙笑著說:“好,好,共產黨好,政府好,感謝政府,感謝領導。”

話說的挺順溜,和電視上經常見到的差不多,估計他一年到頭,都要說上那麼幾次,多次排演過了。

王一鳴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粗糙的要命,握著像是握住了一個樹根。握了一下,後面陪同的省扶貧辦的主任,連忙把一個用大紅紙貼著的信封,遞給王一鳴,信封上寫著“慰問金五佰元”幾個字。

王一鳴把信封交到老莫手上,老莫一眼就看到五百元幾個字了,心裡一激動,腿就軟了,立馬就跪了下來,向王一鳴和大家,磕了一個頭,嘴裡說著:“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王一鳴連忙把他拉起來,老莫站在旁邊,手還在激動的發抖,後面的同志,忙遞過來一桶花生油,一袋米。老莫抱著東西,臉上樂開了花。臉上的皺紋,擰成了一道道的溝壑。

王一鳴看著老莫,心裡是五味雜陳。他想起魯迅寫的文章,說我們中國人,是很容易做奴隸的,有的時候,當了奴隸,還很歡喜。假如有一種勢力,不把人當人,等同於牛馬,或者連牛馬也不如。突然有一天,你給他一個牛馬的價錢,那許多人,就要山呼萬歲了。這個老莫,已經被貧窮的生活,折磨的沒脾氣了,得了這一些好處,都歡喜的要命。想起了每年春節前後的電視上,做大領導的,都要下去,給誰送了一些東西,基層的老百姓,都是歡天喜地,這樣的把戲,演了一年又一年,從中央到地方,都是一個套路,領導們一屆一屆的演,老百姓一年一年的跪,真是一個頗有諷刺意味的時代。假如魯迅先生活著,不知道當作何感想!

電視臺的記者,忙把這個鏡頭,拍攝到攝像機裡。

王一鳴又走進屋子裡,抬頭看了看,樑柱上掛著一串串的玉米棒子,屋裡幾乎一件像樣的傢俱也沒有,幾個破木凳子,一個破木桌子,上面連油漆都沒有。在屋子的角落裡,幾塊石頭上,架了一個鐵鍋,旁邊放了幾把柴火,兩個塑料盆,裡面放了幾個碗,旁邊一個塑料桶,裡面有半桶水。

一個瓦缸裡,放了半缸米。靠牆角的地方,放了一張木床,上面有一張草蓆,旁邊的一張凳子上,堆著幾個棉絮。上面還有亂七八糟的幾件衣服。

這些就是這個叫老莫的男人,全部的家當了。

王一鳴問旁邊的村支書說:“他就一個人?”

村支書說:“是,老莫是個五保戶。年輕時結過婚,但女方受不了我們這裡的窮,沒多久就跑了。”

王一鳴問:“像這樣的情況村子裡有多少?”

村支書說:“多了,附近三個村,光是沒老婆的光棍,就有三十多個。本地的女人,知道這裡的生活條件,不嫁本地人,她們都千方百計,去了城裡或者外地。外地的女人,被騙來了,到這裡實際一看,也受不了,呆上個三五天,十天半月,就跑了,太窮,大部分的男人,一輩子找不到自己的老婆。在這裡,再醜的女人都是寶貝,在家裡說話都算話,男人都要看著女人的臉色說話,因為她一走,你再也找不到了。”

王一鳴問村支書:“你是不是也聽你老婆的?”

村支書說:“那肯定了,在這裡,女人是領導。”

大家聽了,都哈哈笑了。

又看了幾家,大同小異。能住的上磚瓦房的,都是好樣的了。

大家看了這個村,又上了車,往前走了一公里,又到另一個村子裡看了看,這個村在半山腰的一塊平地裡,進村要翻一個個的丘陵,看著是不遠,真正走起來,趴高上低的,也需要半小時。王一鳴戴著草帽,渾身都溼透了。王禮在旁邊,到處拍照片的興趣也沒有了,臉上熱的,都是汗水。邊走著山路,邊說:“真熱,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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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鳴說:“你什麼都沒扛,脖子上就掛著個相機,還嫌累。你看那些扛米拿油的鄉幹部,還有那些扛攝像機的記者,人家才真累。”

到了地方,才知道,這裡住的只有五六戶人家。到了幾戶村民家,看了看,發現家家幾乎都是家徒四壁,王一鳴把慰問金和所帶的食品發給他們,他們都是一個勁的千恩萬謝,說:“感謝共產黨,感謝政府!”

王一鳴問旁邊的村支書,說:“為什麼不搞點養殖業?”

村支書說:“交通條件太差了,前些年,村民養殖的豬,趕到山下想去賣,走著走著,連豬都累死了。外面的商販,也不願意到村裡來收購,就是有東西,也運不出去。實在是沒辦法。”

王一鳴又看了看他們村子的選址,在一個上坡下,要是一旦發生了泥石流,就是出人命的大事。於是對村支書說:“還是要儘快搬遷,到山下,交通方便的地方,重新建新村。”

村支書說:“還是錢的問題,再說下了山,沒有地了,這些人更沒辦法生存,現在他們好歹一個人還有一畝多地,雖然是山坡地,但還可以種些莊稼,夠半年的糧食了,到了山下,地丟了,更難辦。”

王一鳴問旁邊的省扶貧辦主任,說:“像這樣的邊民,全省有多少?”

省扶貧辦主任說:“有十二萬多人。”沿邊境的四個縣,都有這種情況。省財政這幾年,年年都在加大扶貧開發力度,但由於我們是落後地區,財力有限,短期內,還不能完全解決邊民的搬遷問題。

王一鳴問:“要徹底解決,全省需要投入多少錢?”

扶貧辦主任說:“這個還沒有算過?我們這樣估計吧,連搬遷費用加上基本的生活補助,每個人兩萬元,就是二十四個億,目前我們省裡,拿不出這些錢。”

二十四個億,在北京,確實不是大數目。我們國家,這些年,喜歡修建一些奇形怪狀的標誌性建築,一座下來,就是幾十個億,甚至上百億。在這些面子工程上,國家似乎有花不完的錢,而一到具體的關係到弱勢群體的生活補助上,幾乎所有的部門,都沒有錢了。這真是個怪圈。我們有錢辦大型運動會,開沒完沒了的這旅遊節,那博覽會,一個歌星,上臺一嗓子,就是幾十萬。一臺晚會,就是在最落後的縣市,也拿得出幾百萬。胡折騰有的是錢,辦正事就沒錢了,這些當官的,王八蛋真多!

在回程的路上,王禮問王一鳴:“爸爸,這一次,我算是開眼界了,原來我們國家,還有這麼貧窮的地方,你想啊,一年才650塊錢,他們怎麼活吧?!不是比非洲的難民,還不如嗎?聽說他們當難民的,一年下來,就是靠聯合國的救濟,一天一個人,都有一美元的生活費了。換成人民幣,一年下來,也是500多元人民幣了,比這些邊民強多了。”

王一鳴說:“他們窮?你還沒見過最窮的呢!我們國家,在大西北,在沙漠地帶,還有一年下來,人均00多元的地方呢!碰上不好的年景,顆粒無收,就是負收入。”

王禮說:“那怎麼辦啊?”

王一鳴說:“能怎麼辦?只能靠救濟了。”

王禮說:“我這就不明白了,電視裡天天說,我們的經濟高速增長,都增長幾十年了,我們的人民,怎麼還那麼多窮人呢?大街上到處都是乞討的,流浪漢多的是,穿的破破爛爛的,披頭散髮,在垃圾堆裡,撿東西吃,沒有一個機構,收留他們,還有那些看不起病的,在街道上等死的,我前幾天,和媽媽上街,就捐了幾十元錢了。真是救不完的窮人。我看那些外國人,看了這樣的情況,都狐疑不解,他們搞不懂,中國的實際情況,怎麼和電視裡說的,差別那麼大。”

王一鳴說:“兒子,我給你說實話,電視裡那都是宣傳口徑,整天說假話,糊弄人,不這樣,領導人的面子往哪擱吧,出國訪問的時候,到處捐錢,就說不過去了。其實實際情況是,我們的發展,問題重重。日本、德國,甚至我們的鄰居韓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都成了發達國家了,普通人的收入,也達到世界水平了,只有我們,高速發展了幾十年,石油快抽光了,鐵礦石已經枯竭了,煤礦再挖幾十年,也基本上枯竭了。所有的礦產資源,能挖的就挖,能賣的就賣,基本上快敗壞乾淨了,有的現在大部分要靠進口國外的原料,支撐國內的工業發展了。江河湖海,都汙染殆盡了,放眼全國,幾乎沒有一條大江大河,能夠躲過汙染這一劫。整個中華民族的大好河山,現在都變了模樣,有的學者形容,過去我們是‘國破山河在’。現在我們是‘國在山河破’。中國人民辛辛苦苦,以破壞自己的生態環境和透支子孫後代的未來為代價,所創造的財富,都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利用我們的匯率制度、金融制度,出口補貼制度,對外開放制度,無償佔有了,我們一天天得到的都是不能用的白條,所謂的美國國債和一些公司的債券。只要美國的美元持續貶值,我們手中的所持的美元,早晚會變成一堆廢紙。毫無價值。我們被騙子騙的損失慘重啊,超過了1840年以來,所有條約賠款的總和。對這個,你魏正東伯伯,最有研究,他的文章的標題,就是‘抵抗美國的經濟侵略,改變殖民經濟’。等有時間了我和他吹牛的時候,你在旁邊聽聽,就明白了。現在網上,他火的很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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