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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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青年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了,他或許沒想到,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同齡人,會給他投十元錢,這幾乎夠他一天的生活費了,有時候餓了,他就掏出三元錢,到粉攤上,吃碗粉。他是個沒有工作的青年,沒有文憑,沒有關係,也找不到什麼工作,城市裡像他這樣的人,現在多的是,都是三五成群的,實在沒辦法了,就去偷,去搶,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都是被殘酷的生活逼的。他們是活生生的人,要吃飯,要生存,正當的渠道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他們就從非法渠道,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間。小夥子的許多同學,都走上這種犯罪的邊緣化生活了,好在他還有一個好嗓子,天生的愛唱歌,自以為還可以拿得出手,於是就置辦了一些裝置,天天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唱歌掙錢,有的人被打動了,就會給個一塊兩塊的,碰到大方一點的,會給五塊,這樣一天下來,好的時候,也有幾十塊的收入,夠吃飯的啦。

當然,還要和城管們打游擊戰,城管們來了,他就走,反正年輕,跑的快,看見城管的車子遠遠的開來了,他抓起自己的東西,一路小跑,就消失在衚衕裡了。比那些在路邊擺攤的小姑娘,小媳婦,反應敏捷多了。她們動作慢的,東西就被城管收走了,十天半月的,等於是白乾。

他也不知道,現在的生活,為什麼對他這樣的小百姓,越來越難。父親母親都沒有工作了,父母親原來都在一個街道工廠上班,生產冷飲,後來就倒閉了,資不抵債,現在工廠裡也不給辦下崗證,說是國家還要交一筆錢,廠子裡沒錢,就拖著不辦。沒有下崗證,也辦不了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政府部門就不會給你發一個月兩百塊錢的生活費,像這樣單位不管國家不問的人,在城市裡,還有多少,沒有人統計過。國家時不時的要搞這統計那統計,就沒見搞過對沒有任何收入的人的統計。他們這樣的人,是怎樣生活的,吃什麼,有病了怎麼辦,沒有人關心,沒有一個專門的部門,可以解決他們的問題。他們生活在一個國家內,沒有做亡國奴,但他們卻不明白,自己在這個國家內,還算什麼東西,有時候連動物都不如。生活在保護區的動物,天冷了還有人專門投放食物,生病了還有專門的機構,為它們免費醫療。那些珍貴動物就更不用說了,像大熊貓,有專門的房子,國家蓋好的,住的地方,夏天有冷氣,冬天有暖氣,每天幾乎都有醫護人員,轉來轉去,一旦有了頭痛發熱,立即就有專家來會診,花多少錢,都由國家埋單,真是活得比人類舒坦多了。

而像小夥子的父母,失業後,父親母親常常唉聲嘆氣,說現在的日子,是生不如死,你說我們為什麼要託成個人呢!活在世上,受不夠的罪,每天都為了這個肚皮發愁,一日三餐都成了問題,親戚鄰居,見了不住的給你白眼。你要是有病了,硬撐著挺,實在是挺不住了,向親戚鄰居借幾十塊錢,心裡要盤算半天,嫌丟臉啊,人家是人,你也是個人,你的命,咋就這麼不爭氣呢!

他們也搞不清,自己的命運咋那麼賴呢?原來不是挺好的嗎?他們雖然是街道工廠,但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他們廠生產的冰棒、汽水、飲料,在江城市,是公認的名牌產品,暢銷幾十年,經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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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末,他們兩口子結婚的時候,他們倆的工資加上獎金,每人每個月都有四五十塊,雙職工家庭,住的是街道上分的筒子樓,雖然不大,但一分錢不掏,他們老早就有了三大件,縫紉機、腳踏車、手錶,都添置了,後來還買了一臺黑白電視機,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那樣的生活,才是有滋有味呢!那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這世道到底怎麼了,廠子說垮就垮了,一分錢也發不出,男主人受不了這個打擊,意志一下子消沉下去了,原來挺開朗的性格,在外面見了別人,都是一張口先笑。女主人當姑娘的時候,就喜歡他這個性格,平常裡愛說愛唱,現在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樣,換了一個人,一天到晚,陰沉著臉,見了誰,一句話也不說,在外面打些短工,掙了幾十塊錢,就買些劣質的白酒,一瓶瓶的喝,喝多了還罵人,打老婆、孩子,十幾歲的時候,小夥子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的。

最後母親實在是受不了了,家裡也沒有了一分錢的正當收入,就跑了,到了外地,嫁了一個年齡比她大二十幾歲的老頭,那個老頭,老婆死了,是個公務員,退休了,每個月有幾千塊錢的退休金。雖然比自己大那麼多,但為了逃出這個家,遠離越來越暴力的丈夫,活下去,她只能這樣選擇。

母親跑了,父親更加鬱悶了,一天到晚睡不著覺,老是說,有人要殺他,那時候,小夥子才十五歲,就擔負起照顧自己父親的任務,在菜市場裡撿垃圾,什麼硬紙箱,塑料布,礦泉水瓶,賣給收廢品的,人家看他可憐,都會多給幾個錢。他用自己撿廢品賣的錢,買米買菜,伺候自己的父親,他也想帶自己的父親看病去,但沒有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天天病重,後來身體就完全不能自理了,也下不了床了,屙床上尿床上。街坊鄰居來了,知道他快不行了,就安慰小夥子說,算了,讓他去吧,這樣活著,也是受罪,還不如快快去的好。小夥子幹抹眼淚,也沒辦法,雖然他就父親這一個親人了,相依為命,但他還未成年,沒有收入,沒有能力救自己的父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家裡一貧如洗,連喪葬費也出不起,還是街坊鄰居捐了幾千塊錢,算是把他火化了,小夥子懂事,見了叔叔阿姨,都要跪下來磕頭謝恩。

父親死了,母親跑了,只是一年半載,會回來一趟,平常裡給他打個電話,問候問候,給幾百塊錢生活費。母親說,那個老頭脾氣很怪,怕她把錢拿走了,偷偷給兒子,對他防範的很嚴,十幾塊錢,都要盤問半天,她想了,要不是為了兒子在這個世上還有個親人,她也沒有勇氣活了,現在簡直是沒有我們窮人的活路,活著也沒有意思,要看人家的臉色,受不夠的氣。

母親來到江城市的時候,都是匆匆呆一個晚上,呆的久了,怕她嫁的那個老男人生氣,說她花錢,在外面瘋,斷掉她的生活費。沒辦法,現在自己一分錢的收入也沒有,不得不看人家的臉色活著。反正只要活下去,自己的兒子就有個親人,有個媽媽,時不時的,母子倆可以見上一面,說會兒話。

母親來的時候,兩個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母親經常回憶自己年輕時的時光,說那個時候,工資發著,比著什麼人,也不掉價,就是當官的,也不比她們當工人的,多幾個錢,大家都是平等的,誰也不會看不起誰。在家裡,還是在工廠裡,到處都是歡樂的笑聲,不像現在,到處都是小偷,街道邊,到處都是塗脂抹粉的女人,不住的在向男人拋媚眼,把男人都勾引壞了。那個時候,我們工人階級,有地位的很吶,生老病死,都有國家管著,哪像現在,你有本事了,就吃就喝;沒本事了,病死餓死,沒人管也沒人問,還到處讓人看不起。兒啊,都怪父母命不好,沒有本事,也拖累了你,讓你來到這個世上,活受罪。

小夥子雖然沒有把高中上完,只上了一年級就下學了,但腦子並不笨,也有音樂的天賦,在學校裡,老師們都說他是個人才呢,嗓音天生的好,仿他的父親,於是他就向母親要了幾百塊錢,買了吉他、擴音器,每天出現在城市的繁華路口,靠唱歌乞討,這樣也不丟人,總比學那些不良少年,加入黑社會,打打殺殺要好的多吧。這也是靠自己的勞動生活。

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人嗎,小夥子看外國的電影,看到在那些發達國家的地鐵裡,到處也有吹笛子賣藝的,江城市的大街上,也有這樣的人,只是你不能和他擺到一起,那樣就搶了別人的生意,會導致火併。有一次他在百貨大樓的前面擺攤,剛唱了幾首歌,就出現了幾個人,把他打了一頓,說這裡是他們的地盤,讓他滾。再敢回來,就砸碎他的吉他、擴音器。小夥子看他們人多,年紀又比自己大,和他們是打不過的,只好退了出去,到過街地下通道前轉悠。後來,大家熟悉了,還成了好朋友,都是幹這一行的,有時候也需要相互照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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