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介休,範府。
一座佔地上千畝的塢堡型別的府邸。
內部假山流水,凋梁畫棟,亭臺樓閣,還有長廊、荷池、花園等設施,可謂富麗堂皇,頗有幾分江南園林的神韻。
這裡便是晉商第一商人范家的大本營。
範府內。
最近一段時間,範永鬥的眼皮一直在跳,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且一日日越發強烈起來。
砸了。
玩砸了。
這一次的後金入關,他的范家還有另外多家商人,都使出了全力協助後金,結果後金卻敗了,慘敗而歸!他們這些商人全都玩砸了。
本來範永鬥等商人的打算,是趁著大明邊關空虛,大部分精銳軍隊都在中原剿賊,而後金又有一舉吞滅大明之心,傾二十餘萬大軍來攻,不是為了劫掠一把就走,而是要坐了這大明的江山。
範永鬥等人看到了機會。
成為從龍功臣的機會,為家族開創更高富貴的機會,以及把生意做的更大,成為欽定皇商的機會。
為了抓住這些難得的機會,範永鬥等人都爆發出了巨大的積極性,出人出錢出物,還把幾乎所有的人際關係都用上,投入了能夠投入了一切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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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著靠這把賭出一個三百年以上的勳貴世家。
結果後金大軍不爭氣,把這一切都搞砸了,狼狽的撤回關外不說,反而讓他們這些商人陷入了被動。
但沒關係!應該沒有關係。
即便會陷入一時的被動,這一關肯定也能過去,範永鬥有這個自信。
“山西境內,九成以上的關口城防,百戶官以上的軍將,全部被我們收買與交好,必須聽從我們的安排。”
“山西的文官,三成左右便出自於我們八大商人世家,還有三成有姻親、師生等方面之聯絡,其餘雖難以籠絡收買,但也絕不敢與我們八大商人作對。”
“至於藩王、留守太監等,更是與我們合作多年,利益已經捆綁,關係早就根深蒂固,也不可能突然翻臉。”
“便是那些平日不對付,對我等不滿,經常與我們競爭作對的,此次也被後金軍殺戮殆盡,已經下了地府。”
穩如泰山。
即便這次以範永鬥為首的晉商八大家,捅了個天大的簍子,但範永鬥堅信,他們依然能穩如泰山,不會受到任何打擊與報復。
可既然他胸有成竹,毫不擔憂,為何在後金軍慘敗退回遼東之後,原本長期居住在張家口的範永鬥,立刻下令搬家,將大批的財物,上千口的族人,以極快的速度,轉移回了千里之外的介休老家。
另外七家商人也是如此,都做出了搬回老家的決定,幾乎放棄了張家口這個重要的經商據點。
所以既然不感到擔憂,為何又要回到老家,讓族人整日待在塢堡之中,不要在外活動,儘量低調,不少生意都放棄不做。
只能說範永鬥心裡有鬼、有愧、有恐懼、有害怕。
否則他不會在做出了這麼多的行動後,依然有種強烈不安的感覺。
直到十月二十六日,這種不安終於轉化為了現實。
砰!
一聲炮響。
家族用於警備的哨炮響了。
沒過一會,一個渾身是血的名叫劉全安的參將,進入了範府,在範永鬥面前彙報了一個驚天的訊息:
“岳父大人,完了,范家快要完了!”
“朝廷大軍殺進山西了,就是奔著范家等商人之家而來的。”
“小婿所在的原平堡,本想截住一支朝介休而來的軍隊,但他們拿出了聖旨,說是奉皇命而來,小婿還想阻攔,他們就大開殺戒,很快攻入了堡中。”
“小婿無奈,只得單人快馬而回,誰知他們在後面緊追不捨,不斷放箭,若不是熟悉道路,小婿已被他們射殺!”
“快跑吧,岳父大人趕緊跑!朝廷大軍這次是來誅范家九族的,再不跑所有人都要完!”
嗡~
劉全利的話讓在場的范家眾人亂作一團,哭泣聲乍起。
範永鬥卻早有準備,像是一塊大石頭落地,澹澹的道:“讓下人收拾一些金銀財物,帶著元發、元寶、元樂他們走地道離開,為範家留一絲血脈。”
“老爺,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麼?”在場婦人們哭的更厲害了。
但沒過一會。
密集的馬蹄聲傳來,並把範府團團包圍在內。
正是洪承疇、曹變蛟二人,親率著兩千精騎,先行一步,絕不讓范家一人走脫,把一兩銀子帶走。
“怎會來的如此之快?”
範永鬥身體一軟,臉色變的慘白,完了,朝廷大軍來的太快了,他現在就是想透過地道,把幾個年幼的孫子送出去,也不可能了。
“范家之人快點開門!”
“陛下有旨,經查範奸永鬥者,與後金建奴私下勾結,急後金之所需,倒賣糧食、鐵器、藥材等物資於遼東,通敵賣國,助賊為虐……爾等本明國之人,漢家苗裔,卻在國戰之時,不圖利國與一毛,卻重金人之一信?不重漢人之存亡,只顧一家之私,圖小利忘大義者,莫過於此!即刻將範氏全族捉拿,抄其家產,定其罪行,嚴懲不貸,絕無寬容!”
洪承疇派出一名幕僚上前,掏出聖旨宣讀,其語氣之嚴厲,每說出一句,塢堡內的範家族人就會心顫一陣。
“怎麼,還不開門,難道還敢負隅頑抗不成?!”這位幕僚喝斥。
過了一會范家還是沒有動靜。
“攻破大門,殺進去!”
曹文詔揮手下令。
很快就有幾名專業人士,將帶來的大捆炸藥,堆放在大門之下,再轟的引爆,大門頓時洞開!
“衝進去,敢阻攔者殺無赦!”
曹文詔又一聲令下,兩千精騎衝入到範府中,斬殺幾十個攔路的青壯後,剩餘范家眾人都不敢反抗,只得束手就擒。
……
範府大廳內。
見到跪在堂下的範永鬥等人,洪承疇按捺住自己內心的強烈殺意,和聲和氣的跟這些漢奸聊了幾句,言語間表明的意思也很清晰,那就是希望他們交出范家的全部財產。
“只要交出,本督保你全族性命,一個都不會殺。”
“財物的埋藏之地,還是說出來吧,就算不說,將士們挖地三尺總能找到。”
“誰能指出一處,便算立功一次,立功較多者,可減輕懲罰,受到優待,頑固不化者,呵呵,定會後悔莫及。”
洪承疇又是軟話誘惑,又是強硬威脅。
但在範永鬥的示意下,只交代出三處藏匿財產的地窖,曹變蛟當即帶士兵下去搬運,加上從範府各房間抄出的財產,清點一番後,收穫如下:
黃金1萬6700兩。
白銀58萬9600兩。
銅幣和輕錢若干,價值約8000兩。
珠寶玉石、古董字畫、金銀首飾若干,許家莊專業估價師給出的估價為15萬兩。
合計總價值相當於108.16萬兩。
面對這份財物價值清單,從未見過這麼多錢的洪承疇,心裡還是頗為激動的,他不貪財,但錢能辦事,能辦很多很多的事,而按照提前制定好的戰利品分配規則,在許家莊公證人員的監督下,這一批的繳獲,他跟曹變蛟二人,已經能拿到30%的分成,即32萬多兩,除以萬人的軍隊,平均每人都能分三十多兩(還不包括屋宅、土地的價值)。
不錯。
非常不錯。
洪承疇已經感到頗為滿意。
“就只有這麼多了麼?”
他又馬上板著臉問:“范家乃晉商第一富商!家產才區區百萬餘兩,這可能麼?休想湖弄本督,還有別處財產,快給本督交待出來!”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本小利薄,今年賺明年賠,能攢下百萬兩的家資,已是非常的不錯了。”
範永鬥跪地解釋道。
“看來不用刑你們是不會交代了!”
曹變蛟惡狠狠的道:“來人!給范家老小都上夾棍,總會有熬不住交代出來的。”
“饒命啊,老夫真的已經全部交代了!”
“范家財產只有這麼多了,其餘全都花掉了。”
“就是酷刑將我們殺死,也變不出更多的金銀啊。”
範永鬥等人哭嚎求饒道。
“都死到臨頭還敢頑抗,還指著藏匿財產,日後留給族人東山再起麼?你們還敢有這樣的妄想?打!用力的打,打到他們丟掉妄想為止!”曹變蛟憤怒的道。
“曹將軍不必動怒,也不必對他們用刑。”
許家莊的估價師說道:“再等待一日,等明天我們的技術小組到了,再好好欣賞這些範家人的絕望,他們的藏匿的財產,是一分別想跑掉。”
聽到這話。
曹變蛟收了些怒火,接受了這位估價師的建議。
下方的範永鬥等極少數知道財寶藏匿地點的人,則不屑的撇撇嘴,還想讓他們感到絕望?呵呵,只要他們不說出來,這些朝廷兵馬,別說挖地三尺,就是挖地十尺、三十尺,都別想找到其他財寶的藏匿之地,范家老祖宗藏寶的智慧,你們這些人是永遠比不上的。
……
第二天上午。
許家莊的技術小組到了。
他們一行只有五人,帶著一套合計約八十公斤重的裝置,組裝除錯一番後。
便有一名技術人員,拿著個小型平板狀的裝置,對著範府的地面掃描了起來。
仔細看該裝置上的名稱,居然是一套民用的相控陣雷達!
對地面掃描模式下,可以看清地下五十米以內的一切。
在現代社會,這麼一套雷達的價格,僅僅只要10萬塊,可以說已經徹底實現了白菜化。
很快,技術小組有收穫了。
相繼發現了三處地下空腔,都位於地下三十米深處,且存在強烈的金屬反射回波。
“挖!開始挖!”
“從這個地方開始挖,往下挖一百尺左右。”
“好好,找到了,藏寶的地方全部找到了,一處都沒有漏掉!”
下午時分。
經過數千將士賣力的挖掘,范家三處地窖寶庫重建天日。
然後包括洪承疇、曹變蛟在內,所有將士都開了眼,見了世面。
第一處地窖裡面放的都是金冬瓜,號稱鬼見愁,每個都有近千斤重,數量一共有58個。
第二處地窖裡面存放的都是銀冬瓜,號稱沒奈何,每個也有上千斤重,數量一共為293個。
第三處地窖裡放的都是金絲楠木柱,但把表面木皮剝開,裡面露出來的,全是紫紅色的純銅,每根約有五千斤重,數量一共有512根。
將這些金銀銅的價值加在一起,許家莊的估價師暫時無法給出精確價值,只能估算得出不少於2150萬兩的數字。
轟!
洪承疇呆住了。
曹變蛟感覺自己腦袋裡面炸了。
本來挖地百尺累了大半天的上萬將士,則一個個面露狂喜,發出震天的狂歡。
發財了。
這下是真的發財了!
已經統計出的價值約2250萬兩的財產。
范家擁有的數十處屋宅、上萬畝田地。
還有范家上下1800餘口,也可以每人10到30銀元的價格,賣給許家莊作為終生礦奴。
哪怕是先把屬於他們的30%現場繳獲分成發下來,也能分到接近七百萬兩,平均每人可分七百兩,這是個令人感到眩暈的數字。
而這樣的場面,正發生在山西的平遙、太原、榆次、平陽、太谷、祁縣等多個地方,無數的朝廷兵將,此刻都笑的見牙不見眼。
至於範永鬥這類的漢奸商人,此刻則是滿臉的灰敗與絕望,受到極其沉重的打擊,噗的吐出一口老血,瞬間蒼老十歲以上,不停的呢喃:“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