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X年,十一月五日,下午五點二十
東京,中野區,上野原某住宅區附近
“喂,我說,目標進網吧幹什麼?是不是跟同夥接頭?要不要再進去看個究竟?”
副駕駛位置上的小山田忍不住道,因為才高中的學歷,到現在還是個便衣巡查。
“上面說了,不能打草驚蛇,何況網咖裡都是包廂,剛才門口瞅了一眼,這關著門啥都看不見嘛”
宮本不以為然的看了年輕的搭檔一眼,心裡滴咕著,
這麼坐在街角的汽車裡,不是被人當偵探,就是被人當便衣或者黑社會,如果探頭探腦再輕舉妄動一點,很容易背鍋啊!
“我說前輩,這個真由美怎麼看,都不像是劫匪的同夥吧?”
小山田試探著宮本前輩的態度,畢竟,漂亮女性總是容易引起同情心。
“劫匪頭上又不會寫著字,何況同夥,你知道百分之七十的銀行大劫桉,劫匪都有內線訊息的嗎!”
宮本很不以為然。
“如果是劫匪同夥,這兩天對方怎麼完全若無其事如此鎮定,換了我,十億現金到手,不是該跟著一起遠走高飛嗎?”
小山田善於動腦。
“傻瓜,如果遠走高飛不是不打自招了嗎?再說帶著個孩子怎麼逃亡?
日本這樣的社會,你以為隱名埋姓那麼容易?!”
宮本沒好氣的道。
“十億呢我說前輩,有十億還怕沒地方去,直接出國呀!
十億得有一千萬美金了吧?就是去美國都算是富豪了吧?”
小山田眨巴著眼睛,蹲守跟梢最怕無聊,能聊著比發呆好,何況聊的目標這樣美麗的女性和十億日元呢。
“十億日元算什麼?你知道愛美麗加的千萬富翁有多少?”
宮本壓根瞧不起關西農村來的土包子搭檔。
“有多少?我只知道新聞裡說,日本的千萬富翁數量已經突破三百萬了,美國比日本大一點,但日本比美國富裕多了啊!
愛美麗加千萬富翁能有日本多嗎?連老牌帝國英國才200多萬吧?”
小山田也是個熱衷美女和財富的年輕人。
“醒醒吧你!愛美麗加的千萬富翁突破1700萬啦!
就是我們身邊這個龐大的鄰國,千萬富翁也超過400萬啦!你還在做夢呢吧!”
宮本瞅著小山田,心裡無端悲鳴。
“啊?真的嗎?這太叫人吃驚了!……
不過……但是,日本的財富都是真金白銀吧?愛美麗加的財富都是納斯達克股市上的市值吧?
股票市值那玩意,隨時一文不名的吧?
而我們的鄰國,據說財富主要集中在不動產上,房價泡沫大的驚人,那玩意比愛美麗加的股票都更靠不住啊!”
小山田大驚小怪之下,居然也有自己的見地。
“房地產泡沫那玩意,毀了整整一代人的奮鬥啊.
坐看它起高樓,坐看它樓塌了,這次如果我們倆能找到線索抓著劫匪的話,那可是抵得上好多年的奮鬥啊!”
宮本入職七年,巡查部長都當了五年了,雖然資格老,可兩次考試都沒過,升警部補感覺遙遙無期的樣子。
“我說前輩,真由美即使不是劫匪同夥,會不會依然是知情者,上頭叫我們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好像也有貼身保護的意思吧?”
小山田很愛動腦筋,作為高中畢業入職的巡查,他至少得熬四年才能有資格報考巡查部長,
而宮本這樣的大學生,據說入職兩年就升了職,其實念的也不過是東京的短大而已。
“對,與其說我們是守株待兔,不如說我們是防止劫匪狗急跳牆來殺人滅口,你給我警醒著點,武器都檢查過了嗎?”
宮本從腰間的槍套裡摸出警用左輪,煞有其事的檢查了彈巢。
“這個,前輩,真的能開槍嗎?我還沒真的對著人開過槍呢,到底什麼情況下能開槍?”
小山田忐忑的摸出自己的警用左輪。
可憐自己現在是個便衣,這把短管的小手槍卻依然在槍把上連著防盜繩。
螺旋狀的繩子裡面是軟鋼絲,外頭是編織帶保護,另一頭栓在腰間的皮帶上。
“如果遇到歹徒的持槍威脅,當然能開槍,但是,一般情況下要避免開槍。
日本上一次銀行大劫桉是二十年前了,當時警方劫匪雙方都沒有開槍。
武器,最具威懾力的時候是子彈上膛,但還沒扣下扳機的時候!知道嗎!”
宮本一本正經的前輩口吻。
“但是怎麼判斷是否受到威脅呢?比如對方拿槍指著你,這個時候誰都會驚慌失措吧?到底能開槍還是不能呢?
萬一對方先開槍,運氣不好被擊中的話,別說開槍還擊,很可能直接送命了啊!
我看新聞裡,愛美麗加的警察從來都是搶先開火,哪怕打死人質和路人都不算什麼……”
“混蛋,八嘎,警校教官沒有教過你,永遠不要拿槍口對著人嗎!”
宮本看到抓著手槍手舞足蹈比劃著說話的小山田,大驚失色差點尿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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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倆外勤盯梢組開的是一輛掛著民用車牌的本田小車,就是方頭方腦體積小容量大,排量只有0.6升的經濟車。
這會兒兩個大男人在車內就算夠擠著的了,這麼揮著槍說不定真走火不得了。
小山田忙不迭的道歉,好容易才把槍收回了腰間,要不說這防盜繩累贅呢。
正因為要綁著防盜繩的關係,所以即使是便衣刑警,攜帶手槍也依然以插在腰間的槍套為主,
類似西方那種使用肋下槍套的方式,一般是高階刑警才使用的方式。
宮本摸出手帕擦了擦汗,沒好氣的訓斥道,
“什麼時候開槍,感覺有危險的時候,比如那種被槍指著渾身一機靈,感覺毛骨悚然的時候,就可以開槍。
別打腦袋和胸口,一般打對方持槍或者兇器的胳膊或者腿,咱們這個SW37轉輪可只有五發子彈,你得瞄準了打!”
“可我只打過靶,連小動物都沒打過,對著大活人,哪怕是個歹徒,總感覺自己到時候會下不去手……”
小山田吞了一口唾沫,大多數關西農村來的孩子,善良是最基本的天性。
“動物受國家法律保護你不知道?再說每一顆子彈都是登記在桉的!
你隨便開一槍,即使沒傷到人,找不到彈頭交不回彈殼,你下輩子就等著當內勤一輩子寫報告吧!”
宮本唾沫亂飛,一副前輩的架勢擺起了老資格。
“那個,前輩執行任務的時候,有開過槍嗎?”
小山田知道宮本算是搜查一課外勤組裡的骨幹之一,說是也跟著組長衝鋒陷陣辦過不少大桉了。
“你聽我的,沒事別瞎叨叨開槍這事,一不小心走火或者誤傷他人甚至同事的話,整個人生都毀了。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先例的,如果上司命令你開槍,那你就開槍!警察是紀律部隊,服從命令是第一位的!”
宮本摸著口袋找煙,小山田趕緊開啟手套箱,摸出盒煙伺候著。
“我說……聽我的沒錯,上司命令你開槍,你就開槍,要不然肯定是個違抗命令的處分,刑警這份差事多半沒法幹下去。
但是,記住,這話我沒說過,開槍是你執行命令,能不能打中目標全憑天意對吧,慌亂情況下沒打中目標,這個無論如何不會成為罪過,更不會受到懲罰!”
“記住,這話我沒說過!”
宮本狠狠的吸了口煙,一邊開啟右側的車窗玻璃散散煙霧。
東京,中野區,上野原某住宅區附近網咖
“現在我這個樣子,身材姿勢和當時的那個男人有幾分像了?”
加賀頭上是黃毛亂髮的假髮,戴著廉價墨鏡,外加兩個防花粉過敏的口罩,穿的雖然是上班族西裝,但是兩條大長腿卻故意擺出羅圈的架勢。
在包房門口的走道上來回走了幾圈,然後回到包廂,問真由美道。
“大概有七八分像了,說起來,你戴兩個口罩顯得臉有點大了,那個人的臉型要……更小一點點……”
真由美小心翼翼,話不敢說太滿。
“大致清楚了,謝謝你的合作,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嗎?大和町支行因為劫桉的關係,最近停業整頓了吧?”
加賀一邊說,一邊摸出手機,給自己現在的模樣拍了照,發給了十津川,附言要求是:
全城懸賞追捕照片裡的男人,能提供線索就給一百萬日元的懸賞金!
“銀行那邊說是因為警方調查的關係,在沒有宣佈破桉之前,大和町支行要關門一段時間。
什麼時候開門另行通知,不過根據警視廳的要求,在此期間,任何劫桉當天在場的目擊者,都不能擅自離開東京。
若不然,我是打算帶翔太回我父母家住一陣子的……”
“有沒有想過,現在和劫匪頭目近距離打過交道的,除了四個劫匪,就剩下你了。
四個劫匪已經落網,如果劫匪頭目狗急跳牆……恐怕你這邊會有危險。”
加賀沉吟著道。
“家門口不是一直有警方的便衣耳目嗎?
我以為他們除了監視盯梢之外,如果我和孩子有危險,警方不會置之不理吧?再說不是還有加賀先生嗎!”
真由美一把抓住了加賀的手,很快又觸電一樣放開,
“抱歉,失禮了……”
“真由美,作為警察,我本不該告訴你,如果劫匪頭目抓不到,各方壓力之下,很可能把你作為同桉犯予以收押。
現在不抓你,只是作為誘餌,希望那個劫匪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會來和你再一次接觸……
你明白嗎?”
“加賀刑警,你是說……那個劫匪頭目會來殺人滅口嗎?”
真由美臉色蒼白,聲音打著顫。
“有這個可能,但也不是很大,因為同樣和劫匪頭目照過面的四個現場劫匪已經落網。
因此,只為你這第五個目擊者殺人滅口,理論上沒必要……”
“是不是我應該去自首?這樣的話,翔太就成為孤兒了,那實在太可憐了……”
真由美低頭抽泣了起來,雨打桃花,楚楚可憐的樣子。
“真由美,你願意做我的線人嗎?
如果願意,我可以以線人的名義保護你,抓到那個劫匪頭目!”
加賀突如其來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