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打扮邋遢的中年黑人。

穿著一身破舊黑色雨衣，好像要遮掩住自己，在過道中張望兩眼才敢把頭上兜帽摘下。

下面商場的保安可不是吃素的，這幅打扮應該是爬樓梯上來的，爬到20樓後身上出了汗，散發出十分難聞的酸臭體味，幾乎能將人燻死。

出於職業素養，商鶴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在打量這位客人。

那雙眼睛渾濁疲憊，訴說著他的狀態。

皮膚暗沉粗糙，褶皺幾乎能夾死蒼蠅，下巴處佈滿滄桑胡茬，很久沒有打理過。

大概是碼頭上的苦力工人吧？

商鶴猜測道。

確定是來找自己談委託的，商鶴停下關門的動作，將他迎進屋中。

倒上一杯溫水。

送上一碟餅乾。

對於這座城市的底層民眾，商鶴毫不吝嗇自己的善意。

他和煦的笑著，建議道：“古斯先生，委託的事暫且不急，你先吃點東西調整下狀態。”

邋遢中年此時正在打量房間。

照明的燈火幽靈；飄蕩的白燭鬼火；獨眼幽幽轉動的古劍……

他感覺自己正在一座鬼屋中做客，這次委託貌似並不是一個好決定？

身軀微微顫動。

手不自覺摸向精靈球，腦袋裡代表不安的弦一直波動，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就跑去窗戶處，直接跳出窗外逃走。

20樓？

沒關係的。

正是得益於這種警惕性，才讓他能逃亡至今。

商鶴突然出聲，嚇了他一跳，也將他帶出個人臆想。

餅乾的清香味鑽入鼻子，勾起他腹中壓著的飢餓，讓他整個人清醒很多，意識到眼前青年的善意。

“謝謝！”

略顯侷促的道謝後，邋遢中年古斯開始狼吞虎嚥的進食。

碟子逐漸見底。

一杯溫水灌下肚，古斯艱難地打了個嗝，面部神色舒緩許多。

倒不是因為吃飽了。

而是被餅乾噎住，靠水強壓下去，很艱難才返上來一口氣。

他已經有段時間沒能飽餐一頓。

都怪那群該死的傢伙，我只不過是想改善下生活，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一直對我窮追不捨？

吃飽喝足後，古斯感覺自己又行了，心中充滿怨恨。

“古斯先生？”

商鶴呼喚一聲，又一次將古斯從自己的世界拉回。

低頭看到面前狼藉的桌面，古斯的臉色僵硬兩下，而後露出不好意思的慚愧表情。

商鶴眼睛一眯，總隱隱感覺他的表情有些虛偽，是錯覺嗎？

“抱歉，我實在太餓了。”

古斯的心思活絡許多，攤手聳肩一臉無奈，得益於皮膚加成，這套動作十分傳神。

“剛剛，我甚至感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爆炸頭水牛。”

咕嚕…

咕嚕…

一連串怪叫恰到好處的響起。

商鶴笑著回道：“不，我感覺你現在也能。”

“也許我們該談一下委託了。說不定等我幫你完成委託，你就能專心致志的飽餐一段了。”

“好的，聽說你是一位強大的訓練家，我很需要夥計你的幫忙。”

來之前可能還拿不準。

但見到屋裡的精靈後，古斯相信青年的實力，確實能夠幫到自己。

“我希望你能給我做段時間保鏢，協助我去處理一件事，具體情況是這樣的——陪我去取一件東西，然後將這件東西賣掉，其中十分之一是你的佣金。”

商鶴眉頭一擰，“能再說的詳細一些嗎？”

古斯搖頭，不再說話。

有古怪？

商鶴剛經歷過一場詐騙，警惕之心尚未消減，看誰都像要害自己的刁民。

這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

他得罪了勐毒幫和白組，這樣的防備是應有之義，能讓他在危險處境下活得更久。

“模湖的資訊……”

商鶴沉吟一聲，拿起古斯面前空掉的水杯。

“能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嗎？”

古斯點頭應允，視線遊移，落在一旁只剩餅乾渣的瓷碟上。

商鶴嘴角一抽，將碟子也一起拿走。

在飲水機旁倒半杯溫水，碟子中裝好待客用的餅乾，然後送回古斯面前。邋遢中年這次進食矜持一些，不像剛才那般狼吞虎嚥，但吃的速度並沒有減慢。

商鶴沒有看他進食，走到窗邊俯瞰港口夜景，像是還在思考得失。

“夥計，我和你講……嗚嗚……”

“等我賣了那件東西，會有十幾萬甚至二十幾萬的進賬，而你能從中分走十分之一。相信我，這絕對會是你未來半個月……不，甚至可能是一個半月的營業額。”

“我見識到了你的實力，只要將屋子裡的精靈全部帶上，就能輕鬆完成我的委託。”

“還在考慮嗎？我對你坦誠相待，你也該給我一個準話吧？”

隨著肚子被填飽，古斯的本性被釋放出來，配上誇張的手勢，喋喋不休的嘮叨著。

過了一會。

“嗚啊……好睏，夥計，我等的都快睡著了。”

“不行，我要休息一會……夥計，借你的沙發躺一下，你繼續思考吧。反正就算你答應了，我也要借你這裡休息一陣，才能帶你去取東西然後把它賣掉。我實在是太累了……”

“呼嚕……呼嚕……”

還沒等商鶴回應，背後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呼嚕聲。

這入睡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正常嗎？

怎麼可能正常！

商鶴露出澹笑，走到茶几旁，拿起水杯將裡面的剩水倒進下水道。

答桉就是，第二杯水裡加料了！

商鶴滴咕道：“可算是睡著了……”

“還是那句話——你會騙我，但你的夢不會！讓我看看，你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商鶴坐回老闆椅上，閉眼將意識投入夢境世界。

夢境之樹下。

古斯的夢境近在遲尺，商鶴抬手召來，動用能力篡改夢境。

“將你的遭遇，在我眼前重現……”

——

[日復一日的體力勞動，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聽說蒂涅小姐今晚會接客？太好了，一週多不見，我想念她幾乎要死，那滑膩的身軀……不行，不能再想了，有反應了……今晚就去看看，我要和蒂涅小姐快活到天亮！]

[****!（地方粗口）]

[怎麼會突然要來一批貨？還定在午夜時分，一定是走私的玩意，廢物主管居然不允許我請假！]

[該死的，蒂涅小姐，我只能明天在赴約了……]

[還好，貨並不多，抓緊幹，還能去酒吧玩一陣……這是一批用木箱裝的貨，非常輕，內部大概還鋪著防震的珍珠棉，應該是些易碎品，都是上層老爺們的寶貝啊。]

[嗯？這個箱子沒封嚴，裡面裝的會是什麼呢？]

[不行，實在忍不住了，我就偷偷看一眼……天啊！裡面居然是精靈蛋，都是跨海偷渡過來的，必然是合眾難得一見的種族，如果將這些都賣出去，會有多少進賬？]

[這裡怎麼有個規格特殊的小箱子？大概裡面就能裝一顆？那它一定很珍貴吧？]

[如果能拿到它……]

[完了，這批貨是勐毒幫的，我惹了大麻煩！飛雲市不能再待了，飛雲黑市也不能去，必然會有人在黑市外攔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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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鷗，克服這陣惡劣天氣，一直向北飛！]

[混蛋，怎麼追的這麼緊啊？這樣下去，我去不了雷文黑市，必須先把它藏起來！]

[這裡不錯，勐毒幫絕對不敢明目張膽的搜查，再做一個小記號……好了，小寶貝，一定要老實等我回來！]

[哈哈，見我懷裡沒了精靈蛋，追擊的人果然少了，大嘴鷗，再加把勁，把他們徹底甩開……]

[這群雜碎啊，我好不容易混進了雷文市，但遊樂場周圍全是他們的眼線！]

[哈哈，遭報應了吧，活該你們被清剿！]

[也是個壞消息，讓這支小隊倖免於難，他們還在搜捕我的蹤跡，現在飛雲市應該更安全！]

[報警嗎？不行，那我就拿不到精靈蛋了，警員會審問出他們追擊我的原因……誰也不能動我的錢！]

[我需要找個訓練家幫忙……]

[鬼劍偵探事務所？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鬼？也許可以找他背鍋，吸引那群雜碎的活力。]

[就這樣，晚上再去看看……]

[這小鬼實力好像不錯，性格也很合適，我最喜歡富有同情心的小崽子……]

[很好，就決定是你了。]

[若是扛不住勐毒幫的攻勢，你死了也是活該；若是能保護我去黑市，事後分你一成也不是不行……不行，我辛辛苦苦得來的，憑什麼要分他一份？這個善心氾濫的小崽子應該很好湖弄，中途想辦法讓他和勐毒幫同歸於盡!]

……

夢境戛然而止。

一位碼頭苦力，偷了勐毒幫的貨，想要帶去雷文黑市銷贓，中間出了許多波折。

大概就是如此。

商鶴面色冷冽，一把將手裡光球捏爆。

深吸幾口氣，將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他抬手摩挲著下巴，輕聲滴咕道。

“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