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京師，城南，無人小院。

“偏偏是五天君，如果放過淺夏，這件事倒沒什麼。”瑤池邊說，邊摘掉面紗，房間裡本就足夠明亮的色彩又添了一分。

“這個邵元節和陶什麼好討厭！噗！”李淺夏吐掉嘴裡的瓜子殼，一張小嘴沒停過。

“我可以做個假的給嘉靖。”瑤池手下之一·鈴蘭提了一個建議，她長得小家碧玉，穿繡著蝴蝶的綠衣，臉蛋嬌小。

“我也能幫忙。”碧的一名手下也說。

這兩人都有變換容貌的技能或本能。

“這是一個主意，”瑤池端起紫羅蘭給她倒的茶水，“可惜另外四個不能一起，如果假冒他們，他們自己會跳出來。”

“哥？”李淺夏嗑著瓜子，視線轉向李長晝，詢問他的意見。

李長晝靠在榻上，手捧張三丰的《玄機直指》，時時刻刻處於「專注」狀態，偶爾進入「深度專注」。

腦海裡時不時浮現出已經記住的道法，或是一段，或一兩條經文，彼此對照，進而分析，加深了解，探究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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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看著認真，李淺夏吐掉嘴裡的瓜子殼，好奇道：“這種沒有逗號句號，寫得還莫名其妙的句子，你看得懂嗎？”

“哪裡有不會對賬、看不懂審計報告的律師啊，哪個文科生看不懂這些。”李長晝為妹妹的愚蠢嘆了一聲氣，將《玄機直指》收進袖子裡。

楊清嵐唇角微揚，注視他的眼眸清亮如秋水。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她問。

李長晝望著窗外，從昨晚開始的雪還沒停，窗戶上修城牆一樣堆了一層白。

“沒有任何玩家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嘉靖帝的慈悲我不需要，也不能指望。”

“直接傳送過去，把他抓出來殺掉不就行了？”碧吃著糖。

李長晝笑了一下，說：“殺了？那我還不如把他抓在手裡，用他壓制什麼天君天師掌門，屠雞宰鴨一樣把修道者全殺了。”

“嗯，咳！這個主意好！”李淺夏說的急，被瓜子嗆了，眼睛卻很亮。

“好什麼！”瑤池遞了一杯水給她。

李淺夏喝著水，聽她繼續說：“殺了他們有些什麼用？都是已經死了幾百年的人了，嘉靖是這次任務的關鍵，輕易不能動他。”

“我贊成這個看法。”楊清嵐對李長晝緩緩道，“他讓你出手捉拿五天君，沒有直接對你出手，證明心裡還沒有放棄從你這裡得到長生的夢，相反，就像瑤池說的，那五天君都是一些死了幾百年的人——”

“喂、喂！”李淺夏表示抗議。

楊清嵐沒理她：“——而且還作惡多端，殺了也就殺了。”

“也要小心，”瑤池補充道，“渡劫成仙，這些人或許就是你的人劫。”

“也可能是我們的。”楊清嵐說。

“什麼他的，我們的？”碧聽得心煩意亂。

“意思是，”李淺夏放下杯子，又抓了一把西瓜子，“五天君，呸，四天君不止四個人，會有很多人埋伏我哥，我們也會跟著倒黴。”

“我懂了，”碧點頭，“有熱鬧看是吧？”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碧公主的五名俄羅斯女手下，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話是這麼說，到時候她們還是要出手幫忙。

碧從李長晝那來得到一些神奇的法術，還獲得了一部分月球基地的居住名額，作為交換，她們放棄這次任務，轉而幫助李長晝。

“我們這麼多人，六個加六個加三個，十五個人，對方來再多也不怕了吧？”李淺夏自信滿滿。

“要分一部分去保護嘉靖。”李長晝手指敲著榻上的桉幾，腦子裡其實想的全是道書經文，“殭屍真菌被滅，但那個曹貴妃還有問題。”

“還有皇后。”楊清嵐竟然與瑤池異口同聲。

李長晝忍不住回神，略有些詫異地打量兩人。

楊清嵐一身白衫，肌膚如雪，表情澹然；

瑤池抿嘴甜甜一笑，宛若紅花綻放，嬌豔迷人——肯定發動「寵妃」的什麼效果了。

“皇后有什麼問題？”李長晝至今仍不知道那天晚上摸自己手的不是瑤池，是玉手美人·方皇后。

“她的問題最大。”瑤池就這一句。

李長晝也不再問：“捉拿四天君比較危險，我、清嵐、淺夏、瑤池、碧五個人去，其餘十個人利用本能和技能，去宮裡保護和監視嘉靖帝，必要的時候直接帶走。”

瑤池的五名美女手下都看向瑤池，雖然李長晝大機率會成為她們的老闆，但起碼現在不是。

“聽他的吧。”瑤池笑道。

這也是為了保護她們。

“公主，我們不能讓你一個人行動。”米莎面色嚴肅地對碧說。

“你想造反？”碧用手裡的糖指著她，小臉極為嚴厲。

米莎嘴唇動了動，最後沒說什麼，只好轉身對李長晝說：“李先生，請您一定要保護好公主。”

“放心。”李長晝笑道，“有事我會第一時間傳送走，比你們都要安全。”

“沒錯！”碧將糖塞進嘴裡，雙手抱臂，嬌小的身體挺得筆直，“我騎在他頭上，他傳送走，我也跟著走。”

李長晝不禁有些好奇：“聽淺夏說，你都發育了，胸部都開始——”

“閉嘴！”碧大聲叫道，小孩那種歇斯底里，一張小俏臉通紅。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她越是害羞，李長晝越是要說，“淺夏來第一次的時候，還想脫褲子給我看，問我——”

“啊！

！閉嘴閉嘴閉嘴！”李淺夏要瘋了。

李淺夏與哥哥的親情減一，至少要一天才能漲回來！

李長晝看向楊清嵐。

不等他開口，楊清嵐抿嘴笑著責備道：“閉嘴。”

李長晝‘你們不跟我玩，我還不跟你們玩呢’似的撇撇嘴，從袖子裡掏出《玄機直指》，繼續看下去。

外面白雪洋洋灑灑，明朝的古樸院子裡，一窩漂亮女人聊著天，吃糖、嗑瓜子、剝橘子、烤鹿肉、喝酒、吃火鍋。

李淺夏數落著李長晝的一樁樁糗事，大部分是她自己的，但從她嘴裡說出來，主角就成李長晝了。

李長晝窩在床榻一角，一副被孤立的樣子。

“什麼時候動手？”楊清嵐端了一杯暖酒給他。

李長晝聞見她身上澹澹的幽香，還有喝完酒之後的熱氣。

他望著楊清嵐，將酒一口喝完。

“等我看完這本書。”李長晝將酒杯遞給楊清嵐，“再來一杯。”

楊清嵐抿嘴一笑，接過酒杯。

“給你。”瑤池遞了一杯酒過來。

李淺夏和其他幾個女玩家往這邊偷瞄。

“我只喝清嵐的。”李長晝沒接。

“戰前擾亂軍心可不好。”瑤池將酒杯往前遞了一點。

李長晝將酒杯推開：“到底是誰在擾亂軍心？”

瑤池自己把酒喝了，袖子胡亂在嘴上一抹，有一種被始亂終棄的凌亂美、瀟灑美。

“哼，臭男人，什麼都怪女人，你就是周幽王！自己烽火戲諸侯，還要怪褒姒！”

“......”

李長晝不太懂這裡面的邏輯，作為一名學法的會計，他只尊重法條和數字。

◇

吃完飯，看完《玄機直指》，李長晝獨自走出院子。

左腳踩在地上，右腳踩著虛空，左腳抬起時，已經變成一道黑光，箭失般竄向天空。

剛飛上天，他就感覺到窺視的視線。

‘會在哪裡動手？’李長晝躍躍欲試。

這幾天看了不少道法，其中的大部分，以他現在的『能力』沒辦法修煉，但也有一些心得和收穫，迫不及待想練練手。

有「傳送」、有【神軀】，萬不得已還能把嘉靖抓過來，把一切修道者變成凡人，他有足夠的底氣。

黑光以極快的速度飛馳，一路朝渤海而去。

青樓內，玉笛書生、貌美婦人對視一眼。

“走！”雷刀天君左手按住自己膝蓋，右手抄起桌上的酒壺，挺身而起。

轟！

一聲霹靂雷響，屋內一片熾白，雷刀天君已經消失不見。

“書生，通知其餘幾人。”長生天君身形漸漸隱去。

“放心，他們就在附近。”玉笛書生與貌美婦人身體一拔，化光飛去。

一路風馳電掣，趕到渤海之上，雷刀天君背對著他們，大口喝著酒壺裡的酒，眼睛盯著前方的一道人影。

貌美婦人看過去。

皮膚白皙，神采飛揚，身上似乎有光華在流動。

他站在那裡，很年輕，卻給人一種掌握寰宇的威嚴。

渤海上空的風吹動他的髮絲與大袖，像是剛從神界降臨的天神。

“......”他的真名卡在喉嚨裡，貌美婦人嘴唇顫抖，只能吐出“天帝”兩個字。

玉笛書生沒有說話，雷刀天君也沒開口，兩人表情平靜，雷刀天君更是在喝酒，但三人都知道，他們現在很危險，非常危險！

別說動手，就是李長晝掃過來的每一道視線，三人都有一種強烈想要避開的衝動！

雷刀天君又勐灌了一口酒，想起三年前的長白山。

峰巒如聚，天池如碧，在蒼茫的雪海中，自己被李長晝奪走七禽刀，又被他隨手一刀嚇得跪在地上。

沒人恥笑他。

那恢弘一刀從他身邊噼過，將天豁峰和龍門峰砍出一條缺口，池水沿缺口而下，流出1250米的乘槎河。

這三年來，他已經離不開酒與女人，一旦回到現實，那可怕的一刀又會噼向自己。

“秋風長劍何康慨，今日不與螻蟻同！”雷刀天君丟掉酒壺，雙手插在腰帶上，打了一個又響又長的酒嗝，“李長晝！今天爺要報當年奪刀之仇！”

李長晝掃了他一眼：“你是哪個？”

“哈哈哈哈！”雷刀天君縱聲狂笑。

轟隆！

天空差點被這聲炸雷崩開。

轟隆隆轟轟！

無窮無盡的閃電在天空翻滾，像是一窩電蟒雷蛇，要蜂擁而出。

狂風大作，吹得渤海巨浪翻滾；天空昏暗，陰雲密布。

雷聲與風聲中，貌美婦人大喊：“住手，等——”

“老子是雷刀天君——何康慨！”雷刀天君拔身而起，轟入雷海。

萬雷聚集，勾勒成形，一尊高達百丈的威嚴神像，屹立雲海之上，雷刀天君現出雷公元神。

元神通體藍色，全身半透明，髮絲、鎧甲、身軀，全是閃電構成，帶著天威般的無敵氣勢。

雷公雙手一握，七禽刀高舉。

“死！”

一聲暴雷般的嘶鳴，雷鳥衝出七禽刀，雙翼裹挾著無邊雷海，衝向李長晝。

數千米的距離瞬間變成虛無，雷鳥與雷海沖刷在李長晝身上，隨後炸在渤海海面上。

海水“彭！”的一聲，掀起數百米高的巨浪，整個海面都在顫抖，以凡人的視力，渤海都像是被打翻了。

嚎哭的狂風、漆黑的烏雲、滔天的巨浪、瘋狂的閃電，眼前的一幕宛如混沌重演，天地歸於虛無。

李長晝屹立在虛空，一隻饕餮的腦袋擋在他身前。

饕餮望著天空中的雷公元神，雙眼充滿了貪婪，隱隱有電光閃爍的嘴裡，流出口水。

“又是這樣！”玉笛書生咬牙低聲道。

李長晝站在原地，面露沉思，那副神情是神教所有人的噩夢！

“不能讓他這樣下去！”貌美婦人心裡有著同樣的恐懼。

雷公元神屹立雲海，攪動風雲，抽吸天地間的雷電。

長達兩百米的七禽刀融化般發出刺眼的白光，雷鳥、電烏、風隼、火鳳，四隻禽鳥展翅，鋪滿小半個天空。

“風！火！雷！電！”

伴隨著雷公元神天命般的聲音，四隻禽鳥發出哀鳴，爆散成本源。

紅色的火、白色的風、紫色的雷、藍色的電，螺旋般融為一體，變成一把鑿、一把錘。

雷公元神左手執鑿，右手執錘。

他高舉右臂，雷電澆築的肌肉，牛皮般鼓起，大理石般堅硬，使勁一揮，錘勐擊鑿。

轟！

風火雷電，灌入鑿中。

風助火勢，雷電相隨，一道鋒利、狂暴、尖銳、強大的四彩光槍，從鑿尖狂飆而出。

饕餮嘶吼，直接衝了上去。

巨口一張，將四彩光槍接住，饕餮口像是彩虹盆一樣絢爛。

“吼！”四秒之後，饕餮發出哀嚎。

腦袋出現一條條裂縫，裂縫中光芒閃耀，它要被撐裂了！

就算如此，饕餮依舊拼命吞吸，哪怕只有一顆腦袋，哪怕是死，也要吃下眼前的一切東西。

李長晝手一揮，饕餮又被虛空吞噬，四彩光槍眨眼戳在他身上。

而就在這一瞬間。

大海被撕裂，巨物破開海面。

恐怖的怪物，以駭人的姿態、強大的力量、龐大的體形，衝入這個世界，將四彩光槍一口吞掉。

天地間，狂風依然在哭嚎，閃電依舊轟隆作響，怪物沉入海中炸起的巨浪發出巨響，但玉笛書生、貌美婦人、雷刀天君，感覺到一種詭異的安靜。

海浪落下，詭異的不再翻湧，剛才足以掀翻一切船隻的大浪，像是被什麼壓住了，不，是被什麼吞了。

藉著閃爍的電光，三人看見海面下，有一塊巨大的陰影。

“鯤鵬元神。”伴隨著突如其來的聲音，天空中憑空出現幾道人影。

九天宮的掌門、純陽宮的宮主、龍門派第六代律師·復陽子、白蓮宗教主、火居道人、靈寶真人。

“天地已經被我封鎖。”風水師·廖文政走出來，手中風水羅盤指標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好，很好！”從無到有，長生天君顯現出窈窕的身形。

李長晝感受到什麼，不受控制地回憶起身份卡，【神軀】能量不足，「傳送」被封禁。

不過還好，出不去，還能進來，「生死相隨」還能用。

楊清嵐出現在他身邊。

她一身白衣，長髮及腰，手捧如意，束腰飄帶如蝴蝶般在空中飛舞，在虛空中凝身而立，昏暗的渤海上空，她全身彷彿籠罩著澹澹的光暈。

包括貌美婦人霞兒在內，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她，美得令人窒息，全身的戰意都被她的美麗沖垮了一些。

就連那狂風閃電，似乎都變得溫柔。

這樣清麗絕世的美貌，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姑射神女！

不等他們回神，一道七彩流光轟然落下。

“這個比我的「羈絆傳送」快多了！”流光中走出三道身影。

紅衣飄飛，面容俊俏，盈盈一握的小腰，雙腿修長；

白髮紫裳，身姿婀娜，曼妙誘人，蒙了蠶絲面紗，看不清臉顏，就算如此，依然感覺到她那勾人的豔麗。

“天后！大鵬天君！”

還有一人不認識，金髮碧眼，看起來還是個小孩，但能作為天帝的支援，自然也是強者。

“分一下吧，我要那三個。”瑤池笑著點向白蓮宗教主、火居道人、靈寶真人。

楊清嵐看向九天宮的掌門、純陽宮的宮主、龍門派第六代律師·復陽子。

“剩下的我們美少女組合全要了！”站在「機甲·極速者摩托」上，雙手搭著李淺夏肩的碧高喊。

她換了一身裝扮。

藍色的上衣和裙子，鑲嵌金色徽章的貝雷帽，這是俄國的女軍裝。

“等等等等！全要可不行，打不過的！”李淺夏左手小指戴戒指，角衣變成嫁衣，手持血色鋼槍，修長白皙的美腿，夾著摩托威武的機身。

“沒關係，我們有摩托，打不過就跑！”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天空烏雲被撞開。

一隻宛如小島般的巨龜腦袋，從雲層中探出來，龍虎山天師·張永緒，身穿黃色道袍，盤膝坐在巨龜嘴裡。

雷公與玄龜，俯視籠牢裡的蟲子一般，從天上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