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槍聲再響起時，凜冽的山林黑夜間那屬於是一股炒豆子的聲音，宛在鐵鍋中烹飪著最新鮮的食物，澆上熱油，搖晃，滋響，火烈無比！

韓國士兵們霎那間倒下了一排。

可這不是重點——不是徐青關注的重點，也不是美國人關注的重點。

因為就在他們槍聲響起的下一瞬，那平原之上就有亮光閃起，一簇簇的照明彈被大量的士兵蹲踞著發射出來。

彭，彭，彭……

千百道流星在天空飛舞著，然後是轟隆隆的飛機開動聲——夜空中那原本在後方徘迴的大量飛機，迅速出動，恐怖的數量在天空中扎堆似的的飛了過來！

擋在頭排的不是戰鬥機，而是一排排的炮兵校正機，偵查巡邏機，但是它們身上同樣攜帶著一顆顆碩大彈頭。

平河：“飛機來了，它們身上也有炸彈！”

徐青眼睛童孔一縮：“是標誌指示彈！美國人果然上當了，快跑，他們要把我們當靶子。”

千里也在遠遠的地方吹響了哨子：“跑！”

這是他們約定的訊號，哪怕已經洞悉了美國人的出戰計劃，但所有人也被這幾十架飛機說動就動，全面出行的架勢狠狠的震住。

飛機的速度是人的多少倍？

幾十個手雷扔了出去後，在槍響後的第一瞬間，徐青就已經和這一個班的士兵們向旁邊逃開。他們的目的不是打那些韓國人，而是提防這些美國人後續的攻擊，可就算這樣，不需要往後看，飛機發動機引擎的轟鳴聲音眨眼間就越來越近。

不過有一點好處是，他們在西側坡後這個地方，沿這條山稜線大約有五十多米長，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是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拼了命的跑，而敵軍那邊的炮車和飛機觀察到的還是他們扔下的手雷爆炸的火光。

他們已經做好了掩飾和準備，徐青和眾戰士不僅披上披風，頭上身上還掛滿了附近摘來的樹枝樹葉編織的偽裝，不容易被察覺。

但依舊是爭分奪秒，生死時速！

“跑！跑！甩開大腿跑起來！”

那些飛機很快在他們上空壓低俯衝，一躍而過，它們沒有攻擊，機腹下卻投下了一顆顆龐大無比的圓形彈藥。

這也印證了徐青的想法——這些炮彈落在山丘上並未爆炸，而是大傾角的扎在了被炸彈翻了又翻的焦黑土地裡，一股股濃郁的橙黃色煙霧從彈尾中噴射出來！

滋滋滋……滋滋滋………

難以想象的煙霧以極快的速度，在這一片西坡上急劇蔓延開來，吞噬了大片的空間，整個夜空中，在山上在山底在天空中的人都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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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機來了！”

徐青往後看了一眼，炮兵校正機和偵查機已經過去了，留下一地劇烈噴霧的彈頭，覆蓋數百米範圍，還在往外快速擴散。

而那些後方的戰鬥機群已經也出動了！

與此同時。

後方平原中，這原本靜成一片的美軍隊伍裡，同樣機括轉動，瘋狂搖轉，幾十具一百零七毫米、兩百毫米的迫擊炮榴彈炮筒在陰影處被他們掀開。

“3號高地縱深八百碼，向西兩位，C-1訊號黃色煙霧標誌處！”

有美國人拿著望遠鏡在呼喊：“準備……”

他們也在扯著旗子，簡短的手勢指揮下，一枚枚碩大的炮彈被早以為準備多時的韓國士兵們滑進膛內。

美國人：“Fire！Fire！”

他們早已迫不及待，在徐青藏著故意打響後，周圍的高地上也配合著沒有動向。一發發銀色的光芒便在原野裡竄上了夜空，像是最駭人的流星一般，轉瞬間跨越距離就要降落下來。

徐青：“遠點，再遠點！”

他已經高估了美國人今晚的攻擊，但事實上比他預料中的還要更可怕一些。這漫天的炮彈和飛機在頭上，它們不再是漫無目的對著四周高地範圍式的攻擊，還是瞄準了徐青，瞄準了七連這，瞄準了東山小高嶺狠狠的打過來。

他們要一舉毀滅在白天裡給他們造成巨大屈辱的中國人隊伍！

刷！刷！刷！刷！刷！

一顆顆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直接劃出橢圓形的拋物線，斜斜的墜向他們剛剛所在的坡上，鋪天蓋地的進行攻擊。

徐青：“趴下！”

當第一顆炸彈掉下山坡後，劇烈的爆炸餘威就已經掀起了漫天的沙石。呼吸一口，都是滿鼻腔的土灰。

這遠不是之前他們見到美軍那些四十毫米口徑炮管所發射出來的東西。每一顆都像是飛機投彈，而一架飛機只能攜帶幾顆炸彈罷了，現在是幾十上百顆。

天上。

“看。”

野馬戰鬥機出聲：“陸戰隊已經出動了，這只是零星的敵人，他們就如此的浪費火力？”

雷鳥：“聽說前線打的很緩慢，地面部隊撤離艱難，將軍很生氣。這是在做樣子呢。”

野馬機是個年輕的飛行員，他咂舌不語：“太浪費了。這一些炮彈軍需得夠我們多少架飛機？”

入侵者冷冷的聲音傳來：“他們可一點不比我們差錢，軍費堆積如山。”

海盜聞言也出聲了：“朋友，原來你會說話啊，我們以為德州來的不會英語呢，哈哈哈……”

他們大笑，帶著沒發聲的機群飛行員們，入侵者是個不合群的傢伙。他們都知道。

正笑著。忽然塔臺在叫：“滋滋……機群請報告位置。”

雷鳥：“嘿，夥計們，幹正事了。”

他觀察著面前山下奔騰不已的黃色煙霧區域瀰漫數個山頭，籠罩著高地。然後微微皺眉按下呼叫器：

“雷鳥已發現黃色標識區。距離下碣隅裡兩公裡，即將到達，但並未發現大規模中國部隊，over.”

塔臺：“繼續按計劃清除指定區域。雷鳥中隊主攻，野馬、入侵者2號編隊飛側翼，配合地面對主目標勐火攻擊。”

雷鳥：“無差別？”

塔臺：“無差別。”

雷鳥：“Copy that（收到）.”

海盜：“Copy that.”

野馬在頻道裡抱怨：“好吧，我就知道我又是來打醬油的……Copy that.”

入侵者冷笑：“廢話真多。Copy that.”

雷鳥：“各編隊注意，各編隊注意！目標即將到達，攻擊命令已申請，以AZ-234號方案進攻，以AZ-234號方案進攻。倒數十秒準備投彈，十，九……”

海盜：“夥計們，別讓地面的那些旱鴨子小瞧了我們。”

野馬在頻道裡大笑：“明白！”

雷鳥：“……二，一。”

嗚嗚嗚！

戰鬥機群於是呼嘯而過。

然後——

轟！轟！轟！轟！轟！轟！轟！………

整列撕裂長空的聲音在天上劃過，一顆顆炸彈被投下。

地面瞬時間沒聲了，只剩下漫天襲地的轟鳴聲，劇烈作響，所有的志願軍戰士不管離得近的離得遠的，耳膜都彷彿被震碎了般！

炮彈，飛機，子彈，機槍，照明彈，燃燒彈，凝固汽油彈，全部在這一片恐怖的人間區域中投下，爆炸！

一分鐘……

三分鐘……

十分鐘……

“趴下，趴下！大家堅持住！”

飛機還在天上來回衝嘯，無差別投彈，地面的陸戰隊炮彈了在飛過來，無數的土石泥灰將他們掩蓋。

徐青跟宋衛國、平河等戰士們趴下一個地方就不動了。因為這一跑可能沒被炸彈炸死，就被這些四面八方迸裂的飛沙走石擊中。

他回頭看了一眼，剛剛那一側的西側坡，已經不能叫做“坡”了，成噸的炮火之下山線全無，高地轟塌成了平原似的。哪還有山？沒山了。

美國人足足進攻了十多分鍾。

炮火終於慢慢的清稀下來，但仍有炮車還在零星的發射著，宣示著他們的囂張武力。

這十分鐘內，周圍的山頭沒有一處志願軍戰士進攻，他們都在看著這一片宛如被削去了山頭的高地，心裡洶湧的情緒在憤怒，在積蓄。

他們不知道最初發出敵情訊息的那個隊伍還在不在，但是任誰都能看到美軍的這樣的火力簡直是地獄之火。

是。他們還沒有出手，這樣的火力之下，他們仍然需要等待。這是中國志願軍鐵的紀律，所有人都在等一個命令。

一個徹底發起反進攻的命令……

這時，天上野馬機飛行員在頻道裡說話：

“ Oh my god……這是地獄嗎？”

雷鳥：“是地獄。這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攻擊。哪怕他們來自於我之手……”

“你們還有彈藥嗎？”

“我沒了。”

“我還有一點。”

另一個炮兵校正機的飛行員，呼叫著戰鬥群，十分興奮：“ Guys，再投點吧！讓這些中國人徹底死心吧？”

“節省點彈藥吧。”

海盜機：“我敢發誓，這一下這片區域裡不會有任何敵人存在。哪怕中國人會上天。”

雷鳥：“沒錯，看看這些四周安靜的朝鮮山頭吧，剩下那些中國人估計都被嚇壞了？”

“是嗎。那我們回去？”

“好……等等，那是什麼？”

刷！

這幾架正在看不清是標誌彈黃色煙霧，還是地上的炮彈餘波煙霧處，不斷的來回徘迴，他們的任務命令就是殲滅一切可能逃離攻擊範圍的中國隊伍。

可野馬飛行員正嚼著口香糖，隨口回答著。忽地見下面煙霧邊緣處，有一團碩大的火光向他們襲來：

“Fuck ，火箭彈？高射炮？！Repeat，這裡還有中國人活著，敵襲……轟！

！”

通訊訊號戛然而止。

彭！

尾焰和機尾轟然相撞，天空中爆發出煙花似的色彩，一團黑煙與通紅的火光在山嶺處相交！

映的在地上的志願軍們滿臉通紅，睜大眼睛，彷彿不是真實。

同時，軍號在煙霧處響起：

“嗡昂，嗡昂昂，嗡昂昂昂！

！”

那是千里。他第一次吹響了七連的衝鋒號。

徐青放下巴祖卡，抬頭看向遠處的安全高地上，那也是他曾經在無數電影中聽到過無數次的號子聲。它在這一刻的戰場上再次與他相遇。

於是山後面：

“同志們，衝啊！”

一片片雪地，一塊塊樹木叢生的山溝，一堆堆死屍片野的炮彈坑，一具具不像是活人的身影，瞬間暴動而起，如波濤似殺喊聲四起。

那是中國志願軍，永遠站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中國志願軍們！

“殺！”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戰士們哪怕凍僵了身體，也在軍號響起後瞬間躍出戰壕，山包，從不可思議的拐角處，從高地上，從平野裡！

他們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終於等到了一聲命令。美國人的炮火完了，現在是他們的獵殺時刻，他們拉響了所餘的全部炮火子彈，向著敵人無所畏懼的殺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