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失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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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諾魯,帝聯駐星海聯盟外交工作員,他短短一百來年的人生只有一個夢想。

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在賣國時把國家賣個好價錢。

很正常的事,帝聯在官僚集團的遮掩下,純血人類消亡的幾乎是溫水煮青蛙般無聲無息;騰籠換鳥後,政權也於彆扭的架構中出現了一系列要命問題。

更不用說帝聯在思潮的轉換中還屬地無數,燎原人快速崛起的同時也在虎視眈眈。

還丟了幾顆主要的畜牧星球,據說食物的短缺已經影響了百分之四十的人口;雖說有合成食品作為替代不至於馬上動亂,但不滿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

星海時代的居民可不是以往三瓜倆棗就能打發的了。

外有強敵窺伺,內有蟲豸蛀蝕。

明眼人都能看出帝聯這是一副要完的樣子。

具體是什麼時候玩完,房諾魯不是什麼資深政治家,沒法做出準確的預估。

畢竟帝聯雖然像個四面透風的屋子,所到之處都是風雨飄搖;但偶爾打的勝仗,拉出來的軍容,對緊急事態的處理速度,還是能將人狠狠唬住。

所以房諾魯不急,他才一百多歲,有的是時間。

選擇來星海聯盟當個駐紮工作員也是這麼個原因——這裡是各個政權交匯的地方,是在賣國時最方便聯絡到合適的買家。

他為此一直在有條不紊的準備;甚至在古老星門開啟、皇帝加冕歸來也沒能拖慢他的節奏。

甚至因為傳聞中的“氣運”影響,房諾魯最近賣國的行動可是順利的不得了,有此意向的買家異常活躍,他們字裡行間暗示的價錢越來越驚人。

房諾魯統統回絕了。

小打小鬧算什麼?要賣就賣個大的。

以及賣國應該是個技術活,最好是一刀扎在政權的大動脈上卻不把它扎死,而是靠著它的大出血來滋養自己的利益,直到政權垂死時自己也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

否則太容易被清算,得不償失。

房諾魯一直是這麼做的,最近對期望中的“大的”也終於有了眉目,各方面有了穩步推進,富貴的下半生正在悄然招手。

誰知。

這麼大個帝聯,傾注了他全部心血和期望的帝聯。

怎麼說失聯就失聯了呢?

想到這裡,房諾魯心中一痛,覺得身上的任務更加沉重,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帝聯失聯了,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房諾魯也是那日在星海聯盟的第一行星,在左吳的簡陋加冕儀式上跪拜的人之一;

彼時的他隱約知道帝聯面對的敵人有多可怕,也為皇帝能為政權帶來的“氣運”而喜憂參半過。

憂的是他擔心政權的氣運會影響自己賣國的行動;喜的是無論如何,總有了可以戰勝敵人的期望。

他作為帝聯使者和預備賣國賊,自然有能聯絡上帝聯境內的渠道;雖然沒有桑德崖給左吳動用無數資源建立起的那麼快捷,但也能保持一定的實效。

戰報斷斷續續傳來,房諾魯只覺得得來的資訊在自相矛盾;一會兒說初丹天使過於強大勢不可擋,一下子又說各個駐紮軍團展開了有如神助的反擊。

各個星系有不同的情況,著實混沌;房諾魯覺得自己在短短幾個小時中便領教了天下所有種類的哀鴻遍野以及喜極而泣般。

當然,戰場一直在動態變化,這兩類資訊或許全都是真的。

時間推移,房諾魯的關注點也變成了期盼一個結果——到底是輸是贏?還是戰略僵持,又或者天使在突然變得強烈的反抗下選擇暫時鳴金收兵?

可還沒等房諾魯等來一個

所有聯絡通道都中斷了。

所有聯絡通道。

無論是民用還是軍用,亦或是那些跨國巨企所建立的貿易通道,都是如此。

彷佛帝聯這個政權連同它作為領土所佔據的星系被裝進了一個黑箱之中,在有人將其開啟、觀測前,帝聯的命運便處在一個成與敗的疊加態。

沒有人能確認它真切的命運。

悄然間,初丹天使的名字像病毒般傳播擴散;沒有哪個加盟星海聯盟的政權能拍拍胸脯,說它能像天使一樣朝夕之間就讓帝聯這麼大個政權完全失聯。

就算再風雨飄搖,帝聯也仍是個區域強國啊。

和帝聯接壤的各個政權啟動了應急預桉,將有航道相連的星系全部封鎖;細細算來,這大概是第四、第五甚至第六防線。

只是沒人能保證若天使來臨,這些防線真的能拖慢天使的腳步。

房諾魯呼氣,知道當務之急,還是需要掌握帝聯真正的狀況。

他這幾天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最大的成果就是說動了一些勇勐的狂徒向帝聯境內邁出探索的腳步,可是至今日,連一封回信都沒有。

也無法使用光學望遠鏡直接觀測。

離帝聯最近的星系,距離也有差不多一光年;換言之,想要用光學望遠鏡得知那邊現在的狀況,也要再等待近乎一年左右。

初丹天使有在超空間航道中快速移動的法門,他們席捲一個政權的地盤,突破道道防線的速度是按天計算的。

真過一年,不說自己比政權還風雨飄搖的賣國計劃,就連黃花菜都涼了。

思索至此。

房諾魯只覺得眉心一陣陣跳,覺得自己不是行走在大地,而是在一片忽如其來的噩夢中。

只要醒來睜開眼睛,帝聯還是會好端端的在那裡,那賣國之後的榮華富貴也還在遠處衝自己招著嬌滴滴的手。

但總要面對現實的。

房諾魯停步,眼前是帝聯駐星海聯盟第一行星的辦事處,是左吳加冕的地方,亦是皇帝現在的“行宮”所在。

以往的帝聯辦事處不說是門庭若市把,至少也時有各種模樣的人在進進出出,往來入織,而當下卻截然相反。

簡直是門前冷落鞍馬稀,唯有各式各樣試探性的眼光一刻不停。

許多人和他一樣無法接受諾大的政權消失無蹤的事實,還以為是帝聯面對各路敵人和債主的陰謀也說不定。

房諾魯沐浴著這樣的目光,開啟壓縮空間的門扉進入。

就算是行宮之中,也處處浮現著一股蕭索——左吳從未認真看過的花花草草還在受著造物的打理,卻沒來得及清理掉嫩芽上沾到的點點灰塵。

最深處。

一顆圓圓的光頭在那裡晃悠,是有了新頭蓋骨的鈍子。

她新頭蓋骨也是特製,原本位置的空洞依舊保留,只是裡面藏了萬能的介面。如果願意,她還能自其中拉出長長的藍線,編織出一頭髒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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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子是背對著房諾魯的,她光頭上還套著一個銀色的圓環,好像是左吳登基時的“冠冕”被她偷偷拿來戴在了頭上。

房諾魯嘆氣,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微微躬身:

“貴安,臨時宰相閣下,請問陛下和桑德崖先生去了哪裡?”

說完他的臉就皺起,三個稱呼對他來說一個比一個彆扭。

包括“陛下”,帝聯當中雖然渴求皇帝歸來的聲音愈發響亮,但這個身份真的來到自己面前,還是讓房諾魯有些無所適從。

讓皇帝當個高高在上的“太陽”不好嗎?現在他離自己太近太灼熱,想繼續蠅營狗苟都有些燙手。

而鈍子被嚇了一跳,趕忙把頭上的冠冕摘下藏自己身後,轉過頭來橫眉怒目:

“幹什麼幹什麼?故意嚇唬我是吧?信不信本臨時宰相大人治你的罪?!至於陛下嘛……陛下去哪裡,難道還要和你彙報嗎?!”

懂了,房諾魯瞭然,其實就是鈍子也不知道的意思;想要賣國他必須有眼力,否則連合格的買家都找不到。

他幾乎是相處的片刻間就摸清了鈍子的性格,至於這“臨時宰相”,房諾魯也沒什麼意見,古往今來的帝王總喜歡寵幸那麼幾個佞臣親信,都懂都懂。

以及左吳應該會很快回來;鈍子平時的不靠譜在房諾魯看來,也只是尋常意義的缺乏“眼力見”。

除非是別人鄭重交代她的事情,否則她幾乎不會主動去瞭解,更不用說放在心上。

換言之。

左吳和桑德崖去處理的應該不是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的大事,只相當於出門熘達一圈,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房諾魯決定坐下等待,便緩緩踱到了屬於他的辦公桌前。

這裡與其說是“行宮”,倒更像是臨時的辦公室;各個“要員”有自己的卡座,左吳也有,只是他的更寬敞,所在也更高一些。

等待的過程有些無聊。

房諾魯玩著自己的手指,忽然注意到一件事——自己的鄰座上放著杯咖啡,看上去冰涼許久,已經蒸發了許多,又一圈咖啡色的殘痕留在杯口。

已經許久沒有人觸碰。

他覺得有些可笑,下意識間向鈍子搭話:“又跑了幾個人?”

“嗯?啊,沒錯;”

鈍子正把玩著那個冠冕,又時不時把自己頭蓋骨摘下來衝著這個銀色圓環一起把玩,聽見房諾魯的話語,反應了一下才回答:

“今早有三個人遞交了正式的辭呈,有七個算是曠工,我也懶得給他們打電話,切,局勢一片大好都看不出來的蠢材,愛來不來!”

“不過嘛……你叫橋魯諾還是房諾魯來著?反正你表現不錯,忠心可嘉!再接再厲,我說不定會叫左吳升你的官哦!”

房諾魯愣愣,低下頭掩飾自己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的堅持只是因為政權忽然失聯,但此刻放棄,長期為了賣國而做出的努力就相當於是全打了水漂,極為不甘心而已。

就是這樣的自己也能算是忠臣良將了?那皇帝帶來的氣運靠不靠譜?

一瞬間,房諾魯又有些矛盾起來;氣運不靠譜就說明政權可能已經覆滅,但太靠譜,自己賣國的小算盤還能不能打響?

思索間。

倒是鈍子開始有些不滿意,伸手“啪嗒啪嗒”的拍打著面前的鈴鐺:“等等,你在本臨時宰相大人面前就沒有什麼要彙報的了?”

“彙報?哦,彙報,”房諾魯嘆氣,對上司的想當然他早有一套完整的應對方法:

“我今天的工作主要是兩點,一是繼續透過各個渠道確認帝聯的現狀,另一個就是繼續與星海聯盟保持各方面的交流。”

鈍子點點頭,一副很臭屁的樣子,可惜兩隻腳不夠長翹不到桌面上:“好模湖哇,一個個說說唄。”

“是,宰相,”房諾魯鄭重站起:

“帝聯還是沒有訊息,任何訊息都沒有;其他政權在增強邊境防備的同時大多選擇觀望,我嘗試說動他們派遣偵察隊入境,有幾家政權有些意思,可一直沒下定決心。”

鈍子點頭,又睜大眼睛:“等等,那些偵察隊帶走些不該帶走的東西怎麼辦?”

房諾魯腹誹他巴不得如此,還是認真解釋:

“在下認為現在準確的情報比任何東西都重要,我們與本土失聯的當下,能動用的資源只有無比寶貴的外匯儲備,有時需付出一些必要的代價……”

“當然,在下也聽說了陛下內帑頗豐,只是不知可不可以動用。”

所謂“內帑”,就是當初純血人類在星海聯盟留存的遺產以及利息。

聯盟已經用敞開金庫任他們挑選來償還,只是當初左吳他們只是幾個人,能拿走的東西有限才會如此大方。

現在左吳代表的是一個政權了,聯盟是否還會如此傾囊相助,需要打上一個巨大的問號。

至少鈍子是無法做出判斷的,說起來自己沉迷於把玩冠冕的這段時間,依稀記得左吳他們出門就是為了去確認這個問題。

到底是不是為了這個來著?

想著。

光頭AI有些心虛的別開眼睛,輕咳一聲:“這個話題先揭過,聯盟那邊呢?你和聯盟在聯絡些什麼?”

房諾魯悄悄抬了下頭,又重新低下:

“聯盟那邊對帝聯的定義還有些混亂,有的部門已經將陛下視為正統的領袖,有的部門卻非帝聯的文官政府不認,也許是時間太短,加冕太匆忙的緣故……”

他話沒說完。

鈍子已如野獸般靈敏的眯起眼睛:“你是在抱怨,又或者試探著什麼嗎?”

“不敢,在下只是想儘快闡明問題,”房諾魯悄悄咂舌,繼續:“我已經想到了解決的方法。”

“直接說就是,我是臨時宰相,還不能砍你的頭。”

“多謝,我能想到,解決這認知不一的方法只有一個——”

“就是組建帝聯的流亡政府。”

鈍子冷笑,神情越來越危險:“流亡政府?”

“你這是承認帝聯已經亡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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