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法海念頭氣泡當中的孤峰之上，李沐風突然一聲慘叫直接跪倒在地，雙目中已沒有了過往的堅定與果決，只剩驚恐！

卻是蚩魂發動心魔神通，害得李沐風在心魔幻境中被啃成白骨，見火候差不多，就解開了神魔神通，讓李沐風脫離心魔幻境。

李沐風雖然脫離心魔幻境，但之前在心魔幻境中發生的一切，卻深深刻印在李沐風心中，令他哪怕過了許久，都被巨大的自責愧疚與疼痛淹沒理智。

“呼呼呼……”

李沐風的喘息聲慢慢平息，但雙目中的驚恐與自責愧疚卻沒有半點減少。

只因心魔幻境發生的一切太真實了。

不，不是真實的問題，而是一直以來都存在、卻又被李沐風不忍憶起選擇性忽略的問題！

倘若說恩師李儒行之死，李沐風自認自己有一半責任，只因他沒有看好恩師，讓李儒行為了自己覺醒浩然氣而付出生命。

那麼黑石山的百姓，可以說全是自己的責任！

因為自己，黑石山被列為狩獵區。

因為自己，黑石山百姓被群妖圍獵，為群妖生吞活剝！

因為自己，無數百姓家破人亡，無數百姓淪為妖族口糧，全都是自己，全都怪自己！

之前十裡鋪所謂的問心關，自以為過了對黑石山的愧疚，自以為堅定了目標，實際上不過是自我安慰，將問題壓在心底深處！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李沐風喃喃自語，想要透過道歉，來緩解對黑石山百姓們的自責與愧疚。

但越是道歉，就越是自責愧疚！

蚩魂見狀，知道已經轟破李沐風的心理防線，在其心靈上製造出一絲裂縫，立刻乘勝追擊，發出如同魔鬼般的低吟。

“是你，害得黑石山近百萬人家破人亡淪為妖魔口食，一句對不起便能讓罪惡消除嗎？”

作用於腦海中的低吟，讓李沐風下意識的回答道：“不能……”

蚩魂道：“唯有死才能贖罪，你不死，黑石山近百萬人的亡魂便不得安息！”

“回去吧，回到本體上然後自殺，給黑石山的百姓們贖罪，唯有如此，黑石山近百萬人的亡魂才能得到安息！”

如同魔鬼的低語，迴盪在李沐風耳中，令李沐風的雙目漸漸被一種偏執取代。

迴歸本體，自殺、贖罪！

隨著李沐風此念越深，深藏於李沐風意識中最邪惡最陰暗的地方，悄悄幻化出一片土壤，土壤上慢慢長出一朵還未綻開的花朵。

此土壤，正是李沐風的自責愧疚化作的邪惡土壤，正在醞釀出名為自殺贖罪的花朵！

一旦花開，李沐風自殺贖罪的念頭便越大，屆時便會被蚩魂操控，迴歸本體，自殺贖罪！

而在這最邪惡最陰暗的地方，開出的名為自殺贖罪的白色花朵，顯得詭異且妖豔極了。

“轟！”

就在此時，孤峰之上，九層寶塔起落之間鎮壓兩蛟，在被鎮壓之前，青姜女那不甘的怒吼，傳遍整個念頭氣泡。

“法海你根本不懂愛！”

“難道在你心中，人與人就能相愛，人與妖就能相愛嗎？”

“你妄修佛道，因為在你心中，根本就沒有眾生平等這四個字！”

這怒吼聲，亦是傳入了李沐風耳中，直把李沐風震得腦袋發顫，理智亦是迴歸了一絲。

自己…怎麼了？

下一秒，關於被拉入心魔幻境的記憶，出現在了李沐風腦海中，也讓李沐風明白了發生了。

在李沐風心中，那朵名為自殺贖罪的白色花朵，也因理智迴歸，停止了綻放。

蚩魂暗罵一聲青姜女，但卻沒有多大的沮喪，直接浮現在白色花朵旁邊，看著花朵陰惻惻的笑著。

“就算你挺過了這一次心魔幻境，下一次就不信你能挺過去，事不過三，你必死無疑！”

哼，讓你消耗我的鬼王之力，真當我鬼王白混的？

隨著理智迴歸，李沐風朝被鎮壓在九層寶塔之下的青姜女投去一絲感激的目光。

若沒有青姜女方才的怒喝，他只怕危矣！

而經過方才心魔幻境的折磨，也讓李沐風正視鬼王心魔的強大。

‘如果再發生一次，自己還能如同這一次這麼幸運，撐過鬼王心魔的心魔幻境嗎？’

此刻，李沐風開始審視自身，並很快得到答案，只要自己對恩師李儒行、對黑石山百姓有自責愧疚之心，那麼答案便是、

不能！

這，已成為他的心靈破綻，而鬼王心魔，正是利用這一點！

如今鬼王心魔雖然並未乘勝追擊，顯然其心魔神通發動需要時間冷卻，但李沐風深知，若是在第二波心魔神通發動之前自己還未彌補上自己的心境破綻，自己只怕就要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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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被鬼王心魔控制之後，這一縷意識能不能走出苦海迴歸本體，但李沐風不敢賭。

因為一旦賭輸了，自己被心魔控制迴歸本體了，那就危險了！

到頭來，還是只能犧牲這一縷意識，放棄半開啟的阿賴耶識了嗎……

一瞬間，李沐風的雙目充滿堅定，事到如今，只能放棄這一縷一絲了！

隨後立刻衝向法海，打算激化法海入魔，將自己這一縷意識滅掉。

少頃，法海再度入魔，四臂再度揮拳砸來。

此時李沐風閉上雙眼，靜靜等待這一縷意識的破滅。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並伴隨著強烈的推胸感。

睜開雙眼，就見身前浮現一道鬼氣森森的圓形盾牌將自己罩住，擋下了入魔法海的一擊。

緊接著，鬼王那得意的聲音，響徹在腦海中。

“桀桀桀…想死？放心吧，你終將會死，但那是在你迴歸本體之後，被我殺死！”

“而在此之前，我會保護好你的！”

李沐風聽見這聲音，臉色瞬間陰沉。

之前，自己以生死要挾鬼王心魔，得以使用鬼王之力，消耗其力量。

如今，自己想死，鬼王心魔卻消耗自身力量，讓自己死不了！

一人一鬼護捏對方命門，使得形勢瞬間逆轉！

李沐風想著自行泯滅意識，達到自身的目的，但卻發現在鬼王心魔之力的加持下，他連泯滅意識自殺都做不到！

他只能不還手，讓入魔法海儘快殺掉自己。

但鬼王之力實在太渾厚了，入魔法海錘了半天，都破不開護住自己的鬼氣盾牌。

自殺不成，讓入魔法海殺死自己也不成，李沐風腦袋飛快轉動，思考破局之法。

瞬間，他就將心思放在了心靈破綻上。

既然鬼王心魔是利用心靈破綻達到控制自己的目的，那麼自己彌補上這心靈破綻，是否就能抵抗心魔幻境，不讓鬼王心魔有機可乘，控制自己？

如此想著，李沐風亦是開始思考該如何彌補這心靈破綻。

但心靈破綻若是很好彌補的好，又豈會被稱之為心靈破綻？

彌補心靈破綻的難度，不亞於破開執念，不亞於渡過問心關。

一直思考了一天一夜，李沐風都並未思考出能彌補心靈破綻的方法。

而狂轟鬼氣盾牌的入魔法海，哪怕四臂都揮出殘影了，也依然沒能破開鬼氣盾牌。

也許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連續抵抗入魔法海攻擊的鬼王心魔，其力量少了七分之一？

感覺到鬼王之力變少的李沐風，苦中作樂的如此想了一秒。

然而就在下一秒，蚩魂再度發動心魔神通，將李沐風拉入心魔幻境！

李家村…白菊山埋葬恩師…黑石山小鎮被啃成白骨……

如第一次心魔幻境一樣，李沐風再度經歷了一遍，因為進入心魔幻境後記憶會被掩蓋，因此李沐風對心魔幻境並未產生抗性，反而因為第一次製造出來的心靈破綻，被製造的裂開的破綻裂縫，裂得更大了！

之後，李沐風再度被拉出心魔幻境，雙目中的驚恐更濃，內心深處那朵名為自殺贖罪的白色花朵，已綻開一半！

“嘭嘭嘭……”

法海錘擊鬼氣盾牌的聲音，讓李沐風理智再度迴歸，又死裡逃生了一次。

但李沐風能感覺到，對比第一次青姜女的怒吼極為大聲的傳入耳朵當中，法海錘擊鬼氣盾牌的聲音，彷彿隔了百年光陰才傳入自己耳中。

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不，是因為意志越來越脆弱了。

再有一次，自己必定會被鬼王心魔用心魔幻境控制！

李沐風深吸一口氣，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只剩一天一夜了。

而一天一夜的時間，也不過是讓鬼王之力再度花費七分之一維持鬼氣盾牌抵抗入魔法海的攻擊便可。

可自己，能在一天一夜的時間，想出彌補心靈破綻的辦法嗎……

李沐風的臉上，不由得露出苦笑，自殺不成，讓入魔法海殺掉也不成，難道自己要被鬼王心魔控制，返回本體害死本體？

“對不起……”

下意識說出對不起，令李沐風一怔，由心魔幻境製造出來的自責愧疚，對自己的影響越來越深了。

這一刻，他不由得想到恩師李儒行，想到黑石山百姓，想到覆舟盟眾人，想到一切可能因自己而死的所有人。

“對不起…”

李沐風再度緩緩吐出對不起三個字，雙目完全沒有了焦距，彷彿放棄了抵抗，並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如果自己沒去黑石山該多好，這樣黑石山的百姓們就不會因為自己而死。

如果自己沒有拜李儒行為恩師該多好，這樣恩師就不會為了讓自己覺醒浩然氣，而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想到恩師，李沐風不免想起白菊山，不免想起曾經恩師對自己的教導。

突然，師徒兩人曾經在月下竹林中的探討的一幕畫面，躍上李沐風心頭。

李儒行：你如何看待不忍與捨得。

李沐風：恩師此話何意？

李儒行：你母親的血液能解瘟疫，你願意犧牲掉自己的母親，來解百姓們的瘟疫嗎？

李沐風：這……

李儒行：那便是不忍；若換成是其他人的母親，你捨得嗎？

李沐風：徒兒……

李儒行：你不忍犧牲自己的母親，你也不忍犧牲其他人的母親，便只能坐看百姓們被瘟疫害死，但看你的模樣，估計你也不忍百姓們被瘟疫害死，你不忍犧牲卻又憂心忡忡，你太偽善了；

李儒行：倘若換成如今的時局，你願意舍掉大乾近半人族的生命，換妖族全部被誅滅嗎？

李沐風：徒兒會盡量減少百姓們的死亡。

【李儒行望天，風吹動竹葉，讓月色更加淒涼。】

李儒行：你要記住，你要一視同仁的不忍，也要一視同仁的捨得；不論對事對人、不論對己對他，還是對整個天下！

“一視同仁的…不忍，一視同仁的…捨得。”

跪倒在孤峰之上，雙目無神的李沐風，不由得喃喃起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