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內黃大捷對大臣們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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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

呂胤不解地看著他,剛要再問,就見裴寂搖了搖頭:“既然是誤會,那也不必多說了。”

說著就站起身來,緩步向外行去。

“呂部堂,多有打擾,本官還有事要忙,就不多打擾了。”

呂胤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但還是沒說出口,任由裴寂向外走去。

今次中書省與門下省的動作非常快,裴寂剛剛回到兵部不久,蓋滿大印的詔令就已經送了過來。

不過想想也是,皇帝陛下把該寫的都寫完了,他們只需要蓋個章而已,就算想耽擱、想墨跡,又能耽擱多長時間?

裴寂很快安排好信使馬匹,發出了京城,現在也不過是剛剛過午而已,離太陽落山還有很長一會。

做完這些,他也沒在兵部多留,而是快步出了皇城,來到了東城的長興坊,李靖的府上。

前些日子李靖突染重疾,一病不起,雖然沒有明面上公佈出來,但許多聰明人也能看出來,尚書大人大概是遭了暗算。

而李靖府上的家丁、僕從等更是有些羞愧,這些人大多是跟隨李靖多年、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親衛老卒。若放在曾經兩軍對壘之時,主將被敵人暗算,他們這些親衛可都是要被連坐的。

於是這兩個月以來,李靖府上的巡守肉眼可見地森嚴了許多,府中有嫌疑的僕從、婢女也不知暗暗消失了多少,而外人入府更是難上加難,等閒官員過來只會吃閉門羹。

但裴寂並不在此列。

經過了門子、通報和管家的照面後,他便在後者的引領下,向著府內而去。

一直來到了李靖府上的校場,才遙遙見到了站在樹蔭下的李靖,正穿著一件湖藍薄衫,手持一把精鋼長劍,緩慢地揮舞著。

時至今日,李靖的起色又比前幾天好了幾分,已經不再是那副風一吹就倒的架勢了,臉上也漸漸有了幾分淺淺的紅潤。

只是舞劍的動作仍然緩慢無比,並且胳膊和腿都隱隱在顫抖,一看就是被大病蝕去了不少氣血,已經傷筋動骨了。

“李司馬?”

裴寂見了他這樣子,陡然一驚,急忙快步走過去。

站在李靖身側的幾個家僕也並未阻攔,以裴寂的身子骨,就算他想對李靖做些什麼,恐怕也會被自家老爺反手一劍撅了。

“李司馬大病未愈,怎可出來生受這烈日外風?”

李靖也轉頭看到了他,此刻臉上露出幾分笑容:“無礙。”

“郎中說我是外寒入體,都已經由虛轉實了,此刻正要借這正午頭的烈日,驅一驅體內的餘寒。”

說著他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虛汗,又把劍遞給一旁的家丁,帶著呂胤向校場北面坐落著的一排屋舍走去。

“不過我向來是練著練著就入了神,若是再過一會兒,那就過了正午時間,這熾烈的陽氣中不免又得帶上幾絲陰寒,到時反倒不美了。”

裴寂聽了半晌也笑著道:“那看來下官來的還正是時候,剛好驚醒了大人。”

李靖也笑著點點頭,兩人一路來到房舍內,家丁奉了茶後便退了出去,掩上了門,只留兩位大人在裡面。

直到這時,裴寂才說起了正事。

“大司馬,方才下官同王侍郎和司馬侍郎入了宮,陛下已經把對冀州的封賞定下來了。”

接著他又把方才紫微殿中的情形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

期間李靖一直靜靜聽著,直到他說完,這才開口:“如此倒是委屈你,平白受了陛下的一頓排揎。”

裴寂苦笑一聲,無奈道:“其實下官也算不上冤枉。按理說大司馬不在部中,衙門裡的一應事務都該由下官總管調遣,但下官礙於和呂侍郎的交情,就沒過多查問他的差事……”

李靖明白他的意思,皇帝陛下以為總管兵部的裴寂知道,但裴寂實際上不知道,可他也不能解釋,因為真要算起來,這其實是裴寂的工作不到位。

所以他也只能吞下這頓訓斥。

“方才從紫微殿出來後,下官頭一時間回了衙門,同呂侍郎談了談。”

“他是怎麼說的?”李靖的眼底浮現幾分銳利。

裴寂又將方才兵部中的事情描述了一番,這才嘆了口氣:“下官本以為這確實是個誤會,與呂侍郎開誠佈公,但沒想到他卻以那等理由搪塞我,於是我後面便沒繼續說。”

“此後他再去尋王侍郎、司馬侍郎打聽,想必也是打聽不出來的。”

呂胤和趙匡胤向來走的極近,而進來趙匡胤又和中書省在軍功賞賜的事上多有爭鋒,王次翁肯定不會待見呂胤。而司馬光為人端穩,素有德行,可能會與別人談起皇帝陛下的決策,但不會把輕易同別人說裴寂受了訓、落了面子的訊息。

裴寂見李靖繼續沉默,又道:“大司馬這些日子在府中休養,可能沒聽到外面的風聲……”

“你是說有關陛下對冀州內黃縣的詔令?”李靖突然抬起頭。

裴寂一怔,隨即點點頭。

這些日子以來,李靖一直都臥病在床,各種早朝、經延都不參加,也不在衙門裡出現,在朝中的存在感也漸漸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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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們本都以為這位本兵大人也成了明日黃花,以皇帝陛下的性格和作風,說不定還會跟隨蔡大人的腳步而去。

畢竟蔡京都倒了,而李靖的兵部一直都被蔡京分管,雖然他不是蔡黨,但也引起了皇帝陛下的猜忌,對他不再信重。

而這陣子以來冀州戰事愈演愈烈,皇帝陛下卻從未有過再起李靖的態勢,甚至連派人來他府上諮問意見的動作都不曾有,如此表現更是對這種猜測的左證。

兵部尚書向來是朝中重臣,此時有外敵攻入大乾,軍情緊急,就算他病的再重,皇帝陛下起碼也要做做樣子吧?

可他連點表示都沒有,這不是排斥是什麼?

再加上李靖府上的僕從們的對外防備之舉,整個李府漸漸變的門可羅雀起來。

但前幾日捷報抵京之日,李靖卻突然入了一次宮,來他坐著肩輿出宮的事也被許多人看到了。

他向皇帝陛下遞交辭呈的事也傳出來了,至於當日皇帝陛下的表現後來也被人知曉。

大家這才明白,皇帝陛下對李靖的待遇和對蔡京完全不同,他是根本不想讓李靖辭職致仕。

若是對李靖的態度有些遲疑,或是想讓他直接滾蛋,大可延續之前對蔡京的態度,直接準了他的辭呈……或者稍稍仁慈些,玩一手三次三讓,給李靖留些面子再讓他走。

但就算是後者,也得收下李靖的辭呈,做出批覆,拒絕了才行。

可他根本留都沒留,直接還給了李靖,這就表明他根本無意讓李靖致仕,待李靖病情好了,這個兵部尚書之位肯定還是他的。

感受到這股風向,原先還冷清的李府門邸再次熱鬧起來。

莫要說府上的僕從嚴厲苛責,再森嚴的地方也擋不住官員們無處不滲的權力欲。

恰好這些日子李靖的身體也有所好轉,能下床走路了,所以也就陸陸續續地見了一些人,得知了朝中的一些事,而那些流言也是其中之一。

“前些日子那訊息在朝中傳的沸沸揚揚,不少大人都跟著附和,我兵部執掌軍機,也被許多人當成了重點,傳進了不少雜音……”

那些人抓住了那封傳向冀州的詔令,將矛頭隱隱指向皇帝陛下,言稱他胡亂指揮有可能導致前線大敗。

朝中的大多數大臣只是看過幾本兵書,甚至連兵書都沒看過,基本上是不怎麼懂兵法的。

如果這時候作為兵事領域權威的兵部能站出來支援他們的言論,無疑會大大增加這些流言的可信度。

但裴寂又不是傻子,他又沒有打壓皇帝威望的需求,憑什麼平白給人家當刀使?

李靖將裴寂的話和他方才所說聯絡到一起,立刻就有所警覺,面上帶著幾分驚疑不定:“你是說……呂餘慶也在其中推波助瀾?”

裴寂嘆了口氣:“是否為推波助瀾下官不清楚,但部中卻有人曾聽聞呂大人評論過此事,雖未直接傳播,但言語之間卻隱有認可之意。”

李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長長嘆了口氣:“湖塗啊……”

他知道朝中一直有人不喜歡皇帝陛下管這管那,只想著他垂拱於內朝後宮,什麼也不管就行,把所有事情都交給大臣們來做。

這些人自然早就盯住了皇帝陛下,想抓住他的痛腳,打壓他的威望,只不過一直沒找到什麼太好的機會。

畢竟皇帝陛下做的許多事雖然看似荒唐,但實際上造成的影響卻並不大,而且最後的事實證明,結果都還不錯。

但這次不同,干涉前線的戰事,而且還是這麼重要的戰事,一旦失敗造成的危害和影響也極其巨大。

這些人終於抓住了機會,才開始提前宣揚這些有的沒的,呂胤也不知為何,有了這方面的傾向。

“餘慶這次實在是太湖塗了。”

李靖忍不住感慨道:“跟著那些蠅營狗苟之輩胡鬧,做那些損人不利己之事。就算他們先前鬧得聲勢再大又如何?內黃的捷報一抵京,就如土雞瓦狗一般,一下子被衝了個七零八落。”

裴寂也跟著點了點頭,認可地道:“雖然這幾日各方都張揚聲勢,往自己身上收攬功勞,但不過是徒勞罷了,連他們自己都騙不過自己,更遑論唬騙得住別人?”

“如今京城和朝中都有傳言,此次內黃之捷,乃是皇帝陛下於京中指揮,遙令秦相與左威衛、邊軍打下來的,此乃實情與大勢,又豈是那些跳樑小醜能歪曲的?”

實情就是,內黃大捷的訊息讓所有人都非常吃驚。

託了先前那些人到處傳播,皇帝陛下胡亂指揮冀州兵事的情況,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金虜入侵以來的第一次大捷是皇帝陛下一手促成的。

先前皇帝確實在朝中、國中都嘗試了許多,不管是派遣兵馬討伐吳國,還是治理滎陽水患、疏通漕河……

但在一些人眼中,直到這次內黃大捷,大家才真正的開始重視他,並且隱隱帶上了幾分尊重。

一個能帶領朝廷,帶領大家打勝仗、穩固局面甚至向外擴張的皇帝可能不是好皇帝,但一定是值得敬重的皇帝,被絕大多數人需要的皇帝……

李靖沉默了片刻,這才道:“方才你們在紫微殿中時,王次翁不敢反駁陛下寫出來的封賞,恐怕也是受了這個的影響。”

裴寂沒有開口,不只是王次翁,方才他和司馬光恐怕也多少少受了些影響。

經歷了內黃這件事,大家對皇帝陛下的感官都在潛移默化之中發生了轉變,心中的敬重和敬畏更多了,再做任何決定之前,都會下意識地多幾分慎重……

兩人又在屋舍中談了好一會兒,直到李靖露出幾分疲態,裴寂這才離開。

就在這個下午,對冀州兵將們的賞賜也已經傳開,大家紛紛知道皇帝陛下快刀斬亂麻地作出了決定,並且此刻封賞的詔令已經出了京城。

但得知了詔令上的內容後,大家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紛紛預設了這封詔令。

這是因為其上的賞賜比較公平、照顧周全,對參戰三方的賞賜一視同仁,沒什麼偏頗。

既沒虧待邊軍,也沒讓左威衛受了委屈。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比死扣戰功反而要強得多。

若真論戰功,誰也說不上誰的功勞更大,沒了左威衛和秦檜等人的接應,這些邊軍肯定沒這麼簡單就能脫身。

而若不是吳三桂帶領的邊軍應對妥當,果斷派人斷後,和金兵拉開了距離,那左威衛肯定也會被他們衝擊,陷入潰敗,然後被緊隨其後的金兵一鍋端。

這場大勝是雙方配合的共同結果,離了誰也不行,雙方的分工不同,所以也很難界定這個戰功的高低。

賞賜的文書剛剛出京城不久,但前幾日發出去的、詢問大捷詳情的詔令卻已經抵達了內黃縣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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