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找茬的意思就相當明顯了，恐怕是陳公子與那應公子不和，特地來找藍水心的麻煩，我又為著“吹簫”一詞邪惡地聯想了一下……

縱使藍水心是應公子的相好，這種欺負女人的行徑我卻十分看不慣，一時頭腦發熱，就忍不住幫她開脫道：“優伶樂師，本來就是下九流的勾當，爺們聽曲，無非是閒時取樂罷了，哪裡還有專程請樂女上樓的道理？陳公子是雅人，不能和那些俗人相較，想來不屑於自降身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聽這些個淫詞豔曲。別說藍水心現在嗓音如破鑼，即使是天仙下凡，也輪不到她這等下人在陳公子面前出醜。”

我這一番話聲音不小，本就打著奉承二樓的主意。果然立時二樓便有人喚道：“劉祿，你上來！”陳家小廝忙跑上去聽吩咐，我回頭對藍水心說：“你趕緊躲了去吧。”

她向著我和楊掌櫃施了一禮，口中道：“全憑楊掌櫃和姑娘周全了。”語畢匆匆離開。

楊掌櫃低聲道：“姑娘這話雖然在理，不過陳公子並不是什麼明理人，未必便肯甘休，姑娘可還有應對之法？”

我苦笑道：“我剛才也不知怎麼，一時衝動就說了那些言語，哪裡有什麼想法了。現下人也不在了，他想找人便自家找去，茶樓何必擔這干係。”

話雖如此，我心裡也沒底，這便想拉了高晚成躲是非，那劉祿卻又跑了下來，向楊掌櫃道：“我家公子說了，那藍水心是什麼貨色，哪裡配給貴客唱曲。你速速找個雅人來解悶，不拘是說書唱戲，卜卦講經，人必須要配得上我家公子的品位。”

我聽到一半，便知要糟，還沒來得及退出兩步，就被楊掌櫃發亮的雙眼釘在原處。楊掌櫃興奮地指著我說：“最合適就是這位袁姑娘，出身海外，見識廣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說的故事，整個祈順城聽不到重樣的。”

早知道有這一出，我才不當那個出頭鳥。一樣是說書，我寧願跟一樓的普通百姓胡侃，也不想伺候那個不講理的陳少爺。儘管這樣後悔著，還是不得不跟著劉祿去覆命。高晚成說要給我壯膽，跟楊掌櫃一起上了二樓，他神情一派欠扁的輕鬆，分明是去看熱鬧的模樣。

還在樓梯上，就聽到二樓一陣喧譁聲：“還是陳公子有雅興，那應家瘸子看上的能有什麼好鳥！”

我悄悄回頭問高晚成：“應家二少是個瘸子？”

他點點頭，無奈道：“都自身難保了，還管這些閒事。”

“自身難保”這詞太過誇張，虧我先前將陳公子想象成蔣門神南霸天，再不濟也得是個西門慶，到見了面才松了口氣，什麼嘛，高中的小屁孩也好意思稱為公子了。這位陳公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他那幾個客人也都是些紈絝之流，更像是如今的叛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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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少年不輕狂，年輕英雄的故事歷朝歷代都不缺。幾乎不用動什麼腦子，我將些話本小說裡少俠的故事攛掇到一處，特意給主角安了個富家少爺的身份，輕財重義，風流倜儻。

“我要說的是一位江湖上有名的英雄好漢，人稱小李探花。他本是個世家公子，歷代纓頂，顯赫之極。這一家是書香門第，有稱‘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到了李探花這一代，他父親只巴望著能中個狀元回來，不料膝下兩個兒子，又都是探花出身……”這一段，是《多情劍客無情劍》裡有提到的。

“……李尋歡機緣巧合之下，習得了這六脈神劍，真是如虎添翼。吐蕃國師鳩摩智想要奪取劍譜，趁李探花不防備，將他抓了起來！李尋歡機智過人，詐稱要幫鳩摩智默寫劍譜，卻將穴位倒換，寫了一份假劍譜出來。鳩摩智按譜運功，走火入魔，一身的功夫都廢掉了。”這一段，就不小心跑偏了……

“李尋歡救了恆山派一眾尼姑，頗得定逸師太的信任。師太說，李相公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不若李相公先暫代恆山掌門之職，我與師妹這就同上嵩山少林，替玉嬌龍姑娘求情……”這一段，我也不知道扯到哪裡去了。

“碧瑤姑娘自從被李探花所救，一顆心就牢牢地系在了他身上。李尋歡對她道，姑娘的心意，在下明白，只是我對表妹的情誼永不改變，只怕註定要辜負姑娘了。碧瑤深情款款地說，只要能跟隨在李探花左右，碧瑤無論名分，也不懼前途艱險……”這一段，就是種馬小說的感想，給男孩子講故事，總要美女多些吧。

一派英雄強盜、才子佳人的話囉嗦下來，果然把這幾個孩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時便去闖蕩江湖。

這邊故事講完，陳少爺卻依然意猶未盡的模樣：“故事說的不錯，我這就把你買了家去，給我說書解悶。”

我嚇了一跳，我可不想這就開始女僕生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