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跪下！”

“哎！”男孩輕嘆一聲，跪倒在母親面前。

男孩一頭柔順的黑髮，如黑曜石般漂亮的大眼睛閃爍著天真的光芒，可隱約閃現出的沉穩卻被深深掩蓋，膚色白皙，巧嫩的鼻子高高聳起，一雙櫻桃小嘴，身上的衣袍讓這個看似只有七、八歲的男孩更顯活潑，只是緊皺的眉頭漏出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憂愁，嘴角的那抹苦笑似乎另有深意。

男孩名叫毛承鬥，是平遼便宜行事，掛徵虜前鋒將軍印，總兵官，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毛文龍之子。

毛承鬥很鬱悶，他是穿越過來的。年少時總是幻想快些長大，長大後知道了憂愁，又懷念不知愁的少年時光。他奔三的年紀，穿越到八歲的官二代身上。這本應是很幸福的事。可不幸的是，現在是崇禎二年，就是這年，毛文龍會被袁崇煥咔嚓。

“孽子！你可知錯？”

張氏端坐正中間，柳眉倒豎,甚美的臉上肌肉憤怒地顫抖,眼睛裡並出火般凌厲的目光，死死瞪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毛承鬥並非張氏親生，其生母在沈陽城破時，死於亂軍之中。當時的毛承鬥還未斷奶，後來他被毛文龍送回老家杭州，交由髮妻張氏撫養。張氏一手養大毛承鬥，待他甚如親子。

毛文龍妻妾眾多，卻只有毛承鬥這個唯一的血脈。待在老家的妻妾，對丈夫唯一的兒子，非常寵溺。唯有張氏出自書香門第，深知寵溺教不出好孩子，對毛承鬥一直要求嚴苛。

三天前，因毛承鬥沒背過文章，被張氏罰跪。七九河開的二月，雖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卻依舊寒氣逼人。毛承鬥在院子裡跪了一個多時辰，感染風寒病倒了。高燒昏迷了兩天兩夜，醒來後的毛承鬥靈魂換了個人。

“不知道！”毛承鬥搖搖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孽子！”

張氏氣的用力的拍一下桌子，吩咐道：“蓮花，去喊毛有恭滾進來！”

一會功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跑進來，一頭跪倒在地，“夫人，今日之事，都是小的錯，不關少帥的事。您先消消氣，這幾日少帥生病，您日夜照顧在他身旁，本就沒有休息好，氣壞身子怎麼辦。”。

二姨娘陳氏開口說道：“是啊大姐，你別氣壞身子。”

毛承鬥歪頭衝毛有恭微微一笑，真是忠僕啊，今天在外面玩的時候，我沒白請你吃好的，喝好的，回到家，逃學被母親大人知道，還知道幫我擔著。

張氏口氣一緩：“有恭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但今日之事，你不能替這孽子開脫。鈺兒沒去私塾，到底去哪了？”

毛承鬥頓時哭笑不得，我的親孃啊，我跟毛有恭到底誰是你兒子啊？

“夫人，真的不能怪少帥。都是小的錯，去私塾的路上，遇到雜耍班子。少帥年幼，見到這些光景，一時就走不動路了。小的也勸過，可少帥小臉一拉，就哭了。小的實在是不忍心，只能讓少帥看完。等雜耍演完了，也到午時了。在小店吃過午飯，少帥怕到了私塾，挨先生的罵，就哀求小的，今天就玩這麼一天。小的一想，少帥剛大病一場，玩一天也沒什麼事，就答應了。”

“噗！”

毛承鬥差點一口鮮血吐出來，毛有恭你這個小王八蛋，真是個人精啊。這話說的兩頭都不得罪，既在我娘面前，表現你忠心護著我，又把你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完全是我貪玩，才不去私塾的。好吧，我是不想去私塾，可是你說的是全部事實嗎？

明明是你看耍把式賣藝的看上了癮，眼都看直了。也別說，今天那幾位賣藝的還真有些真功夫。我是看你想看，才忽悠你，今天不去私塾了，反正前幾天生病，先生也不知道我病好了。

你當時光顧看熱鬧了，眼都沒眨，就點頭答應了。還我哭？尼瑪，我是奔三的人，又不是八歲的孩子，能為了看耍把式賣藝的哭？就是我真的八歲，可老子生活的時代，電視、電影裡的鏡頭，比這精彩多了。

“鈺兒，快向你娘認錯。”

三姨娘怕寶貝兒子挨罰，連忙向毛承鬥使了個眼色提醒。

孩子逃學是不對，可是老子不是孩子！毛承鬥很鬱悶，明明是成年人了，卻被當孩子。這個錯可不能認！今天是二月初八，毛承鬥並不清楚，毛文龍具體哪一天被殺的。只是隱約記得，己巳之變發生在崇禎二年的十月。

後金之所以主力敢入關，其主要原因是三個月之前，毛文龍被殺。後金沒了被爆菊花的危險，主力可以放心的遠征。也就是說，毛文龍是在七月份被殺的。留給自己救他的時間還有五個月。

如果認錯了，那以後每天就得乖乖的去私塾。沒有時間籌劃救毛文龍了。母親大人啊，您知道嗎？如果我不改變歷史，五個月之後，您就成寡婦了。

想到這，毛承鬥抬頭，反駁道：“可是孩兒覺得，孩兒並沒有什麼錯。”

“你沒錯？”張氏頓時就氣炸了，指著毛承鬥大聲呵斥：“你看看人家劉大人家的三公子，比你年長幾歲，都有秀才功名了。你不好好讀書，整天光想玩，還沒錯？”

“噗！”毛承鬥這個鬱悶啊，真沒想到，傳說中“無所不能的別人家的孩子”明朝時就出現了。

三姨娘沈氏開口說道：“鈺兒聽話，趕快認錯，別惹你娘生氣了。你娘讓你讀書，全是因為疼你、愛你。你要不是你娘的兒子，你娘才懶得管你讀不讀書呢。”

毛承鬥眨了眨眼，開口說道：“今天在茶樓的時候，孩兒聽到一個故事。孩兒想先把故事說給你們聽。”

說完，毛承鬥站起來，準備講故事。

“跪下！誰讓你起來的？”

“娘，跪著講不好故事。你讓孩兒先站起來講完故事嘛。”毛承鬥撇撇小嘴，在明朝當兒子真慘，動不動就得下跪。

“大姐，先聽鈺兒講故事吧。等他講完故事，再讓他跪下。”三姨娘沈氏幫毛承鬥求情。

毛承鬥見張氏沒有說話，預設了，就開口講故事。

“那天我躺在大街上曬太陽抓蝨子，抓到一個蝨子很帥的彈到天上，閉上眼睛張開嘴巴，憑感覺找準蝨子的落點，伸出舌頭吞到嘴裡，慢慢品嚐，實在是人間極品，太美味了。”

毛承鬥手舞足蹈，聲情並茂的講述，說到這，閉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樣子。

“哈哈……”四姨娘劉氏笑著說道：“鈺兒，蝨子怎麼會好吃呢？”

寶貝兒子的可愛模樣，逗樂了毛夫人們。就連張氏的臉上都露出笑容。

“四姨娘，這是故事。故事裡當然都是騙人的，要不然怎麼會是故事呢。”

毛承鬥繼續講故事：“這時我看到一隻可愛的狗狗，一身雪一般潔白的皮毛；一條又細又短的尾巴不停地晃動；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晶瑩透剔的珍珠閃閃發光。它邁著八字步走了過來，走著走著，狗狗突然低頭，滿臉幸福的吃著什麼東西。

我當時就想，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蝨子還美味的食物？竟然能讓狗狗臉上露出這麼幸福的表情，我便走過去檢視。等我看清狗狗吃的東西，我當時就噁心的吐了。

狗狗竟然在吃屎！真的是在吃屎啊！我頓時火冒三丈，走上前對著狗狗就是兩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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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一臉無辜的看著我，好像再問我，為什麼打他。

我當時就怒了，大罵：看你妹!看你妹！你是瘋狗嘛？你知道你在吃什麼嘛！你餓死鬼投胎啊你，竟然吃屎！

汪汪！

狗狗朝我狂吠幾聲，叼著屎跑到離我不遠的地方，繼續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我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真傻，我實在是太傻了。一隻狗怎麼能聽懂人話呢，狗又不是人，你跟狗說人話，狗要是能聽懂，那狗還是狗嗎？

俗話說雞吃不記打，狗肯定有記性，於是我順手撿起一塊板磚，走了過去。

狗狗正低頭，津津有味的吃屎，根本沒注意到我靠近。

我一板磚拍在狗狗的頭上：讓你他媽的吃屎！你知道不知道，這屎有多噁心！

鮮血頓時從狗狗頭上的傷口流了下來，狗狗本來潔白的毛髮染出了幾道紅印。

被砸的暈乎乎的狗狗抬頭看了看我，然後呲牙咧嘴的朝我狂吠。

你妹的！敢朝小爺耍橫。小爺拿起板磚朝狗狗頭上又狠狠的來了幾下，狗狗立馬嫣兒了，乖乖了低下頭，朝我搖著尾巴。

他媽的，狗仗人勢，連人都木，你還敢跟小爺耍橫，小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是不是。

我抓了個蝨子塞到狗狗的嘴裡，看著狗狗乖乖的吃完。

我欣慰的用手輕撫狗狗腦袋，笑而不語。

就這樣，我抓一個蝨子給自己吃，然後又抓一個蝨子分給狗狗吃，邊吃邊曬太陽。

看到狗狗乖乖的樣子，我輕聲說道：兄弟，你知道嘛？你很可愛的，你就是人家喜歡的那種狗狗。可是你知道我為嘛打你嘛？你不該吃屎！蝨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你這麼可愛，我怎麼能讓你吃那麼噁心的屎呢？如果我不喜歡你，我肯定不會讓你吃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蝨子。如果我不喜歡你，我肯定不會關心你是不是在吃屎。如果我不喜歡你，你吃屎不吃屎關我什麼事？

突然狗狗抬起頭看著我，眼角的淚水隨著鮮血流下：大哥，人家真的不喜歡吃蝨子！人家真的只喜歡吃屎！

我被雷暈了，丫丫個呸的，一隻會說人話的狗。

我深呼一口氣，漸漸平穩了一下震驚的內心，規勸道：兄弟啊，你怎麼能喜歡吃屎呢！你要知道，屎是這個世界上最噁心的東東啊！大哥是為了你好才不讓你吃屎的！

狗狗用爪子擦了擦眼角，血與淚水的混合物：大哥，人家真的喜歡吃屎的！你知道嘛？人家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吃屎，如果不讓我吃屎，我寧願去死！

我迷茫了，我問狗狗：屎真的那麼好吃嘛？

嗚嗚……狗狗帶著哭腔說道：子非犬安知犬之樂。

說完，狗狗叼著吃剩的屎遠去……

看著狗狗遠去的身影，我更加迷茫了，難道屎真的比蝨子好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