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一百八十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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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 外戚並非只會害人性命的虎狼之藥, 他們更像一把近乎極端的雙刃劍, 能夠駕馭得了就能為我所用, 若駕馭不了就會反受其累。

武后或許深諳其理,再加之近幾年她廢李顯,打壓李旦,又對李唐宗親嚴防死守。所以, 她身邊幾乎沒有可以用的近親之人。

剛開始, 可能在偶然的契機之下,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把這幾個在荒蠻之地艱難度日的孃家侄子招了回來。

讓她喜出望外的是這幾個侄子, 都沒有隨他們的爹, 身上非但沒有半分冥頑不化,傲慢無禮的劣根性,而且他們秉性都十分討喜, 即懂得精明圓滑辦事, 又能恰到好處的對她阿諛奉承。

雖見他們討喜, 可武後心中還是免不了有所忌憚, 武后特意暗中考察了他們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等確定他們並非愚忠愚孝之人, 他們很務實, 滿心所思所想不過是攀附權勢,謀得富貴之身罷了。

僅此一番考量,再加之又有上官婉兒的珠玉在前,武后便開始放心大膽地任用幾個武家子侄。其中, 以武承嗣和武三思兄弟倆辦事最出挑,也最能符合武后心意,據傳這次洛水的祥瑞就是武承嗣的傑作。

如此一來,在雙方供需關係的推動下,武后對這倆人更是不遺餘力地栽培,而倆人也總會在恰當的時機,選用最別出心裁的方式投桃報李。

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完全沒有政治履歷的倆人,很快朝堂上站穩了腳跟,聲威也日漸隆重。

對於近年才冒頭的武氏兄弟,袁一也略有耳聞,他極為佩服武后不管面對什麼人,都能將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條政客守則貫徹始終。

見袁一入帳,武氏兄弟都十分殷勤的起身相迎,而袁一自然也免不了周到地與其客套寒暄。袁一向武后行過禮,便在左側的席位入座。

等酒過三巡之後,袁一發現容貌俊朗的武氏兄弟,不僅談吐非凡,還特別會奉迎別人的心思。若不是聽過太多關於武氏兄弟囂張跋扈的傳言,袁一肯定會誤把他們當成值得深交之人。

可隨著幾人逐漸熟絡,武氏兄弟便極盡獻媚之能,藉著這次洛水祥瑞,捧著武后就是一通天花亂墜的誇讚,在武后聽來可能賞心悅目,可袁一聽著更像是令人倒胃口的虛偽做作之言。

他原本還能忍受,可見這兩兄弟不管談論什麼話題,都能生拉硬拽地將話題引到祥瑞和武后的聖人之功上。三番五次之後,袁一無法將其打斷,只能默默圍觀著大捧臭腳的表演,嘴角不知不覺

就流露出一抹不對稱的微笑。

袁一這不經意的流露,很快便被座上的武后捕捉,等武氏兄弟把話說完,武后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拋給了袁一,只見她投出一抹睿智又從容的微笑,道:“定安王只顧著喝酒,都沒好好說話,正好承嗣和三思談到了祥瑞之事,不如定安王也來暢所欲言。”

聽到這話,袁一心裡琢磨著,自己雖然對祥瑞的政治含義看得很通透,可怎麼也不好當面拆老東家的臺,可要是順著他們這般厚顏無恥的調調大捧臭腳,自己也做不來。

既然不能奴顏婢膝地跪著哄人,可挺直腰桿站著哄哄,其實也無妨。這樣想著,袁一便道:“恕微臣直言,微臣征戰多年,無數次憑著緊握拳頭和腰間的利刃死裡逃生,信的從來都是人定勝

天。可唯獨有個人能讓微臣懂得去敬畏鬼神,去相信天降大任之說,去堅信她定能勝天。因為她並非常數,而是恆古未有的異數,這難道不比祥瑞更能代表天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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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這番近乎發自肺腑的讚美,把武后哄得心花怒放,她寒若冷霜的臉上綻放出和煦而燦爛的微笑,她沒有說話,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而後,她提起鑲銀的象牙筷,夾起盤中的胭脂肉嘗了一片,誇讚道:“馥郁芬芳,鮮美難得,很合本宮口味。定安王不妨也嚐嚐。”

說著,武后向一旁伺候的上官婉兒打了個眼色,立刻會意的上官婉兒急忙上前端過用白玉盤盛著的胭脂肉,送到了袁一的案桌上。

袁一見武后竟用寓意分甘同味的賞賜,來表達同自己的親近之意,這讓他著實受寵若驚。他正要起身謝恩,沒想到武后竟擺了擺手,用難得的隨意口吻道:“這裡都是自家人,無需多禮。”

聽到這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滿含深意的話,袁一心裡樂開了花,他暗暗琢磨著,如武後這樣的老狐狸,絕不可能在表述中出現詞不達意的疏忽。

武后不用自己人,偏是自家人來定義與他的關係,此舉無非是讓他知道,在其心目中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家女婿,加之格外給予分甘同味的賞賜,無疑是在表明他們之間的親近之感,甚至遠勝於武氏兄弟。

等他琢磨透這層深意,再品嚐這盤胭脂肉,簡直堪比人間美味。

正當他帶著竊喜細細品味之時,卻聽到武承嗣各種迂迴婉轉地向武后提及,他對李令月這個表妹傾慕已久,現在李令月正值喪夫之痛,他願盡其所能地陪伴左右安慰照料,希望武后念在他對李令月痴心一片,能夠多多撮合成全。

武后對武承嗣算盤心知肚明,可也不能太拂了他的面子。

因而,武后只是客氣地婉拒道:“令月這孩子死心眼,她與薛紹感情深厚,這一時半會恐怕難以走出傷痛。本宮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可眼下想必她更願意避開紛擾,安靜的獨處。若你能暫且將這些心思放在朝廷大事上,本宮亦是十分歡喜。”

武承嗣是明白人,知道武后擺明不想親上加親,可他不甘心希望落空,因而便舔著臉,繼續道:“聖後所言極是,侄兒謹記聖後教誨,定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以報聖後恩德!其實,在啟程前,侄兒特意去府中探望過公主,瞧著她憔悴消瘦的模樣,侄兒真是心疼不已。”

“她雖然貴為公主,可終究也是離了孃家的弱女子,這沒了倚靠在身邊照顧呵護,如何捱過這些苦楚的日子啊!”武承嗣說得聲情並茂,活脫脫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甚至說到最後還動情地哽咽起來。

武后再強悍睿智,可面對自己女兒的痛苦,不免被感情左右,她來不及辨明武承嗣的感同身受是真心,還虛偽。她都莫名被感染,在滿心愧疚又心疼的情緒驅使下,她不由得嘆了口氣:“是啊!她怎麼捱得過啊!”

聽到武后的嘆息,狡詐多端的武承嗣知道機會來了,便乘機道:“侄兒知道聖後擔心公主,可因薛紹一事,這一時半會聖後又不好多去親近公主。侄兒平日裡與公主也算聊得來,不如讓侄兒替聖後多多安慰公主?”

武后極不明智的回答道:“也好!”

武承嗣聽到這番答覆,嘴角露出一抹竊笑,還沒等武后回過神,他又步步為營道:“聖後無需憂心,公主聰慧過人,又有侄兒在旁開導,相信很快就能走出傷痛,重拾幸福。”

武后年事已高,一路上舟車勞頓,此時又提及她的這塊心病,她強撐的威嚴姿態頓時變作了疲憊睏乏。只見她點了點頭:“但願如此吧!本宮倦了,你們也告退歇息去吧!”

聽到這話,帳中的幾人連忙起身,告退而出。

等走到帳外,武承嗣湊近身邊陰沉著臉的袁一,態度親暱道:“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眼下有受圖大典的要事在前,只能小酌怡情,等回到城中,我定要邀請王爺來寒舍痛飲,到時王爺可要賞臉!”

方才在帳中,袁一眼見武承嗣這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可惡嘴臉,心裡恨不得把這王八羔子剁碎餵狗。現在又見這厚顏無恥的王八羔子來套近乎,袁一心裡雖異常惱火,可表面上卻裝得很受用地說道:“武兄盛意拳拳,兄弟我自然是卻之不恭!”

聽到這話,武承嗣和武三思以為籠絡手段見效,都是無不歡喜。他們一路閒聊了幾句,等快走到各自的營帳之時,袁一便藉故獨留下武承嗣。

而後,袁一神秘兮兮地附在他耳邊,說道:“武兄啊,實話實說,今晚這酒非但喝得不盡興,反倒還勾起了我的酒癮,之後又聽你說要痛飲,我這心裡癢癢的。別等回到城中了,不如今晚咱們就酒逢知己千杯少?”

武承嗣急忙應承道:“好啊,我帳中藏了壇好酒,若袁兄不嫌棄……”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袁一就打斷道:“武兄,你這就不懂行了。酒色,酒色,有好酒而無絕色,又豈能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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