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一百四十九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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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他已看到了她笑中的淚, 他也笑了, 笑得很窩心也很得意, 因為,她的軟弱只願給他看。

他柔聲說道:“像從前那樣,讓我看著你離開。最後一次。”他的話沒有悲傷,也沒有不捨, 只是輕柔得如耳畔的細語般。

她點了點頭, 她本該灑脫轉身,可終究忍不住道:“沈言, 你信來世嗎?”

他笑了笑, 明明很沉重, 他卻回答得很輕鬆:“我信。”

她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她臉上的神情重歸威嚴冰冷, 她邁起端莊又堅定的腳步, 身披滿身璀璨又沉重的鳳袍, 走過千山萬水回到屬於她的位置。

可當她再回頭, 已不見了神兵候, 偌大的寢殿中又重歸寂然荒蠻, 他是何時離去的?

或許,在她轉身之際,他就已經悄然而去,畢竟,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目送心愛之人離去,是何等煎熬痛苦!

他為她做了一切,甚至連最後煎熬的權利也捨不得給她,那她能為他做些什麼呢?

一個虛無縹緲的許諾,但願有來世,把欠他的債全都還了,可來世有多遠?或許遠得比不存在,與其直面冷酷的現實,倒不如活在美好的謊言中。這竟是她僅能為他做的。

當神兵候跨出大殿,輕輕地合上門,他不由看著朱漆描金的殿門發愣。許久後,他聽到耳邊響起

上官婉兒的聲音:“沈爺,怎麼了?沒事吧?”

這時,他方才回過神,他看了眼身邊的上官婉兒,他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故作無恙的搖搖

頭:“沒事。只是有了些累了。”

“那奴婢安排馬車送沈爺回去。”

“不用了。我想走走。”

說罷,他便邁開腳步走下了浮雕著鳳翱雲天的白玉石臺階,緩步走過奢華迷醉的宮闈,走出莊嚴肅穆的皇城,走進了喧譁的盛世神都。

當他帶著滿身疲憊鬱郁回到定安王府,其中張燈結綵喜慶氣氛與他顯得格格不入。

明日是梅仁與暖香的大喜之日,雖然他們牽強地把定安王府歸為暖香的孃家,可有了袁一的交代,府中上下卻毫不含糊地將其精心裝點起來,讓暖香能夠體面出嫁。

這時,袁一正在馬廄外光著膀子給老白洗澡,他邊將從木桶中舀來的水澆在老白身上,邊用馬刷替它捋毛清洗著。

老白似乎不怎麼喜歡洗澡,每當袁一俯身去舀水,它就邁起碎步挪到一旁。

見它耍些沒用的小心機,袁一舉著水瓢,沒好氣道:“你他娘的,給老子過來!趕緊!”

老白仰著頭衝著他悶哼一聲,像是在表達不滿,袁一指著它罵道:“你這小畜生,想要造反啊!信不信老子抽你!”

他的叫罵聲,顯然驚到了一旁吃草的黑色母馬,它將頭一甩,邁開蹄子來到跑到他身邊,用頭狠狠地撞了下他的手臂,讓毫無防備地他踉蹌著向前竄了幾步,晃落了手中的水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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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來氣,轉頭看著氣勢洶洶的母馬:“黑妞,你這忒護夫心切了吧!我這還沒動手,你就槓上來了啊!你們倆口子打算合起來對付我怎麼著?!”

母馬並沒有向老白那般通人性,見到袁一瞪著自己,又語氣激烈,深感受到威脅的它便弓著頸項,發出帶有戰鬥意味的沉悶有力的“嗯嗚”聲。

見此情形,一旁的老白急忙跑上前,護在袁一身前,用腦袋頂了頂母馬,母馬才收住鳴叫聲,邁起蹄子又回到馬槽邊吃草。

見袁一冷著一張臉,老白抬起馬蹄向前邁了半步,彎著長頸如撒嬌般在他結實的臂膀上磨蹭著。

見到它這副討饒的模樣,袁一無奈的笑道:“你這小畜生,我可沒這麼好哄!”

見到這話,老白向前用嘴銜起掉在地上的水瓢,送到他手邊,見此他方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接過水瓢繼續給老白洗澡,這次老白沒有亂跑,很乖地杵在那兒任他洗刷,也聽他沒完沒了的嘮叨:“明天梅仁就要出嫁了,要騎著你去迎親,你這毛色本就不經髒,咱們梅大新娘出了名的挑剔,不把你給捯飭乾淨整齊點,要是見你邋里邋遢,保不齊半道上就會撒潑打滾!你比他懂事,就體諒體諒,別添亂。”

“還有,上回我跟你說過語瑾那件事,我越琢磨越不對勁,之前娶她回來的時候,只是想有塊擋箭牌,可事到如今卻發現這他媽就是口鍋,好大一口鍋啊!”

“無所謂了,我只求她千萬別日久生情,我這可真不是矯情,你經歷的女人,不,確切地說你經歷的母馬還很有限。不知道女人要是動了情,就會變得很麻煩,總會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

你,也總會做些讓你心懷愧疚,又無力回應的事。”

“那會讓你感到既疲憊,又尷尬。對付這樣的情況,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裝傻充愣,只要她不一字一句將話講明,千萬別捅破那層窗戶紙,不然只有兩個選擇勉強接受,或則絕情離開。”

“可問題是她待我很好,她救過,幫過我,也特別能理解我,坦白講若沒有令月,我會……這樣的話或許不該說出口,可好像隱隱約約存在著。無論如何,我真不想失去她這個知己好友,懂嗎?”

老白很敷衍地歪著頭看了他一眼,當作回應。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怎麼談到了她,我不是該說語瑾嗎?我琢磨著等朝廷的局勢穩定些,等語瑾的孩子滿了週歲,她能遊刃有餘地打理府中的事物,我就向朝廷請命重回塞外。”

“到時哪些王八羔子想要興兵動武,就把他們押到咱們的地盤賽馬球定輸贏。這樣一來,既不用生靈塗炭,又能酣暢淋漓,想想都痛快!可惜,梅仁那小混蛋有了家室,不能跟我們走了啊!”他雖笑著,語氣裡盡是感慨。

老白知道他心中的愁緒,轉頭如同安慰般在他肩頭磨蹭,他摸了摸它有些扎手的鬃毛,笑

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他能找個不錯的姑娘,把自己給嫁了,咱們也算把他這盆水給潑出

去了,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老白仰起頭,如贊同般哼了聲。

等清洗完,袁一在老白的背上拍了拍,老白便邁開步子甩動起身體,把毛髮間的水甩去一些後,他便拿著馬梳替老白梳理鬃毛。

突然之間,他莫名想到薛紹,不由得嘆了口氣。

聽到嘆息聲,老白機警地轉過頭看著他,他袒露心扉道:“其實我看得很清楚,薛紹不像賀蘭敏之。薛紹沒有什麼野心,也不懂得玩弄什麼陰謀。我清楚,武后應該更清楚。就算出於斬草除根的政治需要,可令月現在懷有身孕,武后多少得顧及點吧!”

“請問今年貴庚?”

聽到突然冒出的說話聲,袁一大驚失色,他轉頭看到喚雨從大樹後走出來。見此情形,他不由感到納悶,喚雨只是個不懂任何武功的普通人,躲在這麼近的距離,自己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見他一臉沉默,喚雨似乎知道他的納悶,於是從兜裡掏出一節小小的竹條,得意一笑:“為什麼察覺不到我的存在?這就是答案。”

對於喚雨亮出的小把戲,他沒有細問,因為就算問了,這傢伙也會瞎扯一通,讓他的得意之作保留神秘之感。

如此,袁一便道:“你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全都聽到了。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自便。”

見他邁開步子,要去拿搭在馬廄橫欄上衣袍,喚雨便搶先擋在他面前,眯著眼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問道:“我怎麼覺得自從你出獄後,總是在避著我。不許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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