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欠賬是寸步難行的，尤其是欠的賬是國家系統。

最顯著的表現，任何的公共交通工具都會拒絕給欠賬者提供服務，包括地鐵、計程車，無論是誰，只要欠賬不還的人，都要面臨這樣的窘境。

鄭浩全在30分鐘前回到了海都市，收下16萬的鉅額流量賬單，從而成為了“欠賬者”，即使他是「星海」的主人，也逃不過「星海」的秉公執法。

鄭浩全只能依靠雙腿步行回家，連路邊的自動售貨機見了他都停擺，連續4小時的口乾舌燥（浩全回海都，乘坐的是最便宜的貨倉空位改乘座的高鐵，所以不提供乘客服務（包括開水）），夾雜著陽光烤過路面的悶熱讓他頭暈目眩，產生了來到沙漠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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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我要水啊......”

走在路上的浩全視線呆滯地盯著路人手裡的飲料，嚥下早不存在的口水。

“主人，很想喝水嗎？”普萊德提問。

“是啊。”

“可惜主人現在是‘嚴重欠賬’的狀態，現在就連公園的免費飲水機都不會給你提供服務呢，如果要喝水，必須回到廉租公寓裡才會有。”普萊德的話給浩全孱弱的精神來了一記補刀。

廉租公寓供養的人裡面就有一部分“欠賬”狀態，所以廉租公寓區的所有公共裝置仍然會對這些人提供服務，由於廉租公寓區外的一切公共服務系統都不對欠賬者開放，所以對於惡意欠賬者，特別是嚴重欠賬的人，廉租公寓區就是他們的“牢房”。

“鬼知道你這個吞金獸一口就能把我啃完了。”浩全食指點著普萊德腦門假意斥責道，不過普萊德卻滿臉得意的笑容，看來她很享受自己為難的樣子，真是成長起來，越來越鬼畜的機器人。

“這個月還沒過完，所以研究所那邊，主要是承載我們的伺服器電費賬單還沒寄來呢。”

“......你們是想讓我死嗎？”

浩全想起了參觀過的，為了承載單個大罪試驗機，就需要全天候運轉可以裝滿地下三層的伺服器，那電費賬單真的寄過來的話，想想都想哭。“等等，欠賬這種東西是可以無限欠的嗎？我現在都欠賬了，不會斷水停電的嗎？”

“普通市民有個不高的欠賬額度，超過就會斷網斷水斷電。不過你可是「星海」的主人啊，要是斷網斷電造成了什麼研究過程的嚴重事故那誰都負不起責任，所以主人你的水電網這些費用是可以無限期無上限欠賬的，而且就算你欠了再多的賬，在軍方保護的研究所跟住宅區都是不適用的。”

“你們這是逼著我去住軍隊保護的住宅區麼？”

“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特別是安全性。”

“那我的自由呢？”浩全知道，要是住進了軍方保護區，這輩子想出門幹點什麼都得打報告等審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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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的價值，遠比自由更為重要。”

浩全不想跟他掰扯“安全”與“自由”的抉擇問題，繼續盯著路面，嘴裡唸叨著“水啊水啊”，像個電影裡殭屍漫步一樣，駝著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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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萊德看著煩惱的主人考慮了一會兒，果然想到辦法：“主人主人，如果是飲用水的話，在到公寓之前是沒有，但是解渴的東西我有喲。”

“有還不快交出來？”浩全終於見到綠洲的曙光，然而普萊德對著自己張開了小嘴，什麼都沒說。

“啊——”

“啊？”

“啊——”

“等等，你該不會讓我喝你的口水吧？”看著普萊德的口腔裡滲出的粘稠液體，浩全眼中綠洲的蜃樓立即撲滅，表情黯淡了下來。

“不是有個成語，叫做‘相濡與沫’嗎？而且我這種液體是非常乾淨安全的，沒有人類唾液的消解酶等雜質，喝下去還會有細微的甜味。”普萊德為了回答浩全的話，把口水咽了下去。

“相濡以沫的成語給你這樣用，簡直太有才了。”

「相濡以沫：表意是兩條魚困在地上，用溼氣相互滋潤，用唾沫相互沾溼。比喻：同在困難的處境裡，用微薄的力量互相幫助。」

“要嗎要嗎？”

“不要——”浩全才察覺嘴裡乾燥難受的感覺，在不經意間舒緩了許多，這時候看著普萊德直視自己的坦率眼神，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謝了，真的不用。”

面對浩全的致謝，普萊德臉上寫滿了莫名其妙：“主人怎麼好像突然間溫柔很多，不，本來就非常溫柔，原本就是溫柔滿分10分，現在就20分了。”

“什麼叫做滿分10分我拿了20？不要把你們老媽（開發者葉瑩）動不動打出人命的‘溫柔’當做標準好嗎？”

“一般來說，我提出了一個不妥當的建議，不該被指出錯誤，甚至被斥責嗎？”

“你是說這個啊，嗯——”浩全做出了思考的樣子好一陣子，然後回答：“你有時候辦了一些錯事什麼我很生氣，但其實我知道，出發點都是為我好的，我個人覺得啊，這種為他人感想的感情，是不應該被斥責的。”

“我是人工智慧啊，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啊。”

“如果你是靠著‘指令’‘責任’來關心我的話，我能看得出，你是‘用心’‘努力’地思考過了，所以我當然不能指責你啊。”

“心？”普萊德的困惑在不斷疊加。

“自從你那次被凍在地面的事情之後，你不覺得，你有些細微的變化了嗎？”

“我覺得沒有變化。”背對著即將西下陽光的普萊德，表情就像塗抹了一片深色，眼簾也低低地垂下，甚至覺得手指有些冰涼：“我只知道，那天沒有刪除錯誤資料的我，遲早還有一天還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然後.....”

普萊德的話沒說完，鄭浩全便轉身過來，那一瞬間普萊德的視覺中，迎向自己的微笑臉頰上染上了太陽剩下的全部明亮光彩。

“不用傷心啊。”

然後浩全第一次，主動地擁抱住了普萊德，像是為了安慰她一樣，輕撫著她的頭髮，在她的耳邊悄悄地說道：

“這就是我說的‘心’了，並不是分佈在資料硬碟裡上隨便複製傳輸而永生不滅的電子序列，而是無時不刻都在跳動著，可能一瞬就輕易就能逝去，會因為失去而為之悲傷的寶物，並因此珍視自己，重視他人，你只是暫時不能理解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