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是個看上去五十來歲的中老年人，不過他的實際年齡顯然沒有這麼大，他只是看著顯老而已。

一雙渾濁的眼睛只有在算計別人的時候才會發出精光，也就是現在，他的眼睛彷彿剛被水滋潤過一般，精光四射，神采奕奕，甚至蹦出幾許威脅的意味。

他緊皺的面頰爬滿了豹紋一樣的老年斑，而一雙佈滿老繭的手絕不是做苦力做出來的，完全是由於摸麻將導致的。因為梁書宇記得他在工廠上班，還是個主任或者主管級別。

深諳與人溝通之道。

他先是利誘嶽石峰不成，然後惱羞成怒地威脅，最後再恐嚇梁書宇小朋友，明顯有備而來。

“炮哥是我們這片區的老大。”他說，然後抖了一下左眉，笑笑，“早些年是跟著深藍市第一大哥混的，在裡面蹲了十二年。那裡面你知道的，沒本事的人根本混不下來。這個人連我都不熟，但聽說非常渾。叔是想勸你們，千萬別和這樣的人成仇。”

梁書宇的心裡呵呵了一下，先不說深藍市早就懲黑除惡多少年，便是有，那些跟著所謂第一大哥的核心人物也早沒命在了吧。

這些所謂的“老大”只是自封的噱頭而已。

但梁書宇也不小覷這位所謂的“炮哥”，狗急了都會跳牆，別說人不要命的兇狠起來。任何一個潛在的敵人他都不會小覷，但任何一個潛在的敵人都別想在他這裡敲竹槓。

“哦。”梁書宇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那麼這位炮哥想必很厲害了。”

“那當然。”老劉看了眼四周，“手底下幾十號人物呢。”他比了三在手掌心敲打了幾下，“叔也不是惦記著你們家的東西，只是想提醒你們，人多才是力量，否則就靠你們這些人，守不住的！”

“與其到時候丟了東西又丟了命，何必呢！”

看梁書宇在笑，老劉以為他是小孩子心性不曉得外面的兇狠，便道：“你可別不以為意，現在外面亂的很！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早就不是以前的法治社會了。昨天商場那邊發生了槍戰，死了足足十幾個人。”

“那可是真正的人命啊，活生生躺在那兒，死得透透的了！十幾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數字，是真正死在那兒了，你能明白死是什麼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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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覺得梁書宇也就是看著大，但其實這個年齡的孩子還不知道死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什麼概念。

只有真正到了三四十歲，體會到了人生匆匆百年眨眼之間的感覺以後，才會真正畏懼死亡，體會到死亡的真諦。

“嗯，我明白的。”梁書宇認真地點頭。

“嗯，你明白就好。總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自己不珍惜不要緊，但要想一想你的親人，你的朋友，多想想他們。”

老劉說完突然想到梁書宇好像殺過一個人，雖然聽說是自衛誤殺，但看著此時梁書宇掛著淺笑的臉，頓時感覺一股寒意從足底升起。

“那劉叔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

梁書宇雖然是笑著，但那雙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明明應當是一雙璀璨的少年人的眼睛，卻給人一種黯淡的鋒利感。

老劉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有點莽，他應該找兩個人一起來的。要是沒談攏，又觸怒了對方，他不會被直接做掉吧？以現在的社會狀況，真惹急了對方也不是不可能……

老劉的心尖便猛地打突：“額……我覺得、就是說，我建議你們可以多找幾個人合作，人多就是力量，大家團結起來，就不怕被打劫了。”

“哦，那麼找誰呢？”

“這個嘛……”老劉的想法當然是找他呀，但他卻突然覺得不應該把自己牽扯進去，至少現在不行，起碼多兩個人陪他吧！反正以他職場多年的預感，他突然覺得梁書宇是個很難應付的人，比嶽石峰那個大個子還難應付。

“這個，可以再商議一下。”老劉保守的說。

“嗯，那劉叔再想想？我要去吃飯了。”

“哦，不好意思哈小梁，耽誤你吃飯了。”老劉賠了一個笑，梁書宇朝他點點頭便進入屋內。

老劉的額上頓時涼颼颼的，腳步也有點發虛，他覺得自己有點誇張了，居然被一個小屁孩兒嚇得發虛，轉個身趕忙往自己的臨時居所走。

腳步有點蹣跚，以至於肩膀一顫一顫的，像只剛把同伴推下水心虛地逃開毀滅證據的老企鵝。

梁書宇到屋內。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所有人都坐在桌旁，還沒動筷子，正在等他。

今天的早餐是簡單的稀飯和鹹菜，外加每人半個鹹蛋。

這早餐對梁書宇來說，比停電以前還要豐厚。因為他經常不吃早餐的。

“怎麼不先吃，菜都冷了，吃吧？”梁書宇坐下。

秀萍阿姨便道：“稀飯滾燙的，涼一涼才好入口呢。”

其實他們這個小團伙的配置還蠻奇怪的。最有主意的“領頭羊”竟然是梁書宇這個不到十八歲的小屁孩。

他們三個家庭，只有兩個成年男人。嶽石峰確實強大，但他有時候倔還犯傻，也不夠機靈，是個實幹家，而不適合做領頭羊。

魏胖子其實是個有主意的人，也很熱情很正直，但他膽子太小了，身體素質也跟不上。關鍵時候掉鏈子，有點兒靠不住。

剩下的人中，其實嶽敏是武力和智力雙強的最佳人選，但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不適合外出，未免還沒找到物資，先被窮途末路的狂徒盯上了。

梁英也很聰明，有經驗，有頭腦，有智慧，有閱歷。同樣只是受制於性別罷了。目前不適合在外面幹活，略有點委屈她的能力。

因此才叫梁書宇鑽了這個空子，至少梁書宇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你要答應跟他們合作嗎？”梁文靜問。

“怎麼可能。”梁書宇喝了一口稀飯，大家也都拿起筷子吃飯，魏胖子幫他答道：“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只能先曖昧地拖一拖這樣子。”

嶽敏嗯了聲：“如果把話說死了，他們就該採取別的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