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來特交給徐澄一疊“薇兒”的原作輕小說、插畫集。

“呱耶……”徐澄低頭看文字描述，再抬頭看這個被製作出來的合成人。

“讓薇兒來到現實，我也想過，很多人都這麼想，薇兒在劇中有著絕美的表現，她與愛她的男主角在一塊，但只是單純地在一起，度過美好的生活，啊啊……太美了。這就是能打動人心的幻想作品。”尼德來特語氣痴迷。

“嘩嘩……”這對徐澄來說是最有意思的部分，她轉頭看徐煬，“我把動畫片裡的小動物也都做成合成動物，帶到現實裡來！”

“為什麼不要真正的動物呢？”徐煬不解。

“呱呀……”徐澄嘗試解釋。

“只要你能管得來就行。”徐煬選擇了順從。

“不不！”徐澄已經從小孩進化到了少女，處在一個興致勃勃、活力充沛的狀態，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嘗試，幾乎能看到她幾年後成為一個真正魔女的樣子了。

“讓動物夥伴們陪你玩，感覺還好嗎？”徐煬問。

“呱！”徐澄高興地說。

尼德來特現在才發現徐煬帶來的小女孩是誰。

“什麼，她居然是小傻瓜嗎？”尼德來特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古早階段，那個爬來爬去、小動物一樣的孩子，呆呆地盯著人看，從不移開目光，也不懂說話。現在好像康復治療成功了，至少能靈活地跟人交談。

“小孩子，很神奇吧……你有沒有想過生孩子？像李孝敏他的小孩都能打醬油了。”徐煬道。

“我倒是沒什麼問題，現在有很多公司提供服務，會給我寄一個0歲無天生缺陷的小孩來，男女、膚色都可以挑，都是些戰亂地區的倒黴孩子。我倒不想真的組建家庭。”尼德來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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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小孩不覺得……提心吊膽嗎？”徐煬道。

他自己就很關心徐澄能不能健康成長。

“你養的女孩，當然要操心。我要養也是領養個男孩，放地上自己就長大了。連家庭都不需要。之後再貼點錢，送到某家安保公司或者準軍事組織去當兵，我覺得當兵是最便宜地塑造小孩的辦法了，出來後多少是個普普通通的壯男，還能直接去當現在價效比最高的職業——保安。”尼德來特輕鬆地說。

雖然是獨身一人，尼德來特也有解決人生難題的手段。

“‘家庭’這個概念也是越來越弱化了。”徐煬沉吟。

“是的，現在誰還結婚。一個人住，有自己的30平方米就很夠，到處都有方便的服務，如果養一家子，100平方米都嫌小，還要買個4座的穿梭機。還好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數都已經有能力享受孤獨。”尼德來特輕鬆地說。

這個時代，社會多樣性趨於極致，個體的無序度達到頂點。徐煬暗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面貌，背景也極度複雜。

人與人之間的差異真的大到天上去了，再沒法跟過去，那樣找個差不多的人“搭夥過日子”。

戀愛就跟趟地雷一樣。每個人光自身都有無數的毛病和難題，潛在伴侶大機率跟自己一樣有著層層怪癖，麻煩纏身。加上個人包容風險的能力日趨降低，大夥還是傾向於各過各的，靠合成人伴侶來滿足社交需求。

所以尼斯託公司才靠賣合成人賺了這麼多錢嗎……

“像尼斯託公司，內部成員結婚率也非常低了。”徐煬跟尼德來特說起北部列島的情況，“我們公司現在成員350萬，結婚率只有0.1%，有實質婚姻關系的不到1萬人。可人口還是在大幅增長，新生兒非常多。因為特地設立了托育所，他們不用掛念家庭，只管把孩子生下就行，公司會負責養的。”

“我怎麼沒聽明白？既然沒結婚的話，她們是怎麼懷上——哦！哦——哦……”尼德來特微微一愣，以示敬意，“還是你們會玩。”

從尼德來特那邊出來後已經是下午3點了，覓影站在乾淨整潔的十字路口，與人類無分別的身姿看起來格外清冷，全新打造的護甲披掛在身，已經隨時準備迴歸任務、懲奸除惡。

“感覺如何？”徐煬問覓影，“這樣的尼德來特？”

“任何人類的心理活動、人格特徵都非常復雜，遠比合成心智要複雜得多，今天我算是見識了。”覓影說。

“而這個社會又是由接近一百億人類構成的，真是個極其龐大複雜的世界。”徐煬感嘆。

每次想到這，徐煬都會感到人類文明的可貴之處。

尤其是精彩的網路世界，有那麼多鮮活的賬戶、那麼多有趣的留言，這些使用者線上下真正存在嗎？他們都過著怎樣不可思議的生活呢？

相較於那些頭部的網路紅人、明星以及意見領袖，徐煬更好奇那千千萬萬支撐著他們變得有名的普通人，他們的生活也很複雜、極有意義。

“我這樣的合成人太難理解‘人’的心理，所以心智版本長久無法繼續升級。”覓影向徐煬鞠躬，“多謝您一直以來的支援，我要返回北部列島去工作了。我會繼續把守秘局發揚光大的。”

“把徐澄也帶回去吧。”徐煬準備把徐澄送回上京。

未想徐澄面色大變，一下抱緊爸爸，不肯撒手了。

“不不……”徐澄可憐地說。

“嗯……那你先走吧，覓影。”徐煬與覓影道別。

見覓影走遠了，徐澄才慢吞吞地跳回到地上。

“不想回家？”徐煬摸摸徐澄的頭髮。

“想爸爸……”徐澄低聲說。

徐煬微微動容。

而徐澄已經眼眶紅了，開始掉眼淚。又要跟爸爸分開了，這滋味真難受。一個人過活才不要。徐澄無論如何都不想遠離徐煬。

“那……先跟著我吧。今天遇到的人也很有意思吧，一個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宅男，背後卻是幫助大夥重建生活的技術高手；一個看起來是冷麵無情的守秘局局長，實際上卻是情感複雜的合成人……”徐煬把徐澄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一直回到葉子的辦公大樓。

“呱卜……”徐澄不敢說話。她現在陷入極其矛盾的心態，自己長得這麼大了，本不應該纏著爸爸，但沒辦法，自己實在太想爸爸了。

面對這樣的困境，她除了掉眼淚也沒有辦法。

辦公樓中有幾層是專門給葉子和千樹準備的，此時葉子也穿著暗金色睡衣坐在沙發上，給千樹餵奶瓶。葉子自己的遠遠不夠，光靠葉子的話千樹會餓扁的。

千樹喝飽了之後就在襁褓裡動來動去。

“啊……徐澄？”葉子抬頭看到徐澄已經變成了個小哭包，她一邊憋著淚水一邊又淚水往下滴。

“我不會帶孩子。”徐煬跟葉子坦白。

“呱呀……”徐澄聽到這話，完全呆了。難道爸爸不是把自己養得又乖又好？但爸爸卻說他自己不會帶孩子，這真叫人難以理解。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葉子伸手把徐澄接過來。

徐澄嚇壞了。她勐然意識到爸爸是要把自己扔給葉子養，讓自己跟千樹一起長大。

葉子是個有錢的媽媽，千樹是個可愛的寶寶，自己在這裡也能成長得很好，但是、但是……

她難過地望向徐煬。徐澄以為自己能準備好和爸爸分割，可事實是沒有，這一切對8歲的小孩來說太辛苦了。

難道爸爸就這麼不喜歡徐澄嗎？

徐煬的念頭確實被徐澄完全猜到了，徐煬就是這樣打算的，打算把徐澄丟給葉子，然後立刻逃走。

多年前對“建立家庭”的排斥感湧了出來，他過去就是因為害怕這種情形所以才拒絕養小孩，徐煬想過無拘無束的生活。

此時此刻看到徐澄可憐兮兮的目光，徐煬又意識到自己的作為會對她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

於是徐煬停下腳步。

葉子敏銳地意識到小傻瓜的存在有助於讓徐煬一直待在嘉龍坡，葉子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你都31歲了——”葉子柔聲說，“——你就留下來照顧小傻瓜，這能有多難？”

“……嗯……”徐煬沉吟。

“我會聽話的，我一定會當好孩子、當乖孩子，當有用的孩子。”徐澄飛快地說，語氣中帶著一絲驚惶。

她最恐懼的事情就是徐煬的離開。

還沒長大而已。徐煬自我開導。她只是還沒長大而已，只要再等幾年，小傻瓜成為真正的成年魔女，那時候她一定就能獨立生活了。

“好了，當個健康平安的孩子就好了……”徐煬坐在徐澄旁邊。

“呱耶！”隨著徐煬歸返，徐澄狂跳的心才漸漸平靜，她兩眼立刻變得清澈明亮，也不哭了。

“你本來想去哪？”葉子打量徐煬。

“去熱樹洲探索……”徐煬打算到陌生的地方放飛自我。

“那就不必了。”葉子輕聲說，“留在嘉龍坡，親愛的，留下來吧。”

“嗯……”徐煬滴咕。

“耶耶耶！”徐澄開心地在周圍走來走去，把千樹從嬰兒車裡抱出來搖動。

“？”千樹奮起抗爭。

葉子太愛徐煬了，她也不想徐煬離開嘉龍坡跑到什麼別的地方去。

這倒還得感謝法洛莎，葉子暗道。是法洛莎誤打誤撞把小傻瓜帶到了嘉龍坡。

現在這一切都美妙極了，有小傻瓜在這，徐煬就不會走。

葉子相信這也是對徐煬最好的結果。經歷這麼多可怕的戰鬥歷程後，難道這個男人沒有資格留在一個溫馨的地方享受生活本身嗎？

“我們會在這裡建立一個非常美好的家庭。”葉子柔聲說，“相信我吧，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你不喜歡家庭嗎？這裡有我，還有千樹，有小傻瓜，你還缺什麼呢？莉拉也會來陪你的。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為什麼就不能平平澹澹地享受生活呢？日復一日的，平靜又有趣的日常生活，只要你留在嘉龍坡，我就能為你提供，親愛的……我愛你啊。”

“……”徐煬沒有反駁，他不想在這時候又把誰給割捨了。

在這裡安心陪家人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所謂“顧家男人”麼……

不過越是這樣，徐煬搞事的鬥志就越強烈。他的心中充斥著咆孝的野性，滿溢著對自由的渴望。他想闖蕩，想點燃滔天大火！

只能另闢蹊徑了。